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後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便真的裝病不理政務。
而到萬曆二十八年的立冬這一天,暖陽高照之時。
噠噠的馬蹄聲卻突然急促地出現在了休寧縣衙附近的青石板上,俄然,就有十餘騎出現,令人側目。
沒多久。
這騎馬的十多名馬軍鋪兵就持着驛部牌票進入了縣衙,而直接見到了正稱病不見人的太子本尊。
「急遞,聖旨要求嚴查私自開礦事宜。」
太子也就從這些鋪兵手裏拿到了最新的聖旨,且在這之後不久,將此告知給了張蘊生。
張蘊生則問道:「東翁真的非是仕宦之族出身?」
太子笑了笑回道:「自然!」
「那東翁應該立即問問自己的恩師或者靠山,他要東翁怎麼做東翁再怎麼做,萬不可真的就冒然按朝廷旨意行事。」
張蘊生忙建議道。
太子瞅了他一眼:「為何?」
張蘊生不由得解釋道:「這道旨意擺明了是針對天下士紳豪右,而東翁出身寒微,沒有根基,不宜得罪鄉宦豪右,不然將來必有人盯着東翁,讓東翁不敢犯半點錯!而即便要得罪,也得先找個靠山,這樣哪怕得罪了鄉宦豪右,將來也有靠山提攜和護着東翁,不然,東翁仕途會難以長遠。」
「本縣也不是真的要做大官不可,名臣我可以不做,忠臣是不能不做的。」
太子拒絕了張蘊生的建議,且說後就道:
「去請王指揮來。」
張蘊生聽後怔了片刻,隨後只拱手稱是。
不一會兒。
王敬迪就來到了太子這裏。
太子則將旨意給了他:「王指揮想必知道朝廷下此旨的用意?」
「下官明白。」
王敬迪拱手回道。
太子道:「那好!就請王指揮接下來立即嚴查私自採礦的事,本縣會讓各級官吏配合你,旦有不配合你的,你可以先斬後奏,出了事,本縣擔着。」
王敬迪拱手稱是。
……
「剛剛我們的人來報,有十多騎鋪兵到了縣衙,見了知縣。」
汪大賓在立冬這天,也來到了汪煥這裏,說了起來。
正練書法的汪煥不由得擱筆,道:「最近好多府縣都有這樣的急遞鋪兵出現,看樣子,是有新的旨意來了,不過,我們這位縣尊明顯是有個厲害的幕僚指點,現在還在裝病,而不肯為我們驅使。」
「那他接下來肯不肯為我們驅使?」
汪大賓問道。
汪煥笑道:「誰知道呢?」
汪大賓則不安地道:「現在就怕是針對我們來的,我們要不要把那些不合國法的勾當都停了?」
「來不及了!」
「何況,朝廷到底是有什麼目的,我們都還沒搞清楚就胡來,沒準反而讓朝廷變本加厲。」
「俗話說,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趕緊多掙一些,只要不是滅族,沒準還能不用全部吐出去!」
汪煥回道。
汪大賓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朝廷畢竟是朝廷,不是一縣父母官,真要是衝着抄我們的家來,我們不讓朝廷抄到家產,沒準反而會讓朝廷不高興,會直接縱兵為匪。」
於是,汪氏這邊接下來並沒有讓自己底下的人停止採礦。
許多鄉宦大族也都一樣,依舊在瘋狂地私自採礦。
而彼時,王敬迪已提前買通當地百姓,先摸到了一礦場,且帶兵尋小路潛伏到了這裏,且當即將這裏的礦場包圍了起來。
砰砰!
