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狂龍 引子 絕地新生

    塞北,給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冰天雪地,以及地廣人稀。

    而在江湖中,這片苦寒之地中最具盛名的武林門派無疑就是「披雪樓」。

    披雪樓所在的地方,是太白山深處主峰「雪雲峰」半峰腰中。依峰前望,一條四季不封的寒江橫亘雪峰山腳;背峰後覽,鷹嘴峰倒懸天燈,非絕頂輕功高手斷然無法登頂。

    在這鬼斧神工的天譴絕地,披雪樓鮮有外人進入。

    此時,雪雲峰下寒江江畔一塊凸伸入江面之上的巨石頂正有兩人一坐一立。坐着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者,鬚髮雪白,面如銀盆,雙目正一眼不眨地盯視着手中魚竿的頂端。白色長衫攏主身型,看不出高矮。

    而站立在老人身後的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壯年男子。濃密的黑髮高挽成髻,束於腦後,下顎一縷黑須。一身黑色長衫在江風中扶搖。

    與白衣老者衣服悠閒自得不同,黑衫男子始終緊皺雙眉,凝視着白浪奔騰江水。當然,他不是在盯視老者的魚線,而是思索着什麼。

    「熙老!你掌管『明月樓』,我主持『萬卷樓』,雖然名列內三樓,但與『修真樓』相比,卻遠不及其受到弟子熱捧。就是中三樓的『衛樓』『監樓』『刑樓』也比你我這裏紅火。僅是稍比外三樓的『燕子樓』『金玉樓』『風雨樓』好些。但也岌岌可危了,樓中弟子現在已不足十人了。」忍不住如此沉悶的氛圍,黑衫男人終於開口了。

    持竿垂釣的老人則是無聲的一笑,頭都沒有回,淡然說道:「蚩方!披雪樓自三年前千尺流花潭一戰後,元氣大傷。樓內功力深厚的精銳幾乎全部留在了深潭之底。為了保存實力,蓄力東山再起,總樓主不得不把全部人馬召回總樓,一是躲避江湖其他門派的絞殺。二是休養生息,臥薪嘗膽,培植後輩英才。等待時機重新奪回『披雪樓』昔日榮光。」

    呵呵一笑,熙來回頭看着蚩方說道:「在這樣的前因後果下,尚武之風已是披雪樓當前的主流了,你的萬卷樓,我的明月樓被忽視、淡漠也就不甚奇怪了。」

    「可這明月、萬卷兩樓也不能就此沉淪下去啊!」蚩方的憂慮也不是一天兩天,甚至一年兩年了。對於明月樓來說,多少還要強於他的萬卷樓。畢竟練武修真難免傷身、勞精,明月樓的「九秀白施散」和「紫陽還真丹」,都是樓內弟子必求的靈藥。尤其是紫陽還真丹,不但可以調精培元,還能在無形中助力修真。

    樓內弟子間盛傳「一粒紫丹可抵一年修為」之說。當然,這也只是那些急於提高修為弟子的心中願望。一粒丹丸怎能抵上勤修苦練一年之功呢。但服下「紫陽還真丹」的人確實可在短時間內提升修真練功的精進速度。

    而蚩方的萬卷樓就不同了。雖然自古都有「萬官階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聖賢之語,但能真正苦讀到如蚩方一樣破萬卷的人,世間屈指可數。更何況當前的披雪樓上下,已經被尚武之風席捲,再無弟子會沉下心入樓讀書了。就是目前的幾名子弟,也都是因為自身資質過低,無法入修真樓修行,方才入得萬卷樓,實屬無奈之舉。

    微微頷首,熙來沉聲說道:「事緩從恆,事急從權;事緩則圓,事急則亂。當下,總樓主及修真樓主武邑章一心要培植武學奇才,謀求一雪千尺流花潭之仇。可殊不知有勇無謀、急功近利,到頭來卻是過猶不及,犯了江湖大忌呀!」

    熙來所講的這些,蚩方何嘗不知曉,不懂得呢!可當前的披雪樓,外、中、內三重九樓,唯修真樓主武邑章獨大,剛愎自用。除總樓主宮倫外,他誰也不放在眼裏,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而總樓主宮倫,近兩年來全身心地投入到自身的功力修為提升之中。一年中到有大半時間都在閉關修煉,樓中諸事皆有武邑章做主。這樣一來,雖然各樓上下頗有怨言,但也只是私下裏議論,不敢當面指出。

    「唉!熙老!這樣下去恐怕披雪樓實難重出江湖。」蚩方憂心忡忡地說道。

    「那有什麼辦法,其他六樓的樓主都擁護武邑章。你我言輕勢微,總樓主也不會傾聽。唉」嘆了一口氣後,熙來輕輕抬腕,隨着魚竿上揚,魚鈎上一尾金色的鯉魚躍出了水面。左手向外一伸,五指微曲,那條原本掙扎蹦跳的鯉魚瞬間不動,朝着熙來的手中緩緩飛來。

    「好一手『隔空攝物』的上乘真氣啊!熙老!你的修為又精進了。」蚩方由衷地讚美道。

    把魚托在手中,輕輕取下魚鈎,隨手一拋,那尾金色的鯉魚又重回到了江水之中,尾巴一擺,入水不見。

    搖搖頭,熙來說道:「我的資質也僅如此了,真元境界,此生不做奢求了。到是你,資質遠高於我,不久將來必將突破壁壘,邁入真元境界。」

    搖頭無奈地一笑,蚩方說道:「就算達到真元十二重樓的境界又能怎麼樣?依舊無法挽回萬卷樓的頹勢。熙老!我在考慮,能不能合你我之力,共同培養一個文武奇才呢?一旦能夠在樓中五年一屆的演武大會上奪魁,必將達成你我心愿。」

