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經理在成為南金玉大堂經理之前,曾是沈家旗下中端餐飲線的一個中層管理。
當時因為一些業務,曾跟沈恆有過接觸。
他本身是標準「人精」,很有套看人的本事。
幾次接觸下來,就發覺沈恆雖說還算有些本事,然而眼高於頂,恃才傲物,分明野心極大,能力卻遠配不上野心。
本來,沈恆若是只守着沈家家業,穩中求勝,倒是能將沈家發展得不錯。
然而他這性子,斷然是不肯甘於現狀的,做的決策,大多有些冒進。因為最終結果還算不錯,上頭那些股東包括沈老爺子或許看不出什麼,但呂經理卻知道,當時為了完成這決策,不捅出簍子,他們下面人有多麼苦不堪言。
他推己及人,猜測沈老爺子分權這幾年,總公司那些高管,也沒少被沈恆折騰。
本來,他其實有機會升職到沈恆手底下去工作。
但一想到沈恆這性子,捅出簍子,手底下人多半要變成背鍋俠,最後還是選擇過來南金玉做個土皇帝。
雖說現在這土皇帝位置也沒有了,不過呂經理奇異的,並沒有太多怨言。
裴宴跟沈恆不同,她雖說並非沒有野心,但絕不眼高手低,比沈恆腳踏實地得多。
各項能力也很強,對手底下人恩威並施,遇到事情,第一時間想出解決方案,給底下人都打一針強心劑。
她擁有一個優秀上位者的所有要素。
真不知道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小姑娘,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相比沈恆,裴宴唯一的弱點,就是缺了那幾十年的經驗。
不過,呂經理直覺,只要花上不長的一段時間,彌補上這一弱點就行。這對裴宴來說,絕非難事。
頓時更加後悔,之前因為小伍那小子的事,惹了裴宴不快。
好在那之後,裴宴沒因為這事怎麼發作他,說明並非沒有彌補機會。他這些天工作盡心,她態度也確實緩和不少。
呂經理暗自決定,之後得更加盡心,儘量提高自己在裴宴心中形象。
回去便花了不少功夫查資料,第二天早上就把裴宴要求的夾子買了過來。
造型簡單,燒不壞的不鏽鋼材質,無論是夾在鍋把還是鍋沿上都很緊實。
顏色是鮮明的黃色,呂經理:「這其實本是做鍋的多餘材料做的,食品安全級材質,跟湯接觸也不會有問題。」
見裴宴表示ok,鬆了口氣。
看向周圍,卻是一愣:「今天大家怎麼來這麼早?」
分明昨天下午都沒什麼事情做,本以為今天后廚班子會晚點來,沒想到這才四點多,人都已經來齊。
裴宴:「我還想問他們。你們怎麼回事?」
葉林撓了撓頭:「不知道為什麼早早醒了,總覺得定不下心,想早點過來準備。」
衛蔚也點頭道:「昨天一套下來,我發現還有不少步驟可以提前準備,還有一些備菜細節,我想提前來練練,試營業實際開始時速度能快點。」
其他幫廚也紛紛點頭。
餐廳後廚,本身就很容易產生集體榮譽感,大家都希望能順利開業:「而且,我們也想再為獎金努力下。」
幫廚們的月工資跟楊陽相似,按照資歷,從一萬出頭到一萬五不等。
獎金最高三萬,相當於兩個月工資,很有吸引力。
不管是為了南金玉,還是為了獎金。
總之今天后廚班子都十分有衝勁。
下午空閒時間,也沒空着,都在練習昨天試營業過程中發現的不足之處。
裴宴一個個看過去,偶爾也會點一下:「胡叔沒什麼問題,葉林你處理海參時還是慢了點,拿幾隻練一下,小心點,這玩意貴。你們幾個也是一樣,食材儘量節省點。」
「衛蔚,你昨天調涼粉汁是一份一份調,效率太差,今天試試看一次調十份左右。」
「楊陽,你也是一樣,調料太慢,跟衛蔚一塊練習去。」
這下後廚班子都格外訝異:「裴廚您怎麼知道這些?」
