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潔淨的光束穿過樹叢,落在隨風搖曳的條條綠枝上,耀着嫩綠新葉上新生的潔白梨花,靜謐莎莎以外伴着輕微的淡香。
一道單薄的身影飛速穿過縷縷薄光,最終靠在一顆粗壯的樹下,嘴裏喘着粗氣,張望身後並沒有人跟上來才癱軟下去,顯然已經是力竭的狀態。
在劇烈的痛楚下少年一路向南,遁出數里後他才敢停下。胸口的劍傷透過衣衫,再次泛起陣陣微紅。
沉寂良久,少年堪堪扭正身形,眸中流光閃過,雖為剎那離神,眼中已然浮過片片星海。
他似乎明白了為何片刻之間,結局就被隨意扭轉歪曲。青年出身宗門華貴,又在危難關頭對他們布善施恩。而自己只是一個來歷迷離,空口無憑的陌生人。既然都並非源生之人,他們自然對前者深信不疑。
「難怪要問我是不是村子裏的人,這樣的人真可怕。」秦風豁然明朗,心底暗嘲自己無知可笑,反倒是對這個神態瞬息萬變的青年讚嘆起來。
短暫考慮過後,少年再度燃起希望,他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戒指中的紫色晶體,回想起剛才青年所要玄戒時看似漫不經心,但他還是捕捉到了眼神中所帶着的急切渴望。
既然如此,那麼他應該一時半會不會離開,至於他所造就出來的虛偽短時間內肯定不會被拋棄。
隱痛感傳至全身,思緒也隨之拉回,少年暗自咂舌,叫苦不迭,這短短數日受傷不斷,又頻頻徒生事端,自己早就身心俱疲了。
耽誤之急還是保命要緊,得儘快把傷勢穩固住。抬起手上的戒指,意識浸入玄戒,開始翻找起來。尋了半天也沒找到第二瓶傷藥,只剩一些奇怪的卷宗、銀塊塊和兵器之類的東西。
少年暗自神傷,事到如此也唯有打開卷宗碰碰運氣,以求救命之法。
「蒼瀾歷四百五十七年,宗祖極河道人自卑微中崛起,未聞修道何載,隻身以破竹之勢尊位列蒼瀾天驕,辟靜海、踏冥幽,直至諸國群會...噗,他們還真是宗門子弟,上面寫的倒是蠻光明磊落,倒是他這些弟子為什麼會這般不堪。」秦風轉手把它丟到一邊,這種東西現在對他可沒什麼營養。
「幻陣捲軸,小型玄陣,以玄氣為本幻化環境以氣亂神,可禍亂五感,陣現呈紫色玄光。」
「集氣決,上次還沒看完,應該也沒什麼幫助...」這是修煉的功法,上次嘗試之後效果並不顯著,也讓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天分,還是象徵性的翻了翻,待他隨手翻開最後的幾頁,眼眸也隨之被吸引:「修玄一道實為逆天改命,集天地之造化加持凡身,傷病皆可以氣韻養而愈之。
長生之道非歲月供給可至,天地玄氣悠悠
通玄即為道之開端,分之九境,通脈為主,滋身為輔......」
「以氣愈之...」秦風將意識收回,細細揣摩上面的含義,隨即盤膝而臥,感受身上的玄氣流動。
渾身經脈通暢無比,儘管體內流淌的玄氣無比細微孱弱,但按照書上所記述來看,全身玄脈貫通,自己應該算是通玄巔峰?不過玄脈中的氣也過於孱弱了吧。
「別人數月乃至數年的進程......莫非我真的是個天才?」秦風不免一陣竊喜,沉重緊着的心情得以釋然。
「既然我現在也算是玄者,應該可以自己療傷了吧。」
秦風開始嘗試溝通天地玄氣,霎時間漫天玄氣好似受到了某種吸引,化作片片彩蝶飛舞而來。
不盡玄蝶盤旋在少年周身,紛紛湧入細小的軀幹,孱弱細微的玄脈也隨之凝實粗壯起來。
秦風感受着周身充盈磅礴的玄氣,內心震撼萬分,要知道上次在山洞裏他也只是勉強汲取了幾縷微弱的玄氣。
片刻喜悅過後,他開始小心翼翼的引導全身玄氣,匯聚到臂膀的劍傷處,溫潤旖旎的玄芒匯於一處,這一刻他完全沉浸在玄氣充盈全身的柔和中,短短一個時辰,原本刺痛撕裂之感逐漸被撫平。
