裴元卿聽到『孽種』兩個字,用力的攥緊拳頭,轉身就朝外走,「我不用你們養!」
小小的少年,背脊挺的直直的,眼眶微微泛紅。
杳杳腦海里又浮現起一段劇情。
裴元卿真正的身份其實是六皇子祁粲,他之所以流落到丹陽城,是因為一段宮闈秘事。
當今聖上乾豐帝乃是一位開國皇帝,他登基之前有一位髮妻,就是後來的皇后裴雪英,也是太子祁烈和六皇子祁粲的生母。
當年乾豐帝四處征戰,曾屢次遇險,有一次他重傷危急之時,是裴雪英換上他的衣裳,引開了追兵。
乾豐帝甦醒後派人四處搜尋,卻全無消息,他以為裴雪英已經香消玉殞,傷心欲絕之下,對着敵軍大開殺戒,三個月內就攻下數座城池。
在即將攻破皇城時,竟然峰迴路轉,裴雪英懷着身孕回來了。
原來裴雪英跟乾豐帝分開時就懷了身孕,裴雪英不但沒死,還保住了肚子裏的孩子,歷盡千辛回到乾豐帝身邊。
乾豐帝喜出望外,稱帝後第一道聖旨就是冊封裴雪英為後。
人人都道帝後夫妻恩愛,患難見真情,傳為一時佳話。
只是好景不長,裴雪英逃難時本就受了傷,後來一路奔波,早就傷了身體根本,生下祁粲後不久就病重而亡。
乾豐帝悲痛不已,將年幼的祁粲放在身邊親自教養,父子感情深厚。
祁粲養在乾豐帝膝下,自小聰慧異常,以其天資卓絕而聞名,是乾豐帝最疼愛的一位皇子。
可幾個月前,大理寺抓到了一名當年追殺裴雪英的刺客。
那刺客竟然說,裴雪英之所以能活着回到京城,是因為她身邊有一名俠客相助,那名俠客乃是男子,功夫極強,跟裴雪英關係親密,
那刺客還說,裴雪英是因為委身於那名俠客,才保住了性命,她肚子裏懷的孩子就是那名俠客的。
沒人知道刺客這些話的真假,刺客沒有證據,他們也無從查證,乾豐帝親自把這件事壓了下去,殺了刺客,沒有走漏任何風聲。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拔除。
夜深人靜時,乾豐帝忍不住想,裴雪英一個柔弱女子,真的能靠自己一個人躲過追殺嗎?如果她身邊有高人相助,她為何從來不曾跟他提起過此事?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個兒子真的是他的血脈嗎?
無論真相如何,乾豐帝都不會怪裴雪英,裴雪英是因為他才遭難,如果那些事是真的,他只會更心疼憐愛裴雪英,也會好好照顧她生下的孩子。
可皇室血脈不容混淆,他做不到把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皇子們必須保證都是他的血脈。
帝王便是如此,即使情深也冷漠。
經過深思熟慮後,乾豐帝決定把祁粲送走。
他將年僅六歲的祁粲封為翊王,忍痛派人將其送去封地,讓他遠離群臣的視線。
群臣譁然,不明白素來對翊王疼愛有加的乾豐帝為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畢竟祁粲年紀太小,讓他一個人去封地實在是過於早了。
他們不知道乾豐帝還另有打算。
乾豐帝準備過幾年找個理由將祁粲貶為平民,暗中送去裴家,讓他改為母姓,等事情淡了,再找機會將祁粲封為異性王。
如此一來,既能徹底絕了祁粲和其後代繼承皇位的可能,也能讓裴家擁有一位身份尊貴的異姓王,可保家族榮光百年,這樣他也對得起裴雪英了。
他唯一能補償祁粲的,就是給他一片肥沃又富饒的封地,只是距離京城遠一些。
祁粲的同胞兄長祁烈得知此事後,闖進泰安殿,跟乾豐帝大吵了一架。
祁粲自小被稱為神童,很是早慧,他早就察覺了父皇對他態度的轉變,聽到父皇和皇兄的爭吵內容後,他便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翌日,他一言不發的上了馬車,沒有反抗,沒有求情,也沒有再看乾豐帝一眼。
臨出發前,祁烈仍舊在大殿前長跪不起,不斷磕頭,請求乾豐帝收回成命,乾豐帝站在窗前,望着祁粲離去的背影,濕了眼眶。
路上,祁粲一行人遇到刺客,護衛死傷無數,祁粲在逃跑的過程中摔下山坡,一路滾到山下的河岸旁,額頭撞在石頭上暈了過去,正巧被路過的蘇昶救走。
祁粲醒來,已經身處陌生的丹陽城,身邊一個僕從都沒有。
他想起那群刺客的招式,心中一片冰涼,他曾經很喜歡在教練場看侍衛們練武,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刺客用的招式跟御前侍衛用的一樣。
他想,父皇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其實父皇不用使出這些手段,他自己會離開。
只要他消失,父皇就能安寢,再不用發愁了吧
所以,祁粲告訴蘇昶,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裴元卿。
母后過世前曾經親自為他取名,他名祁粲,字元卿,因此從他有記憶起,他就已經有了表字。
從今往後他就只是母親的孩子,隨母姓,叫裴元卿。
杳杳看着抬腳要離去的裴元卿,終於明白他聽到『孽種』兩個字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
蘇昶將裴元卿攔住,疼惜道:「你不能走,你這么小一個孩子,孤身一人又沒有記憶,能去哪裏?」
「不用你管,你把玉佩還我,我現在就離開。」裴元卿握緊拳頭,那塊玉佩對他至關重要,他絕不能弄丟。
「等你長大後,我就把玉佩還給你。」蘇昶嚴肅道:「是我救了你,你必須聽我的,從今往後你就是蘇家人,除非你恢復記憶告訴我你家在哪裏,不然我不會讓你離開的,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他抬起頭,臉色鐵青地看向其他人,「只要有我在,我看誰敢趕他走!」
蘇明德和蘇明善眼看他態度如此堅決,都縮了縮脖子,嚇得不敢吭聲。
老太太氣得發抖:「行你要讓他留下!那他就得聽我這個當家主母的話!」
她面向裴元卿,大聲訓斥道:「跪下!你目無尊長,見了我不知行禮,給我去跪祠堂!」
杳杳一驚,那可是翊王啊!