裴宴:「我又不是沒長眼睛。」這後廚才幾個人,原本尚膳局上百人,看久了,她都能個個注意到。
後廚班子:「?」
二廚們離裴宴近,她能注意到不奇怪,幫廚們那麼遠,人還多,長四雙眼睛都不一定看得過來。
越發覺得裴宴深不可測。
第二天的試營業,依舊是從晚上六點開始。
人數跟昨天相似,一百人左右。
昨天的高管股東們同樣到了現場,觀察情況。
招待完客人後落座:「不知道今天上菜能不能快一點?」
「這才一天時間,磨合也磨合不了多少,恐怕快不了。」
「哎,沒想到太好吃了也是個麻煩。」
高管股東們嘴上討論,手上點菜速度一點也不慢。
他們吸取昨天教訓——裴宴手藝太好,一份招牌套餐根本不夠吃,昨天是因為上菜慢,所以才沒有加菜。
今天開始就多點了幾樣喜歡的菜,佛跳牆更是一人多來了一盅。
至於酒——昨天他們嘗過白葡萄酒後,就多要了足足五壺,今天更是
昨天主要注意力在菜品口味上,今天卻格外注意時間。
畢竟昨天試營業最大的問題,就是上菜時間太慢,導致客人焦躁,對南金玉印象降低。
結果,高管股東們驚訝地發現,第一批點菜的客人幾乎是剛放下菜單,涼菜就已經上來。
涼菜被基本吃完後,立刻就上來熱菜。
李副總看了眼表:「今天倒是很快。」
旁邊一股東思索道:「大概是因為昨天的經驗,知道招牌點得最多,其次是雙人套餐,因而提前做了些準備。」
來參加試營業的客人,不少都會拼桌點招牌套餐。
不想拼桌的,因為人少,則會選擇雙人套餐或者單點,多人套餐反倒是被點得最少的。
另外一高管點頭:「的確,不過因為損耗,肯定不會準備太多,不出意外,一會就會慢下來。」
正如股東高管們所想,第二批的確比第一批慢一點,但是也沒慢多少。
客人們點單五分鐘內,涼菜已經上全。
涼菜吃完五分鐘內,熱菜也都上來,而熱菜吃完大半的時候,主菜和甜品也都上全了。
高管股東們一面大吃特吃,一面暗中觀察,越觀察越震驚——今天南金玉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都顧不上吃甜品,只大為震驚道:「這不是才第二天,怎麼做到比昨天快這麼多?」
「難不成是為了早日開業,不顧損耗了?」
因為上菜快,今天的客人,明顯比昨天滿足許多。
不少人,還都選擇了加菜,試營業結束的時候一臉愉悅,不住跟高管股東們誇讚:「原本聽說接手南金玉的是個年輕孩子,還有些擔心,沒想道手藝這麼好。」
「昨天我朋友來參加試營業,回來跟我說雖說好吃,但上菜很慢,今天實際一來,根本不慢嘛!她這傢伙,肯定又誇張了。」
高管股東們送完客人,跟呂經理一道到後廚。
疑惑再也壓制不住,一股東脫口而出:「裴小姐,你不會是為了提高效率,所以不顧損耗,提前把菜都做好?」
這話一出,後廚班子一下都不滿了。
胡叔最先開口,臉色不大好看:「外行人不要瞎說,湯之類的還好,其他如何提前做好,那風味不就流失了嗎?」
「就是啊!而且裴廚摳門——不不不,是節約得要命,我們練習的食材都儘量重複利用,練完刀工的給別人練火候,怎麼可能做這種不顧損耗的事?」
被這麼一說。
高管股東們先是驚異於後廚班子對裴宴的信服,就連老資歷的胡叔都第一時間幫她說話。
隨後更加疑惑:「那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裴宴簡單將自己的改進方法說了下:「基本就是這樣。」
昨天設想的改進方法,實際運行起來,確實效率很高。
後廚班子分成組,每一組做的都是固定的幾道菜。
只需看顯示點菜內容的大屏幕,就能知道優先級。因為有個專門幫打雜的幫廚,所以也不會出現昨天那樣,幫廚手上攢了太多活,因而十足混亂、顧頭不顧尾的情況。