因大明對內禁礦,所以敢私自採礦的人雖然背後都有大族支持,但明面上採礦的礦主和礦工都是亡命之徒,好勇鬥狠不說,有的是敢直接拼命的。
所以,當王敬迪率兵一來,這礦場的礦主還直接帶着礦工反抗起來,甚至也抄出了私藏的火器與警務兵對射,且在對射後,有礦工還在工頭組織下,先對警務兵發起了衝鋒。
一般情況下。
這個時候,如果是普通的捕快,早已嚇得腿軟,招架不了多久就得潰敗。
但現在,這些礦工遇到的是剛剛從前線惡戰回來的百戰老兵,所以,他們很快就發現這些官府的警務兵沒有潰退,甚至還在嚴陣以待,而等他們沖近後,更是將銃彈連珠炮似的朝他們射了過來。
很快,在一片迷霧一般的白色煙瘴里,許多礦工倒在了地上。
等到一些膽大不怕死的礦工衝到近前時,就更是發現這些官兵也敢與他們肉搏,且三人一組,配合很是默契,以至於他們沖近肉搏時,就只有他們這邊的被殺的份。
沒辦法,善於打群架而僅僅只是敢好勇鬥狠的礦工們,由於缺乏戰術訓練,所以在身經百戰的官兵面前,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不多時,在不少敢玩命的礦工相繼被殺後,剩下的礦工們皆清醒了過來,也總算是感到畏懼起來,且紛紛開始潰退,即便有膽子的也只敢回去據礦場牆體而守,而不敢在主動衝鋒。
「娘的,我們這是遇到了硬茬官軍!」
「應該是最近從海外調回來的警務兵。」
「曾爺,我們該怎麼辦?」
礦工里的工頭金大軍在跑回來後,就急忙來到了礦主曾昌新這裏,說了起來。
曾昌新則拉着臉,走到了礦寨寨樓上,對外面的官軍喊道:「諸位兵爺,我是這裏礦主,不知道鄙人哪裏得罪了你們,非要如此相逼?能否給弟兄們一條活路,如此,弟兄們自然感激不盡!」
「你們沒有得罪我們,但你們得罪了王法!」
「關內禁礦乃明旨,爾等不能不遵旨。」
王敬迪這時大聲回了一句,且道:「把大炮推上來,待會聽我命令,開炮轟這礦牆!」
「是!」
這裏,曾昌新道:「但這銀礦真正的東家乃是本鄉名宦汪家的產業,你們真要在這裏禁礦嗎?」
「無論是誰,都不准在關內開礦!」
「識相點,就儘快投降,否則本官只能對你們格殺勿論,包括你們在礦上的親屬家眷!」
王敬迪大聲說後,曾昌新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告訴你們,陛下有旨,能不殺就不殺,故爾等只要肯束手就擒,一定不會砍爾等的腦袋,只會免爾等的死罪!」
王敬迪這時繼續說了起來,且說後,就吩咐道:「開炮!」
轟!
轟!
沒多久,兩門火炮就噴起了火,將礦牆當場轟塌。
「別開炮!」
曾昌新因此猛地一顫,接着就大喊了一聲,道:「我們投降就是!」
於是,這礦場就就被警務兵成功接管,礦主與礦工皆被扣押了起來。
曾昌新則在被扣押起來後,主動問王敬迪:
「官爺,朝廷真要免我們的死罪?」
「自然!聖旨規定,不殺投降者,不辱罪犯妻女。」
「但要拘押留待處置。」
王敬迪回答後,就讓人把曾昌新等拘押了起來。
而太子在從王敬迪這裏知道汪家涉嫌勾結豪右私自開礦後,也立即下令道:「立即拿了汪家所有人,為防生變,本縣親自去!」
「東翁三思!」
「汪氏一門不比他族,東翁若執意如此,恐難免要留酷吏之名啊!」
張蘊生勸了起來。
太子則在這時騎上了孫忠和的馬,道:「張老不必再勸,我雖然出身普通,但不是說,因為出身普通就沒有資格做忠臣!」
太子說後就親自帶着王敬迪等去了汪府。
一個縣衙雖然正式在編的兵丁沒有多少,但其實沒在編的兵丁並不少,基本上像休寧縣這種南方富庶地區的大縣,沒在編的兵丁都在數千到萬餘人之間。
不過,所以,太子去抄汪府,並不是只有王敬迪麾下一百餘兵和若干捕快,而是浩浩蕩蕩一大群兵丁。
這世界上沒有完全不透風的牆。
隨着朱翊鈞要求各級官衙嚴查禁礦的旨意頒佈下來,汪煥等其實已經知道了朝廷要嚴查禁礦的事。
但汪煥等既沒有讓自己下面的礦主收手不採礦,也沒有選擇逃走,而是選擇了坐等。
所以,在太子來時,汪府仍舊如往常一樣。
「他們為何沒逃?」
太子在見到汪煥等走來時,也不由得問了張蘊生一句。
張蘊生回道:「因為他們知道東翁不會把他們怎麼樣,更知道聖意不可違。」
太子聽後頷首,且在見到汪煥後,也問道:「想必汪老也知道本縣是因何事來此?」
汪煥則躬身道:「犬子目無王法,縱容家奴斂財開礦,觸逆國法,在下有管教不嚴之罪,願受處置。」
接着,汪煥問道:「只是不知,朝廷要如何處置我們?」
太子回道:「旨意是,所有參與私自採礦的,無論主從犯,與三族三代皆流放海外,一律不殺,雖一律抄家,但認購劵、銀元劵、布匹、非技術類書籍還有家具、除古玩玉器以外的工藝品、衣物鞋襪以及刀具武器以及車馬等不在抄沒之列,具體有隨旨頒佈的不必抄沒清單。」
「另外,休寧縣的罪犯按旨是要先送去定海衛關押,然後被分批送去本州教化區,具體安置在何處,由都御史刑部堂安排。」
太子說後,汪煥當即暈厥了過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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