聽了女人的敘述,懷陽收起怒色,神情逐漸緩和,裝作輕鬆道:「哦?這麼說是你們救下他嘍?」
芸嬸低着頭,苦澀罪惡感讓她無法抬頭直視青年的眼睛:「是…是這樣…沒錯…」
「什麼?居然是你們引來禍水!」聽完她的一番敘述,人們紛紛傳來質問和議論。本就愧疚難當的母女再無顏面,張靜軒漲紅了臉,頭低的愈加厲害。
「好了好了,她們也是被這個魔頭的偽裝所蒙蔽雙眼,要怪也要怪他裝的天衣無縫,又豈可怪罪心懷善意之人。」青年強忍着怒火,露出釋然的表情徐徐開口解釋道。
此刻心中則是暗罵不斷,要不是她們多此一舉,自己早就完成囑託回宗領賞,原本經此一事,自己在宗門的地位將會再次攀升,直衝雲霄。
其次有了源晶,說不定還能解決自己的修煉問題。至此看來現在自己能活着回宗都難說,自己的幻想也如夢泡影般消散。
「對,就是這樣的,靜軒姐她們肯定是被矇騙了,她們也是無辜的。」壯碩青年從人群中擠出,護在她們身前。
「阿虎…」張靜軒看着身前的青年,堅實的臂膀擋在身前,心中苦澀不由更勝,滋味難言。
「秦風…秦風…」低喃了兩遍少,他搖了搖頭,自己似乎並沒聽過這個名字,可此等年少的通玄已經稱得上妖孽了。
他才不信這種妖孽前幾日還只是個凡人,只以為是他刻意隱藏了身份罷了。
不過既然已經得罪透了,自然是沒有了挽回的餘地,只能想辦法除掉他。
「不過也好,這樣單純心善的幼稚少年難免都會在意自已的名聲,現在恐怕連殺了我都難解其恨。
況且就算是為了他這所謂的救命恩人,也定會回來。」青年心中暗念,眼光瞥向一旁的老者:「事到如此,還望村長可以為我準備一間屋子。」
…
直至寒月悄然映現,皎淨的微光拂塵臉頰,他才自虛幻縹緲的狀態中甦醒,待少年靜靜睜開雙眼,眸光空靈通明,如若幻夢初醒,對於周圍的一切感知也越發清晰。
玄芒還在默默滋養着血肉,雖未完全癒合,但臂膀上的痛楚化作縹緲消散。
秦風感受着身上的變化,與昨晚相比,現在他所掌握的玄氣遠不及之前的磅礴,但對於玄氣的掌控和感知都有了極大的提升,生命力更是愈加濃郁。
「難怪說玄凡自本質上已然不同,這種匪夷所思的生命力實屬駭人。」還未沉浸在這股喜悅中太久,莫名的沉悶湧入心扉將他喚醒:「就是不知道芸嬸她們怎麼樣了。」
想起那對在夜裏泣不成聲的母女,他還是很擔心。
餘生與至親天人永隔之苦非言語可解,況且還有一個類似於定時炸彈的玄門魔頭在。
至於他現在,可是被認定為一切的罪魁禍首,窮凶極惡的暴虐之徒。
即使心知真相併非如此,想起她們最後看向自己呆滯憎惡的眼光,也難免心如刀絞。他不知該怎麼去改變這個相當於板上釘釘的『事實』。
「算了,總之先回去再說。」秦風不再多想,也只有先回去保護她們的安全,自己再另尋辦法。
少年的身影在林間飛速移動,沉靜漆黑的暮色並沒有阻礙行動,反而讓感知越發清晰敏感,離奇詭異一切卻並未被他發覺。
臨近墨山村後,他放慢了腳步,僅是在靠近其不遠處靜靜瞭望着這座空幽靜謐的村落,悠長明燈並未長明,只有零零散散幾處亮光,此間煙火氣也隨之淡了七八分。
微風徐徐拂過,摩挲着夜裏少年沉默的面龐,壓抑重上心間。在這個柔情至極的春季,本應如百花齊開創生之時,死寂並不該席捲籠罩一切。
只怪自己弄巧成拙,竟然會相信那種滿心惡念的虛偽禽獸。嘆息聲落下,秦風輕輕躍下樹梢,他還是沒想到辦法,這對於他而言依舊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行走在荒僻的村落間,路上只有零散的幾人慢步盤旋,秦風小心繞過幾人,輕聲踱步回到那間屋子。
窗子裏並無半點光亮,只有一種難言的靜默,這讓他心中不禁一顫,貼近了身子。
月光傾灑而下,卻始終透不過紙窗,整間屋子像是被黑暗隔絕一般,回應他的唯有空洞寂寥。
