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梟寵首席秘書 032轂則異室,死則同穴

    銀色阿斯頓馬丁自南無山半山腰，飛騰而下，像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駿馬。

    車內的男人沉眸凝視着前方，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男人面上看似波瀾不驚，不過那雙古井眸子深處隱藏的幾縷驚駭，出賣了他的心。

    車子在奔馳，顧探總是忍不住側眼看後視鏡。

    後視鏡顯示，他的身後沒有任何人與車輛。

    正是因為身後空無一物安靜得出奇，他的心才越發覺得不對勁。

    拐了一個彎，車子駛離南無山，朝城區的方向開去。開車從南無山到市中心，以顧探這箭一般的速度，那也得要四十分鐘。更何況，他還是走的小路，從小路回家，顧探將要經過一片荒漠的草地，跟一段無人居住的荒涼郊區。郊區四周皆是森林，若有人想對他動手，再容易不過。

    顧探為和走的這麼匆忙？

    那是因為，閔秀藍蝶叫他上去，盯着他打量的時候，顧探敏感準確的在閔秀藍蝶眼裏瞧見了殺機。

    那是一種，一旦殺機顯出，就不會留手的狠絕殺意。

    單單只是一個塗剛就已經讓顧探束手無策了，倘若那閔秀藍蝶親自動手，那情況就太糟糕了。

    車子剛開過一大片荒涼草地，一陣刺耳的鈴聲忽然在車廂內響起，神經本就緊繃的顧探猛地踩下急剎車，定定神，他這才接起電話。「希堯，你們到家沒？」顧探見到來電人是安希堯，神經微微鬆緩了些。

    腦袋靠在方向盤上，顧探這才發現，他背後冷汗涔涔一片。

    「我在你家裏，你在哪兒？」

    抬頭看了眼四周的環境，顧探道：「芭蕉嶺。」

    「你怎麼去那兒了？」

    安希堯的聲音，帶着點點急切跟擔憂。

    「等我回來再說，我感覺，我被人盯上了。」即使他的背後安靜的沒有任何人，可顧探就是敢斷定，有人在某處看着他。這種被人在暗中盯上的感覺，令他心裏很不舒服，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戲耍的小獸。

    「你留心點，我叫藍七跟雷鷹他們來接應你。」

    「嗯。」

    隨手將手機扔在一旁，顧探打開車門，腳踩在凹凸不平的廢舊公路上，顧探細細看了看四周，越看，他的眉頭越發緊蹙。

    「奇怪，難道只是我的錯覺？」顧探搖搖頭，若是錯覺，閔秀藍蝶眼裏的殺機，以及他心中這既突兀又清晰的怪異感又該作何解釋？皮鞋踢在尖石上，顧探壓下心中怪異之感，轉身抬腿，準備進車走人。他前腳剛踏進駕駛座，夜色中，徐徐涼風之中，多出一道呼嘯的風聲。

    剛舒展的眉頭又一次皺了起來，顧探右腳猛地踢在車身上，一個後空翻，身子穩穩落地。

    一隻大長腿夾帶着呼嘯與凌厲，狠狠朝顧探剛才所站的地方踢去，眼見撲了個空，來人輕哼一聲，自如改變腿力方向，凌厲的力道又朝剛站穩的男人襲來。顧探敏捷閃躲開來，這才看清來人的裝束，來人看上去約莫一米七，玲瓏凹凸的身軀被黑色長袍包裹其內，來人臉上蒙着一條黑色絲巾，顧探看不見她的臉，不過那雙像極了蘇希的雙眼，他想要不認得都難。視線下移，她那隆起的小腹，正好驗證了顧探的猜測。

    「閔秀小姐，不知顧三做了何事，竟勞煩您親自前來擊殺？」

    夜色中的男人，狼狽卻不輸氣質，他站在那裏，氣質一點也不輸尊貴的閔秀族長。

    秀麗的雙眼盯着身穿黑色西裝，長相妖孽到了極致的男人，閔秀藍蝶雙眼微微變幻，冰冷瞬間轉為迷茫。女人扯下絲巾，絕美的臉蛋，靈動的雙眸，以及那略帶清冷的氣質，不是閔秀藍蝶又能是何人？

