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爵回到家中,意外的發現顧星雲正坐在玉蘭樹下,似乎在等着他。
寒冬臘月,玉蘭樹上的枝葉早已凋零,只有那細長的樹幹光禿禿的矗立着,十幾隻結伴的麻雀落在樹杈上,時不時的發出幾聲清脆的叫聲。顧星雲坐在木質長椅上,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搭在椅子兩側,王德守候在他的身側,兩個人都默不作聲。
顧爵壓下心中的悲痛,徑直走到顧星雲身側坐下,顧星雲側頭看了眼這個最聽話的兒子一眼,並未開口說些什麼。
一張長椅上坐着一老一少,身姿挺拔的王德站在顧星雲身後,宛若一尊門神。
偌大的莊園,沒有一點人氣,呼嘯寒風肆意從他們身邊刮過。帶走一片,悲傷寂寞。
萬籟寂靜縈繞在三人中央,這寂靜持續了很長時間,顧爵才聽到身邊的老人長嘆一口氣。顧星雲這聲嘆息,飽含滄桑。
顧爵閉上眼睛,爸爸,怕是已經知道了。這個念頭剛冒上心尖,身旁一直沉默無聲的老人開口了。「你,可有將他好好安葬?」
暗道一聲果然,顧爵點點頭,「嗯,我將他葬於孤山之巔,他生前糊塗一輩子,走了,願他能得個清淨。」不到三十歲的男人臉上,佈滿着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滄桑。顧星雲仰頭看着光禿禿的樹枝,那雙似渾濁的老眼裏,泛起絲絲異樣漣漪。「他走的時候,說過些什麼?」
顧爵將大衣前兩顆紐扣扣上,冰涼的身子這才暖和了些。
「他囑咐我,你走的時候,讓我一定要陪在你的身邊,說是不能讓你孤苦無依的死去。」
老眼轉了轉,乾澀的眼球,忽然蒙上一層水霧。
「還有嗎?」
「他還說,讓我勇敢的活着,不要懦弱。」顧爵雙腿交疊在一起,語氣淡淡然,不過他的心,卻不似表面這般安然若素。
顧星雲點點頭,揪着的心,舒展了些。「老大這輩子,要走的幾分鐘,活得才像個人。」
顧爵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老爺,天冷,進屋去吧!」王德緊了緊顧星雲肩上的披肩,語氣滿是關懷。
顧星雲搖頭,「讓我再坐會兒。」風自高出吹來,顧星雲只有坐在外面,方能嗅到老大的氣息。他不想進屋,在這莊園裏住了一輩子,他的心,跟着莊園裏的一草一木,都累了、倦了。他想,自己是真的老了!
「爸爸,你說,人,必須要勇敢的活着嗎?」顧爵頭深深地低了下去,看着水泥地上,成群結隊搬家的螞蟻,心境很複雜。連螞蟻這種卑微的動物,每天都過的這般有膽量,他這『高級動物』
,怎麼就過的這般窩囊呢?
人啊,有時候,真是比那螞蟻還不如!
「當然要勇敢!人,沒了膽量勇氣,那跟懦夫,又有什麼區別?」老眼看着顧爵,銳利如隼的眼神,刺得顧爵身體狠狠一怔。
沉默着,思考着,顧爵也悔恨着。
當年穆姨被趕出家門的時候,他若是願意站出來說幾句公道話,事態,是不是就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自己若能早些看清大哥的真實為人,三弟也能少受些苦,穆姨也不會活活被冤死,大哥跟三弟,也不會決裂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大哥,也不會落得個慘死的地步。
越想,顧爵心中悔恨便越深。
勇敢...?
是了,勇敢!他必須勇敢起來!而這走向勇敢的第一步,便是指出顧星雲的真面目!
「爸爸,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誰才是造成如今這副局面的真正兇手嗎?」顧爵問着,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
顧星雲顯然是沒想到顧爵會問起這個,誰是真正兇手,這答案,他心裏明白得很!只是...要他承認自己的過錯,他做不到。兩條人命,一個人被摧殘的童年,這麼大的罪孽,他...背不起!
見到顧星雲這反映,顧爵心裏染上淡淡哀傷。男人的眼裏,情緒是職責的。
「爸爸,真正的兇手,是你!」
顧爵猛地起身,看着眼前這個臉上溝壑縱橫,不再年輕意氣風華的老人。他的心,是冰涼的。「爸爸,當年若不是你在媽媽剛去世不到一年就將穆姨領進家門!當年若不是你不分清白,不問真相就定了穆姨的罪將她逐出家門!當年若不是你因為偏愛,不問不顧將三弟送入地牢囚禁起來!事情根本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哥是有錯,但是跟始作俑者的你比起來,難道不是你身上的罪孽更深重嗎!
