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靜靜的分辨了幾分鐘男人被眾人追捧着享樂時那股放浪形骸的模樣,岑嫵壯着膽子,推門進了癮酒吧。
走近之後,她把手裏捏着的零錢跟火柴盒給他。
「我小姨說煙十八塊,找你八十二,火柴是送你的。」岑嫵遞出手裏的東西以後就要走。
酒吧里坐着的人留意到她主動找周聞說話,都在低聲嘲笑怎麼有個穿着土氣高中校服的女生進來了。
岑嫵很不自在,想要快點逃開。
「等等。」周聞卻有些使壞的喚住她,薄唇邊滋生一抹玩味。
「幹嘛?」岑嫵瑟縮的問,她呆在這裏真的很不自在。
周聞看出來了,告訴她:「你去門口站着,我有東西給你。」
岑嫵疾步出去了。
不久,周聞推玻璃門出來,把她昨晚偷偷放在他外套口袋裏的跌打酒跟創可貼給她。
「拿回去,我不用這些東西,用不上。」他啞着喉嚨,咬字蠱惑的說。
「我給都給了。」
岑嫵鼓起勇氣來,抬頭睨了他瞳色極黑極亮的眸子一眼,本來她不想承認這些是她偷偷塞他口袋裏的。
可是周聞那銳利的神情讓她領會不承認不行。
他心裏早發現了。
「以後別假好心。」周聞說。
周聞明白昨晚岑嫵報警,其實本質上是想幫他。但是她不會想到她的舉措會在之後陷她於危險之中。
「理縣一中高三九班,對嗎?」周聞看見了女生別在校服上的校牌。
那是陸萱念的班級,昨晚她報警抓周聞跟陸振旭,陸萱以後肯定會找她麻煩。
「怎麼了?」岑嫵不解的問。
「沒什麼,昨晚你報警抓我,我要是哪天想起這件事,不高興了,我會去你們班騷擾你。」周聞故意吊兒郎當的說。
說完,他伸手指了指她別在胸前的校牌,「就去這個班。」
岑嫵一時以為男人冷白骨感的手指是要摸她的胸,觸電般的邁步避開。
領悟到她的反應,周聞挑唇笑了,看岑嫵的眼神故意變得流里流氣,「我這種人挺沒救的,像你這樣的乖女生,千萬不要招惹上我。」他說。
「沒人想招惹你。」岑嫵急着表達,後退了兩步,呼吸有些不穩。
「你胸不大,我不喜歡。」周聞瞧着她漲紅的臉說,「我真不想摸。」
「你嘴真賤。」岑嫵罵完,掉頭跑了。
她每頓的飯量不大,身形高挑清瘦,且從來沒有穿過暴露的衣服,岑嫵自卑的以為她的確沒有適才陪在周聞身邊的他的新女朋友胸前波濤洶湧,但是偶爾洗完澡照鏡子,她看着覺得也不算小。
周聞這麼故意說來調侃她,讓岑嫵感到周聞這人真的惡劣到沒救了。
岑嫵不知道周聞這麼故意調侃她是什麼企圖,或者他對每個女生都這樣輕浮下流。
是昨晚的岑嫵對他產生了什麼誤解。
還以為他很尊重女生,會狠揍騷擾她們的小混混,是那樣的周聞才會讓年少無知的凌濛對他產生崇拜。
因為周聞不是池中物,值得被人崇拜。
*
日子過得很快,在人記不得的時候,已經是冬天過去,春天來到。
「遠岫出山催薄暮,細風吹雨弄輕陰。」
教室里,岑嫵凝着書本,小聲背誦着李清照的詞,教室外,一蓑煙雨敲打白牆青瓦的江南民居。
接連一個禮拜都在下雨,江南的春天總是這樣讓人晦澀迷濛。
她的同桌終於來上課了,就是那晚被周聞狠揍到像三歲小兒一樣鬼哭狼嚎的陸振旭,陸萱的親堂弟。
陸振旭不僅住院,還被家裏人知道去酒吧亂來,這段日子在家被父母天天狠罵,他過得苦不堪言。
陸振旭把這都歸咎於他的新同桌的原因,要是那天她不多管閒事的報警,就沒人知道在癮酒吧里發生的事了。
陸振旭從不換角度思考,要是那天岑嫵不報警的話,他那張臉可能已經被周聞按在發燙的跑車引擎蓋里給燙爛了。
某種程度上算來,岑嫵是他的救命恩人。
早自習,老師還在講台上講課,「岑嫵,你看這是什麼?」陸振旭啪嘰一聲,幼稚到極點的丟了一條綠瑩瑩的東西到岑嫵的語文課本上。
「!」
岑嫵定睛一看,身體被嚇得劇烈的抖了一下,然後,她很快止住顫抖,故作鎮定的把那條假蛇丟到陸振旭身上。
「能不要這麼幼稚嗎?」岑嫵冷冷的說。