別看裴元卿年紀小,他但凡恢復身份,兩根小手指輕輕一捏就能覆滅整個蘇家!
裴元卿眸色幽暗,眼睛烏沉沉的。
老太太愈發生氣,抬起手臂就想給他一巴掌。
杳杳一驚,像個炮仗一樣衝出去,張開小手臂擋在裴元卿面前,圓圓的杏眼用力瞪向老太太。
冷靜!這可事關全家性命啊!
眾人沒想到杳杳會不聲不響的突然冒出來,都愣了一下。
裴元卿睫毛顫了顫,冷肅的臉上出現一絲錯愕。
他皺眉看向這個擋在他身前的小小身影,微風吹起她身上的石榴紅襖裙,帶來一陣陣甜奶香。
明明那么小一個,伸出的手臂卻那麼堅決。
老太太雖然很想一巴掌扇過去,但到底沒有失去理智,不敢當着蘇昶的面這樣做,只能怒氣沖沖的停下動作。
「讓開!他想進蘇家的門,我這個當家主母就要好好教他規矩,免得他日後出去丟蘇家的臉!」
杳杳搖頭。
莫作!
老太太厭煩地瞪着她,語氣愈發不耐煩,「趕緊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事實證明驚懼能激發潛能,杳杳再次努力開口,吐字比往常清晰了很多。
「不!」
聽勸!
杳杳心裏嘆氣。
家裏年紀最小的她,承受了太多秘密!
蘇景毓驚訝不已,這可是妹妹第一次說話口齒這麼清晰。
他不由看向裴元卿,這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妹妹這般維護?
裴元卿聽着杳杳奶聲奶氣的聲音,覺得有一絲可笑,她才這么小一隻,竟然妄想保護他,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但第一次有人這樣擋在他面前,那麼堅決,即使兩隻小手凍得通紅,即使聲音怕的發顫,還是那麼努力的維護着他。
杳杳心裏苦,小小年紀的她真的為了這個家承受了太多!
沈昔月走上前來,給杳杳搓了搓手,對老太太道:「母親,您何必跟一個孩子動怒呢?」
老太太冷嗤一聲:「他是普通孩子嗎?他是你們父親的私生子!」
沈昔月輕輕一笑,語氣不軟不硬道:「別說父親已經說了他不是,就算他是又如何呢?您前幾日不是才說過麼,外室養的私生子也總歸是蘇家的骨血,是一定要養在蘇家的。」
老太太被自己當初的話懟了回來,像一顆軟釘子釘到身上似的,一時臉色發青,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明德和蘇景耀站在老太太后面,都氣得不輕,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孔宜冷笑一聲,譏諷的看着他們。
竇如華反駁道:「那怎麼能一樣?父親年紀都這麼大了,如果這件事傳揚出去,外面的人非得說父親為老不尊,到時候我們都沒臉見人了!」
她可不想再多一個人來爭家產!
蘇昶鐵青着臉,厲聲開口:「休得胡言!元卿才六歲,比毓哥還小一歲,都能當我孫子了,怎麼可能是我的私生子?」
「那可說不準」蘇明善面色訕訕,「您這些年來總出去跑生意,誰知道您是不是在外面有家了?」
蘇明德道:「他如果不是您的私生子,那他憑什麼留在這個家?」
竇如華道:「對啊,我們憑什麼養一個來路不明的孩子?」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蘇昶聽得腦殼直疼,高聲斥道:「都給我閉嘴!」
眾人聲音滯住。
蘇昶在原地發愁地走了兩步,再任由他們胡亂說下去,他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家人都這麼想,外面的人會怎麼想?
他餘光掃到杳杳,忽然靈光一閃,眼睛發亮的望向杳杳和裴元卿。
杳杳:「」莫名覺得祖父看他們的眼神,仿佛一個飢餓的人看到兩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
總之杳杳莫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蘇昶眉目舒展,朝大家笑了笑,語出驚人道:「其實元卿是我給杳杳挑選的未婚夫,以後留着給杳杳做相公的。」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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