    重新掛餌,拋鈎入水,熙來淡然一笑,說道:「談何容易啊!先是這資質上乘的弟子難尋,你我樓中的那二十餘名弟子中,沒有一個是可造之材。可即便尋到了,你我所學非曠世絕學,實難造就出一個武學奇才啊!」

    「嗯!那是什麼?」蚩方的話音剛未落,身形已拔升三丈有餘。雙臂一抖寬大的袍袖,頭下腳上,如同一隻蒼鷹般斜刺里就射向了離江岸十餘丈的激流。就在頭距水面還有三尺時,左手跑袖向水面一拍,右手一探,便從水中撈起一隻木盆。

    緊接着左袖急搖,身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迅捷而安穩地落回到巨石頂他原本矗立的地方。


    「好一手蒼鷹旋天!蚩方!你的鷹飛十八式更加的精純了,怕不是上到了真元一重的境界了。」不死神醫熙來的武學不如蚩方,所以,他的讚譽一定是發自肺腑。

    搖搖頭,蚩方說道:「輕身功夫並不足以見證內功修為,我距真氣十二重還有一段距離。遠未達到真元境界。全憑輕身技巧在空中閃轉,根本談不上內功修為。」

    嘴上說着,可眼睛卻看着懷中抱着的木盆皺眉。

    熙來也上前一步看向蚩方手中的木盆,「是個孩子?」

    果然,木盆中是一個粉妝玉砌的孩子。此時,正在熟睡中。

    蚩方的眼睛盯視着盆中的孩子,滿臉狐疑地說道:「熙老!這孩子來的有些蹊蹺啊!」

    這話原也不錯。冰天雪地的塞北苦寒之地,在這條終年不凍急濤浪涌的寒江中,毫無徵兆地飄來一個不足半齡的孩子。這已經讓兩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猜不透其中的緣由。

    「看!血手印。」熙來指着包裹孩子的那隻錦袍的一角說道。

    「不好!」蚩方把孩子向熙來的懷裏一送,雙腿微曲,身體向上一拔,如離弦之箭一般,順江向上游飛奔而去。

    蚩方的功力、武功修為全在熙來之上。他猛然間的輕身而去,定然是發現了什麼。果然,就在蚩方縱身掠去數十丈遠後,熙來就從寒風呼號和江水嗚咽聲中,捕捉到了細微的喊殺聲。

    「蚩方!你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啊!」喃喃自語後,熙來低頭看向了懷中的孩子。

    一眼看下去,熙來的眼睛就再也捨不得離開了。

    「嗯好一塊渾金璞玉啊!真乃練武奇才啊!莫非上天真的要成全我和蚩方的心愿?」心中默念着,伸出右手探入包裹孩子的錦袍中。手上微微用力,細細摸索、揉捏了孩子全身的筋骨。不住地點頭,臉上也展現出了驚喜的深情。緊接着,他又以手抵住孩子頭頂的百匯穴,運足真氣灌入。

    隨着如絲如縷的真氣在孩子體內奇經八脈中遊走,熙來的神情逐漸凝重,最終臉上浮現出了絕望的神情。

    「生死橋斷,陰陽絕脈。可惜!可惜!」熙來喃喃自語地收回了自己的右手,眼中原本晶亮的光芒,瞬間就變得灰暗無比。

    「嗖噗啦啦」一陣破空聲響過,蚩方重又回到了巨石之上。

    「五里之外確實有一處斗場,也就盞茶時間前還發生過一場激鬥。從血跡上判斷,有人傷亡。可四周圍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看來是絕頂高手所為。」蚩方憂心忡忡地說道。

    低頭看了看熙來手中的那個孩子,接着說道:「不知道這個孩子和那邊的激鬥有什麼關係。咦!這孩子一副好筋骨啊!肌膚潤澤,似有光彩流轉。」

    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胳膊、小腿,點點頭,神采飛揚地說道:「熙老!此子真乃上天賜予你我的一塊瑰寶啊!傾盡你我之功,雖不能造就一朵傲視武林的奇花,也必將在披雪樓中嶄露頭角,為明月樓、萬卷樓爭回一些顏面。」

    正當蚩方興奮地說着,眼睛看向熙來之時,卻看到老友眉頭緊皺,面上儘是苦悶。

    「生死橋斷,陰陽絕脈。別說成為一朵武學奇花,就連武學初級的真力境界也很難達成。」熙來語氣低沉地說道,臉上失望之情也溢於言表。

    蚩方聽了熙來的話,眼睛裏透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可從熙來的臉上,他沒有發現一絲的不實,知道自己的這位摯友沒有騙自己。

    凝神聚目看着木盆中依舊安睡的孩童,思索了一陣。少時,蚩方猛然睜開眼睛,牙關一咬,決絕地說道:「生死橋斷就給他接上,陰陽絕脈就幫他調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人定勝天!」

    「好!」聽了蚩方的豪言,熙來也深受感動,說道:「就讓你我二人和此子的命運搏一搏,造就一朵武學奇花來!」

    說完,二人齊齊擰身,一轉眼雙雙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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