「怎麼幼稚了?」陸振旭嗤聲,嘴角的笑意陰森,「假的就幼稚了?想要真的是吧?」
在岑嫵的後桌再一次拿着散粉粉餅補妝的陸萱搭話:「陸振旭你給她抓條真的唄,我們岑嫵大小姐是從大城市來的,見過世面,成績好,樣貌好,身材好,還有才情,不是池中物。一條橡膠蛇,你就想嚇着她,你咋這麼幼稚呢?」
陸萱暗示陸振旭對岑嫵的報復不夠激烈。
「行,讓我們給大城市來的乖學生好好秀一下。」陸振旭秒懂。
晚上,岑嫵回去,頭髮上沾滿了口香糖,她洗頭的時候費了好大勁才把它們弄乾淨。
洗完之後,她坐到臥室里讀英文課本。
讀了幾遍以後,她的視線放遠,她的臥室就對着周聞的酒吧正門口。
她見到周聞從酒吧里出來,身邊依偎着打扮依舊熱艷的江韻。
江韻手裏端着個沒吃完的水果拼盤,拿着塑料小叉子在餵他吃,江韻沒他高,踩着高跟鞋,拼命的踮腳伺候他。
周聞張開唇,意興闌珊的接受江韻的投餵跟嬌嗔。
他懶散的聳肩站着,沒多久,引擎聲轟天巨響,幾輛外觀花哨的改裝賽車風馳電掣的用最快的車速開來,停在周聞面前。
開車的人悉數下車來,一臉恭敬的將周聞圍上。
周聞渾身充滿鬆弛感的跟開車的幾個俊酷青年說話,燃煙,調笑。
江韻一直刻意的挽着他的手,嬌滴滴的陪着他,他卻從頭到尾都沒看江韻一眼。
不久,他很冷淡的把在春夜涼薄氣溫里咬牙為他光腿穿超短裙的江韻推開,自己上了一輛改裝賽車。
江韻想跟着上車坐副駕,他不讓。
江韻噘高了嘴,去拉車門,拉不動,因為被車上坐着的男人涼薄到底的把門鎖了。
正在溫書的岑嫵就坐在房間窗戶里,偷偷看着他們的互動。
江韻始終沒能上車,周聞的副駕駛就那麼高冷的空着,然後,他點燃引擎,嘴角銜上一根煙,把車用最快的速度開走。
後面幾輛車把他當老大,乖乖的緊隨其後。
一排改裝賽車的引擎再次轟鳴巨響,聲音大到像要把天空震碎。
岑嫵看出來了,他們要去比車賭錢。
這是周聞重要的經濟來源,有時候摩托工廠銷售業績不好,拖着工人一直不給他們發工資,再遇上癮酒吧生意也不好的時候,他就會跟人玩命賽車,贏來的賭資會幫他度過短暫的難關。
目送他駕駛的紅白相間的改裝賽車消失在光怪陸離的林越街的盡頭,岑嫵的心像是陷入了一個有巨大旋渦的黑暗裏。
她偷偷的在心裏發出疑問,周聞打算過這樣的日子,過多久。
*
岑嫵在理縣的生活漸漸安穩了下來,凌濛跟馮燕珍不母子是壞人,對她不錯。
雖然是在並不發達的小縣城裏寄人籬下,但岑嫵也漸漸習慣了安心下來跟他們過日子。
她給外婆吳槿打了幾次電話,匯報她的學習狀況,說小姨對她很好,讓外婆不要擔心,她會考上好大學的。
外婆問她想考哪裏,杭城本地,還是北城跟滬市,再或者港城。
要是她去港城,外婆這陣子可以托人去港城找她父親打商量。她也不小了,該為自己的前途好好想想了。
有些抵抗去港城認親的岑嫵說,還沒想好,等到要高考填志願的時候再決定。
吳槿於是不再給小姑娘壓力,不再說這些讓她煩心的事,一心鼓勵她只要好好學習就行。
日子一天天的逝去,岑嫵乖乖的埋頭專心寫試卷。
她的臥室窗口就對着周聞的癮酒吧正門,那裏算得上是周聞在理縣唯一的棲息地,很多個晚上,從摩托工廠下班回來,累得不行的他就在酒吧的辦公室里睡覺。
於是,岑嫵每天都能在寫卷子寫得手疼的深夜,撞見他恣肆浮浪的跟一群紅男綠女狂歡。
她發現他身邊不久就會換女朋友跟着,比他換衣服的頻率還勤快。
岑嫵最近在課間有一次聽陸萱跟於蓓聊過,於蓓問陸萱為何跟周聞分手了,陸萱回答,是因為她觸到周聞的禁忌了。
於蓓問是什麼禁忌,陸萱很憋屈很後悔的說,周聞的錢夾里存着一個女生的照片,很多年了,那個女生是他老家蘇城的人,跟周聞有婚約,是周聞的娃娃親,兩邊的家庭約定好了,等她長大了要嫁給周聞。
這親事是那個女生她爸答應的,但她本人不同意。
周聞一直記着這事,把她的照片剛在錢包里,打開一次看一次。