「大哥心術不正,喪盡天良,這沒錯!可你也不想想,是誰逼迫他成為這種人的?爸爸,你住在這冰冷的莊園裏,你的眼裏只有你的事業,你根本就無暇顧及你的家庭!你肯定不知道,三弟在小時候受過大哥多少捉弄毆打!你當時若肯對這個家庭多一點點關注,多給大哥灌輸些優良教育,他會走上歪門邪道嗎?」
「你的眼裏,除了錢,就沒有其他的東西!」
「爸爸,大哥落的如今這淒涼的下場,你的心裏肯定還想着這是應該的!那我請問,罪孽深重的你,又該得到怎樣的下場?」
素來恭敬孝順的二兒子指着自己的鼻樑骨,幾乎是對着自己吼出這番話的時候,顧星雲心裏是震撼的。原來,在他心中,自己才是那罪孽深重的人?仰臉,看着滿臉悲痛的男人,顧星雲沉默了。他想反駁,但是他找不到該用何種語言,何種理由來反駁他。
反駁不出來,無非就是因為,他心裏有鬼!
他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兇手!
害得老大跟老三手足相殘,害得妻子鬱鬱而終,害得二兒子大半輩子都在扮演一個糊塗人,害得自己的好兄弟王德對他心懷不滿!
他這一生,害得多數人不幸福。
而他自己,也是這群不幸福人員之中的一個。
他自小心狠手辣,從他弒殺兄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為自己的後半輩子買下了隱患。
凡事皆有因果,有始有終,自己種下的孽,他這一輩子,都無法贖罪!
看着滿臉愧疚的父親,顧爵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這個家裏,沒什麼值得他留戀的了!轉身,顧爵走了,乾脆無情的走了。大哥走了,還有一個兄弟需要他,他要去找他,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他!
眼看着那道黑色無情的身影從自己眼前消失,顧星雲愧疚的雙眼在霎那變得通紅,兩行帶着悔恨的老淚,就那樣,毫無預兆流了下來。
坐在椅子上的身軀緩緩滑落在地,顧星雲以雙手掩面,年近八十歲的老人低聲嗚咽起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合着他悔恨的懺悔聲在空曠的馬路上傳響。高大佝僂的身子縮成一團,顧星雲低低的嗚咽聲逐漸變得大了起來,悲吼的,懊悔的,痛苦的哭聲,像個小孩子。
哭得稀里嘩啦的顧星雲,是可憐的。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後的男人看着他,心裏五味雜陳。
——
*
——
顧家氣氛很沉重,一天一夜過去了,炎門上下依舊沒有差道一丁點有關蘇希母子的情報。
顧探坐在大廳之中,二十幾個男男女女站在他的身前,那個些人滿臉肅穆冷酷,他們,是炎門最得力的屬下!他們其中八個是炎門八大執事,另外十六個,是炎門十六堂主。他們,掌管着炎門在全球的勢力,自然的,他們的責任也是最大的。
此刻,看着顧探陰鷙冷峻如陰天的臉,二十四個男女心情各是不同。
「沙澤龍,俄羅斯那塊是你跟藍曼負責,我問你們,漢克最近是否在俄羅斯?」顧探開口了,沉默了近半個小時後,他終於開口了。
被點名,一個長相偏陰柔俊美,穿着一件黑色刺繡長衣的男人從人群里走了出來,他看着顧探,漂亮的臉蛋輕蹙起來。「不在,專門負責關注『is』的兄弟說,漢克前段時間忽然出國去了,我當時便派人去查了他的消息,很遺憾,世界各地,都沒有他的蹤影。」沙澤龍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都比較偏女性化。
漢克素來來去無蹤影,想要查到他的蹤跡,很難。
「有沒有從那個『is』分部抓來的男人口中問出什麼消息來。」昨晚,顧探送走藍七,又親自闖進了『is』在c市建立的分部,抓出了一個職位不小的成員。雷鷹搖搖頭,「那人是個硬骨頭,任何手段都對他不起作用。」那人軟硬不吃,雷鷹也是拿他無可奈何。
幾番詢問下來,竟是沒有半點有關於漢克行蹤的下落!這,讓雷鷹心情很不好。
漢克此時肯定跟蘇希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他將蘇希帶到了何處。炎門技術部的人已經在全球搜索了漢克的行蹤,他們甚至打開了衛星識別系統,也是沒有半點他的影子。他到底,藏哪兒去了?