呂經理找來的小夾子也很有妙用。
原本,因為怕嘗味道的東西太多了反而混亂,裴宴親自確認的唯獨湯類菜品。
現在有了小夾子,一目了然,除去一些需要快速出鍋,沒法再加工的炒菜,其他如東坡肉之類的,她也會在一批里挑幾份嘗味道。如果沒法達到她的高標準,就打回去重新加工。
這樣一來,哪怕不是她親手製作的菜品,最終味道也能保持在一個穩定的高水準,基本能達到她水平的九成以上。
剩下的,也就是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根據實際情況進行一些調整。
昨天一天,對後廚班子更加熟悉,這一步做起來,也熟練許多。
高管股東們聽完,都十足驚訝。
這些改進方法,聽上去不算複雜,但昨天一天就因地制宜地做出來,而且還順利運用上。
這不僅說明裴宴的確很有些腦子,而且,也證明她對現在的後廚,的確很有掌控力。否則光是打回去重做這一點,若是沒能服眾,下面人肯定不樂意。
李副總深深看裴宴一眼。
昨天還以為不一定能正式開業,現在,卻遠遠超過他們預期。
這姑娘說不定真的有勝過沈恆的可能。
裴宴倒不大在意這些人心中小九九:「最後評分如何?」這可關係到她的主線任務進度。
李副總笑了笑:「恭喜,90%都在5分以上,只要明天還維持今天這樣,那便可以按照原計劃,正式開業了。」
李副總這話一出,年輕的幫廚們都歡呼起來。還有人蹦到裴宴面前:「裴廚,這下我們是不是能拿最高檔獎金了?」
三個二廚雖說稍微穩重些,但哪怕是最嚴肅的胡叔,也露出了些微笑容。
裴宴自然也高興一瞬,但很快平靜下來:「先別急着高興,明天還有一天。」
其他高管股東都先行離開,唯獨留下李副總。
裴宴看他一眼:「您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李副總:「其實是關於明天客人。」
他頓了頓,道:「原本,我們也給一些有合作的,地位比較高的老總提出邀請,不過這些人大多不樂意參加試營業,態度含糊不清。但今天情況不錯,多半會傳開來,這些老總說不定會接受邀請。我沒有給你壓力的意思,但如果真是如此,明天的一天,或許比這之前兩天更加重要。」
李副總說完,看向裴宴。
本以為對方多多少少也會緊張,沒想到裴宴依舊面上沒什麼表情,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李副總反倒一愣:「您不緊張?」
「緊張就有用?」裴宴聳肩,「反正也不用我親自招待,不如把他們當普通客人,保持平常心。」
李副總不由失笑。
這姑娘,心態也實在好。
真不知道一個小地方長大的年輕人,哪來這麼好的心理素質。
不過,這自然是好事。
裴宴目送李副總離開,等對方身影消失,略眯了下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位李副總暗中其實有些偏向她這邊。
或許,是因為這李副總是個聰明人。
就好像陸白華對沈恆的評價——能力配不上野心。聰明人,不愛跟沈恆這種人打交道。
不過,正因為是聰明人,所以哪怕有偏向,也不會真正站隊。她能靠的,還是只有自己。
裴宴接手南金玉這事,因為還在試營業期,沈家並未大肆宣揚。
包括邀請來的這些客人,在試營業結束前,按理也是不能往外亂傳的。
不過對於一些跟沈家本就有合作,又得到試營業邀請的客人來說,打聽到試營業評價,並不是什麼難事。
聽說試營業反響很好,就如李副總所料,一些本來對試營業沒什麼興趣的老總,也終於改變了曖昧不清的態度,答應了邀請。
呂經理這天接待,也不由有些納罕。