陸萱瘋狂吃這張照片的醋,偷偷拿了周聞的錢夾,動了這張照片,想把它撕了,被周聞抓了個正着,周聞就再也不讓陸萱跟在他身邊了。
於蓓聽完,好奇的問,「照片裏的女生長得漂亮嗎?」
陸萱嫉妒得發狂的回答,「醜死了,一雙眼睛跟野生動物似的,兇巴巴的冷。」
聽到這些的岑嫵想,那個照片裏的女生肯定是絕美的,不然怎麼會被周聞當做唯一的放在錢夾里。
明明那些跟在周聞身邊被他不斷憑着心情換的女生就很風情萬種了。
*
星期三,上完物理課,陸振旭趁岑嫵去上衛生間的時候,將一個東西放進了她的書包里。
岑嫵在放學後被這條東西嚇暈在路邊了,手上有個傷口在流血。
周圍很多人上來圍觀,不知道昏迷的女生是誰,更不知道她怎麼就這麼當街躺下了。
聽見人群的議論紛紛,岑嫵乏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的全是陌生的臉。
明明這也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才生活不到兩個月,此刻她看見的不論是哪裏,不論是哪個人,對她來說都算不上熟悉。
她為何要傻得在這裏尋找能讓她安心的面孔。
岑嫵感到手腕很痛,她的整條右邊手臂都腫了起來,血管里的血液放緩了速度,最後好像再也流不動了。
她慌張不堪的心裏一陣陣的翻湧起噁心,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來,感知全是天旋地轉的迷糊。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嘈雜人群發出七嘴八舌的議論。
「這誰家的小姑娘啊?」
「穿的是理縣一中的校服呢。」
「面生得很,我怎麼沒見過。」
「怎麼了,是不是中蛇毒了?看她右手腕在流血,有咬痕啊。就像是蛇咬的。」
「我們理縣哪裏來的蛇?你見過?」
「是不是什麼要錢團伙放出來的新型騙局?」
大家看熱鬧的多,也沒人上來幫忙。
周聞跟自己的跟班李允此時正好騎摩托下班路過,李允喜歡看熱鬧,招呼周聞道:「誒,聞哥,你看哪裏怎麼了?是不是有人當街死了?」
周聞對別人的事不感興趣,正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路過,卻見躺地上那小姑娘的臉難得的芳麗,如夏日梔子,似冬夜明月。
他猛的想起來她是誰,使勁踩下剎車,長腿點地,把摩托車吱一聲停在街上,撥開人群上前去,真的見到是岑嫵躺在地上,面色蒼白,嘴唇失去血色,身體在瑟瑟發抖。
周聞聽見他們說她好像是中蛇毒了,
周聞長眉緊擰,大步流星的上前,撈住岑嫵的腰,將她打橫抱起,厲聲喚她:「醒醒,別睡。」
岑嫵面色蒼白如紙,吃力的張開眼睛,瞧見的是男人銳利的下巴,瘦突的喉結,性感的鎖骨。
她小小的臉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明明她以為他是個煙癮酒癮賭癮都重的小混混,然而靠近了之後,卻發現他身上的氣息一點都不難聞。
出乎意料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反而是清新的,酷似風吹綠樹時,樹葉散發出的那種美好。
淡淡的香氣傳來,裹雜着年輕男性荷爾蒙的欲感,是一股濃烈的燥意,能焚燃任何東西。
包括少女那顆孤單無助又虛空彷徨的心。
也就是在被他如此緊抱在懷裏,跟他靠近的這一瞬,岑嫵才知道,原來周聞不是一個棲息在黑暗裏的人,身上一點陰森感都沒有。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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