    「顧門主，我們以前，見過嗎？」女人絕美動人的臉蛋，依舊高貴不可接近。不過那雙漂亮雙眼裏的迷茫，又不似故意扮演的。

    顧探盯着閔秀藍蝶的雙眼，出現了片刻怔神。見他盯着自己的雙眼發呆，閔秀藍蝶心裏殺意微微消散，她平滑的額頭輕輕蹙起一小道皺子，他是在看她，還是透過她在看別人？

    「閔秀小姐，今夜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確信，我們之前並不認識。」男人語氣淡淡，閔秀藍蝶沉默片刻，又問道：「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的眼睛？」閔秀藍蝶不傻，顧探那眼神，滿滿都是喜愛。

    從沒見過，他為何要盯着自己的眼睛發呆？

    男人扭過頭去，淡漠的聲音，順着微風傳進閔秀藍蝶的耳朵里。「你搞錯了，我並不喜歡你的眼睛，相反的，我很討厭你這雙眼睛。」聽到這話的那一刻，閔秀藍蝶晃神了。「口是心非！」閔秀藍蝶可不信他的鬼話，他看着自己妖精的眼神，尋不着絲毫討厭神色。

    顧探搖頭，黑夜中，他的身影，孤獨寂寥的讓人心驚。「我喜愛那雙眼，喜愛那雙長在她臉上的眼，你不是她，你的眼睛再像她，你也不是她。」偏過腦袋，他冷冽的雙眼看着臉色有些迷茫的女人，顧探又道：「你知道嗎？在我看來，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配擁有這樣好看的眼睛。」

    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配擁有這樣好看的眼睛。閔秀藍蝶靈動的眉目閃了閃，一絲漣漪盪過，片刻又消失的無影無蹤。「顧門主，把你的手給我。」女人開口，清脆而清冷，猶如暗夜精靈在空氣中飛舞。

    右手食指顫了顫，顧探低眉睨着女子，並沒有出手。

    閔秀藍蝶眯眯眼，她抬起左手，主動一把抓住顧探的右手。雙手觸碰在一起的那一霎，很多畫面閃現在閔秀藍蝶腦海里。

    顧探的過往記憶里，最多次出現的，是一個女人。一個有着溫柔笑容，說話行事霸氣，敢為他去死的女人。那女人小臉瓷白，容顏傾城；她笑起來，宛如春天來臨；她一個人帶着孩子，打工讀書拼搏；她罵起人來，勝過十里長街的潑婦；她跟他在床上纏綿的時候，大膽豪放；她好色，她愛兒子，她財奴，她...很愛顧探。

    她的眼睛，溫柔靈動，盛滿世間千萬般種風情。自己的雙眼，的確跟顧探記憶中那人的雙眼，一個模樣。怪不得，他會痴呆呆看着自己的眼睛發呆，原來，他是在透過自己看那個女人。

    閔秀藍蝶越往顧探內心深處看，心竟然隱隱發痛起來。她內心深處，似乎有着某些東西想要掙脫出來。

    鬆手，再次抬頭看向男人，閔秀藍蝶心裏很不是滋味。「顧門主，你的妻子，是個好人。」

    顧探聞言，只是迅速抽回手去。閔秀藍蝶注意到，顧探的右手，在插進褲兜前，用力的在褲腿上擦了擦。眯眯眼，閔秀藍蝶竟然有幾分嫉妒起那個女人來。有個男人為她守身如玉，當真是幸福。

    「顧門主，我來找你，是想找你討一樣東西。」

    閔秀藍蝶心裏再不舒服，她也不會忘了正事。

    聽到東西二字，顧探下意識聯想到那燙手山芋。

    「什麼東西？」

    閔秀藍蝶看着他，紅唇輕啟，吐出幾個音節：「ds-7號！」

    暗道果然，顧探閉上眼睛，看來那東西，終究不該是他的。

    「顧門主，那東西，本是姬玄會會長送給我閔秀一族的禮物，後因道上人的破壞，ds-7號流露在外。屬於我閔秀一族的東西，我閔秀一族必定將其完好無損拿回來。顧門主，實話說吧，我閔秀一族的子弟跟你們不同...」

    「我知道，你們是異能家族。」顧探接過話，對閔秀藍蝶說的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瞧見顧探眼底的不耐煩，閔秀藍蝶沉默片刻，繼續開口：「我擁有窺探人心的能力，只要跟我有過接觸的人，我都能看到他們記憶深處的過往。」