連續三天,都沒有查到半點有用的消息。
顧探不能丟下公司不管,儘管心裏已經亂成一團,他還得去上班。好在還有顧爵幫忙搭把手,公司一切大小事務,都在正常運行。
顧探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睡過了,今日上班時間,他忽然感覺有些累,進裏面臥室小憩一會,夢裏,他夢見了蘇希。蘇希穿着白色絲質睡衣,正安靜躺在他的身邊。看着她迷人的臉蛋,顧探心都是暖的。還好,她沒有被漢克擄走,想到她還在自己身邊,顧探在夢裏濕了眼。
醒來,身旁依舊空無一人。顧探睨着身旁的空枕頭,沉默了。
起身出臥室,他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睡過的枕頭上,有一小片濕潤。
原來,睡夢中,他是真的哭了,只是他不相信而已。
有些人,早已在朝夕相處見,被深深融入了他的血液里,而當事人,卻還不自知。
下午,一直進展順利幾乎就快完工的碧雲間忽然全盤坍塌!不僅如此,碧雲間工程坍塌,還砸死了十三個工人!
顧探沉着臉坐進車,人剛到現場,他便被記者團團圍住,而此時的廢墟之上,不少農民工都是舉着舉報顧探的牌子,那一刻,素來沉穩的顧探晃了神,幾乎與此同時,ga國際的股票呈直線下跌!顧探知道,這一定是漢克事先安排好的!
他怕顧探找到他的藏身之所,所以故意給他下了個絆子。
等他徹底處理好碧雲間工程坍塌事件,已是一個月過去。這一個月,炎門仍舊沒有查到蘇希母子的下落,如今顧探家裏,每天都是安靜的。安靜的,鴉雀無聲,安靜的,讓人心驚。
這一個月來,顧探每天休息時間都沒有超過兩個小時,看着頂着黑眼圈來回在公司分部兩邊跑的顧探,雷鷹幾人,心疼不已。安希堯這一個月可沒少在全球各地奔走尋查蘇希母子的下落,然而蘇希母子就好似人間蒸發了似的,杳無音訊!
藍誠日日夜裏以淚洗面,而在同時,顧家老爺子也病倒了。
據說,他是忽然病倒的,他整天茶飯不進,不得已,麥醫生只好給他輸營養液來維持顧星雲體內生機不流失。
總之,顧家亂了,亂成一團糟。
就在顧家糟亂之際,全球各地,也是暗潮洶湧。這之中,最讓人心驚的有三條消息,第一、世界第二組織的老大發佈訊息稱,他將要在全球緝拿一名要犯!一個,拿走他們組織寶物的犯人!第二、剪影組織跟中東軍火組織『奧薩』組織開火了!剪影首領親赴戰場,戰火連天的中東,又一次成了全球矚目的所在。第三、俄羅斯軍火組織『is』的首領漢克失蹤了,組織內部出現了內亂,據說很有可能要換首領。
中東陷入了戰火局勢,亞洲炎門門主的老婆孩子失蹤了,俄羅斯軍火組織出現內亂,而世界第二組織也在全球發佈了緝拿命令——
這段時間,全球亂了!
就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
*
——
這裏,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與混亂的全球局勢相比,這裏是安靜的。安靜着,卻又鬧騰着。狂風呼嘯,黃沙滾滾,天與地連在一起,呈金黃色。
沙漠中央,一個綠色小點立於此。鏡頭拉近,是一個身穿綠色軍大衣,有着一頭金髮的歐美男人,男人那雙湖藍色的雙眸永遠泛着碧波漣漪。
男人的身前,是一座孤墳。
墳墓之下,沙漠之底,有一堆*的白骨。
白骨森森,比沙漠更蒼涼。
睨着那墳碑看了許久,男人掏出一把黑色冰冷的沙漠之鷹,對着天空開了一槍。
嘭!
這一槍,驚得飛揚奔走的黃沙也是顫了顫。
他,是在以特殊方式祭拜他。
「黎歐,我很想你!」
我帶着你心愛的槍,來看你了!
------題外話------
黎歐,我很想你!
哈哈哈哈哈哈,想你想的心都快死了…。
想你想的天上白雲變了烏雲。
就當我抽風了<!--over-->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5s 3.994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