雖說不算很多,不過地位算高的老總也來了七八人。只是,看到其中兩人時,卻一愣:「那是宋家人?他們不算專業人士麼,怎麼能來?」
李副總循聲看去,呂經理指的,正是宋懷信和宋宛如兄妹。
他提前就聽到風聲,因而也沒太驚訝:「他們到底是沈家未來姻親,雖說是專業人士,但不會出去亂說。況且」
況且,這兩人的主要目的也並非吃飯。
進來南金玉的時候,宋宛如下意識眯了下眼。
再睜開時,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本來還指望裴宴這小鎮出身的土包子,把南金玉裝修得不倫不類,沒想到竟然還挺像一回事。
宋大哥瞥了她一眼:「我不管你心裏是怎麼想的,臉上給我態度放好點。畢竟,我們今天可是給那丫頭道歉來的。」
一說到這事,宋宛如就覺得格外憋屈。
雖說沈恆暗地裏給她透露過「兩店之爭」的事,她也認定過了這兩年,沈家必定是沈恆的沈家。
然而,那是兩年後的事了,這兩年裏,裴宴那死丫頭還是沈家的外孫女。
要知道,之前在潯陽的時候,宋家跟裴氏食府雖說沒鬧到明面上,私下裏可是斗得不可開交。
宋懷忠更是在宋家默許下,對裴氏食府做了那種下作事,差點就把裴氏食府給毀了。
沈老爺子也不是瞎子聾子,早就聽說這些事。雖說面上不顯,但這些日子,明顯對宋家更冷淡了些。
宋宛如哪怕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跟宋大哥一道,親自去給沈老爺子表衷心。
提前就對好台詞——食品檢測造假那事,自然是全推到宋懷忠身上,跟他們宋家無關。
至於商業上的競爭他們一直也沒做得太明。按照宋宛如本來打算,一句「大水沖了龍王廟」,加上沈恆在旁邊幫着說說話,應該能把這件事揭過去。
沒想到沈老爺子聽完後,雖說態度的確有所鬆動,語氣卻依舊淡淡:「商業競爭,你們那邊也吃到些虧,就暫且不提。宋懷忠這事,多少也有你們監管不力。你們雖有在網上道歉,但應該沒親自找過宴丫頭吧?」
「宴丫頭」這一稱呼,對沈老爺子來說已經極其親近。
要知道沈老爺子對其他小輩,無論是當面還是背後,都是叫全名的。
沈老爺子的意思很明白。
之前宋家和裴宴的商業競爭,看在裴宴奪走「新店之星」,叫宋家吃了不少虧的份上,他也就接受了「大水沖了龍王廟」的說法。
但宋懷忠那事太過下作。
雖說沈老爺子並未猜到宋宛如默許,但宋懷忠前前後後的給裴宴使絆子,宋家肯定有監管不力。
因而,他們得親自給裴宴道歉去。
宋宛如哪怕心裏再百般不情願,為了不真開罪老爺子,也只能咬着牙答應。
從沈家出來,臉色就變得極其難看:「讓我給那個小丫頭片子道歉?她也配!」
宋大哥臉色也好不到哪去。
之前他們給裴宴使絆子,那不是不知道她是沈家外孫女?現在這麼一搞,他得低頭給個小輩道歉,這誰樂意?
然而:「不道歉,肯定會得罪沈老爺子。最壞的情況,妗妗的婚約都會受到影響。」
從沈老爺子對裴宴的稱呼就能看出來,裴宴在他心中地位很高,恐怕沈安本人都比不得她的地位。
作為沈安未來岳家的宋家,地位就更差了一層。
沈老爺子並非幫親不幫理,因而商業競爭就輕輕揭過。但宋懷忠一事,認真算起來,宋家確實有錯。
裴宴跟宋家,沈老爺子自然倒到前者這頭。
宋大哥是個生意人,利益為上,想了想說:「這個歉肯定得道,也不用多真情實意,做個樣子給沈老爺子看就是。」
宋宛如抿了抿唇,眼帶陰霾。
她不肯道歉,除去覺得裴宴不配以外,還有她自己也不願承認的一點原因。
她其實有些害怕見到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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