    「也就是說，任何人在我面前，都是透明人。」

    「顧門主，我知道那東西在何處，我限你明日午時之前將東西送還給我，否則，我會親自前去取！到時候，我取的，可就不止ds-7號了！」閔秀藍蝶淡漠說出這番話，顧探心裏雖然對她那窺探人心的能力感到震撼，但他此時此刻所有注意力都停在她最後那兩句話上。

    明日午時之前，倘若還未將東西還給她，那她就會親自前來，取回ds-7號，跟着被帶走的，還有自己的命！

    「顧門主，我勸你乖乖將東西還給我。如若不然，你那可愛的兒子，就要成為孤兒了！」閔秀藍蝶說完這話，黑影隱於暗色，緩緩消失在顧探視線之內。

    顧探靠着車，仰頭看天，沉默許久。

    星星稀疏散落點綴天空，將暗夜，染上幾絲光亮。顧探想，他就是宇宙中的滄海一粟，由不得他自己流浪，由不得他好好活着。

    eric還未長大，他就這麼走了，太對不起小希了。

    「小希，做任何決定，你都會站在我身旁嗎？」

    交出去吧，他還要代替蘇希陪伴eric長大，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離開顧諾賢。

    遠處，亮起四束車燈，顧探遠去，遠遠便見到高大的雷鷹帶着藍七來了。他們身後，還有陀離跟雅蘭陪同。

    「門主，沒事吧？」

    雷鷹走到顧探身前，細細打量他的身體，看看有沒有受傷出血啥的。

    顧探搖搖頭，嘆道：「就差沒給我收屍了！」

    雷鷹尷尬一笑，站在一旁，繼續當門神。

    藍七盯着顧探看了好半晌，關心問道：「是閔秀家族的人？」

    顧探抬頭深深看了眼藍七，點點頭。「嫂子，eric明天去你家待一天，我還要再去一趟閔秀家族。」

    藍七皺起眉頭，她的心裏，還有着許多問號。「出什麼事了？」

    「當年夜語大哥得到的那東西，便是姬玄會在全球尋找的那東西。剛才閔秀藍蝶告訴我，ds-7號，是姬玄會會長研製出來，送給閔秀家族的禮物。」簡單一句話，聽得藍七深深皺眉。「如果不交出那東西，你將會被姬玄會與閔秀家族雙雙盯上。若是那樣，那就麻煩了。」麻煩的不止顧探一人，而是整個炎門！

    被全球老大老二盯上，老三再厲害，也只有死的份。

    「eric跟炎門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我真出了意外，炎門還有希堯坐鎮，可eric只剩我了！嫂子，如果可以，我麻煩你逢年過節，可以帶上我們eric一起。那孩子沒了媽咪，若再失去我，我...」說到這，顧探忽然閉嘴不語了。

    藍七聽着，久久不語。

    氣氛，陡然變得沉默起來。

    「顧門主，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直說就好！沉默了兩分鐘，陀離開口了。他漂亮的臉蛋上，細細尋去，可以看到幾絲真誠之色。

    感激朝他點點頭，顧探道：「陀離，你有自己的立場，我只求你一件事，如果我發生了不測，你一定要保護好嫂子跟君然。」夜語大哥死了，照顧他的遺孀跟孩兒，成了顧探與安希堯畢生的責任。陀離點點頭，這件事，無需顧探說明，他也會那麼干。

    陀離第一次，對顧探升起幾分佩服來。

    閔秀家族那麼霸道的勢力盯上他，他竟然還有心情關注藍七。他終於明白，當年藍七為何要選擇投靠炎門，離開剪影了。

    顧探，值得她這麼做！

    ——

    *

    ——

    回家的時候，顧探捨棄了自己的車，選擇跟雷鷹坐一輛車。

    車子開進鬧市，開車的陀離始終沒有說話。

    顧探側頭看了眼今日安靜的有些不像話的雷鷹，問道：「你怎麼了？」

    雷鷹看着前方，在顧探詫異的目光中，兩米大漢竟然紅了眼！「雷鷹，出息！」顧探聲音雖大，卻不嚴厲。

    雷鷹一腳踩了剎車，車子停在一個夜市邊上。「門主，您今天跟七小姐說那些話...是不是在交代遺言？」雷鷹雖然長得粗心大條，但不代表他內心粗狂。有些人，身高兩米，濃眉大眼，卻心細如針。顧探微怔，復又莞爾。「雷鷹，都二十好幾的人了，別像個孩子那樣沒出息！」

    雷鷹紅着眼看着這個自己跟隨了十幾年的男人，他吸了吸鼻子，開口說話，鼻音很重。「門主，若不是遇見您，雷鷹現在肯定還是街邊一瘦猴混混！雷鷹也不會早早就給父母報了仇！您，就是雷鷹的再造恩人！」

    「雷鷹...雷鷹捨不得門主您死！」

    兩米大漢吼了一聲，忽然撲在顧探肩膀上，哇哇大哭起來！「門主，您說，您要是走了，雷鷹該怎麼辦？」

    「以後，沒人加我去殺人，沒有喊我吃飯，沒人在冬天叫我睡覺多蓋一床被子，沒人笑話我給我娶媳婦...門主，您可不能死啊！」長臂死死抱住顧探，兩米大漢哭得撕心裂肺。顧探被他圈在懷裏，既無奈又感動。

    一直以來，他都當雷鷹是弟弟，雖然這弟弟太過彪悍，那也是弟弟啊！

    他是他看着成長起來的，從一個學校混混，成長到如今的炎門八大執事，雷鷹有多努力，有多迷糊，有多有種，他都知道一清二楚。他知道雷鷹見到女孩子會臉紅，就是不知道雷鷹為了自己哭得像個孩子。

    雷鷹身上火氣重，冬天夜冷，他只蓋一床薄薄的被單，每次看見，顧探就會強制命令他多蓋床被子，雷鷹總是大咧咧揮揮手，說自己皮粗肉糙不需要。顧探一瞪眼，雷鷹還是會乖乖跑去柜子裏拿厚被子蓋上，等顧探回房，他又會將床上的被子放回柜子裏。

    顧探以為雷鷹很煩他，卻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看重這些事。

    雷鷹就像是個孩子，還要哥哥的關愛。

    「雷鷹，我只是去趟閔秀家族，又不是去死的。你瞎哭什麼？」

    雷鷹又緊了緊長臂，顧探一米八八的大男人，也快被他勒成一根麵條了。

    「你當我傻，所以就騙我？你當我是聽不出來，你是在交代遺言？門主，你要去閔秀家族，我不阻攔！我...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要交代我的？我雷鷹，赴湯蹈火也會去做！」顧探又是好一陣感概，他有什麼要交代的？

    想了想，顧探開口囑咐道：「雷鷹，你要吃好、喝好、睡好、娶個媳婦、跟人戰鬥的時候多留個心眼，爭取長命百歲，不要死在別人的槍口刀下，你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雷鷹是他帶上這條道上的，他現在有了身份，有了金錢，顧探不想他出事。

    雷鷹，你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

    聞言，已經止住了哭聲的雷鷹，又要哭了！

    這個男人，總是這麼好，好到即使是被人打死，他也不會背叛他！「門主，你放心，我會吃好喝好睡好，也會取個媳婦，會長命百歲，我也會好好照顧小少爺，教會他做人！門主，等藍厥從俄羅斯回來，我也會將你祝福我的話給他說一遍，我們會一起照顧小少爺，你放心！」顧探聽着雷鷹的話，一個頭兩個大，他還沒死，他就已經想好該怎麼做了。

    若不是知道雷鷹的為人，顧探真要懷疑，這個人巴不得他去死。

    「好了，別哭了，丟死人了！」顧探試着推開雷鷹的雙臂，然而他抱得死死的，他沒有成功。

    雷鷹摸摸淚，乖乖鬆開手。「你又不是外人！」重新啟動油門，車子這才朝家裏開去。

    回家的路上，顧探看着窗外，他來過千百回的街道，小聲說道：「雷鷹，如果我真出了不測走了，你就將我的屍體，帶到小希的墳墓旁，將我跟她合葬在一起，我就滿足了。」轂則異室，死則同穴。小希，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死了，我連想你，都沒有能力。

    涼風有些大，將顧探這話吹淡飄遠。

    雷鷹聽到風的聲音，他嘆氣搖頭，咬牙道：「好！」

    －－－－－－題外話－－－－－－

    …。

    今晚十二點繼續更新，歌兒奮戰碼字，吼吼<!--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