「娘,我們該怎麼辦......」少女全身蜷縮在窗前,沙啞的聲音傳出,目光只是靜靜的看着手邊的紙窗。
女人無言,身為人母她已經足夠堅毅冷靜,可作為一個女人她現在同樣不知措。
經此一事後,她們已無顏面在村中生活下去,儘管那位大人為她們加以辯解,人們也原諒了她們的『善舉』,縱使如此,可心結難消,心中難免會留下隱疾。
「您說......真的會是小秦做的嗎?」少女迷惘的眼神中浮現出那道單薄的身影,回想起今天所經歷的情形,少年無助迷離的神情出現在她腦海,她始終無法將他與兇惡相結合。
相比之下,她居然開始有些懷疑那個極度反差的玄者大人所言是否屬實。
女人默默嘆氣,輕柔的話語回應着自己的姑娘:「玄者大人不是已經揭穿了嗎?又怎會有假。」
儘管她也不願相信,卻也別無他法。
「可是他一直都在咱們身邊況且還傷的那麼嚴重」
話音未落,窗子像是被什麼敲響。
秦風小心的臨近,不自覺的輕輕敲了一下窗子,下意識覺得不對,連忙朝後撤去,一個踉蹌坐在地上。
待他抬頭,窗子已然打開,裏面那雙眼睛已經死死將他抓住,微微泛紅的眸子散發着直刺他靈魂的淒涼愴然。
「......」
正在愣神之際,少女直接翻過窗子站在他面前,絲毫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少女淡然開口,不帶一絲情感:「你回來做什麼?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
冰冷的話語讓他再入囹圄,口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靜軒姐我」
「你真的是那種十惡不赦之徒嗎?」張靜軒又默然問道。
月光下,秦風緩緩抬起頭,眸子中透露出一股蒼白孤寂的無力:「如果我說我不是,你會信嗎?」
對上這雙澄澈淒清的眼眸,讓她為之一顫,恨意瞬間消散去大半,只留原地錯愕。可若是如此,到底又該相信誰呢?
「先進來再說吧。」芸嬸在窗邊輕聲說道,她自始至終也難懷疑這個單純稚嫩的孩子。
三人圍在桌前,燭光並未燃起,灰暗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凝重。
少女開口打破寧靜,沙啞的問出自己心中疑惑的問題:「你昨晚去了哪裏?又為什麼會和那位大人一起在山裏出來?」
秦風深嘆一口氣,將昨晚發生的一切講了一遍,也將自己的猜疑道出。
聽着他的描述,母女二人不禁張大了嘴巴,比起白天懷陽的話,顯然現在秦風所言更讓她們信服。若真如此,那這自導自演的詭計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也就是說百花節那晚是他們撞到了你。難怪自你離去之後,他會開始震怒。」少女恍然,她也覺得那兩個人的到來過於巧合,再回想起他當時的作為,分明是偷襲。
「如果你真的是他口中的兇惡之人,他將惡徒驅趕,理應高興才對的」少女低下頭,嘴裏傳出陣陣嗤笑:
「我們居然把一個真正的惡徒奉為恩人,他居然還騙過了所有人...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我們根本得罪不起的,這種窮鄉僻壤本就是沒人在意,更不會為了我們所謂的清白真相去得罪玄門。
何況他現在才是村子的恩人,就算我們相信你也無濟於事。」話語逐漸哽咽低沉,再次歸於平靜。
「你們真的願意相信我嗎?」
母女輕聲回應,顯然更想相信這個孩子。
秦風面色凝重,平淡道:「這樣就足夠了。」
芸嬸沉默半晌,忍不住開口道:「哎,小風啊,你也知道我們這種窮僻地方,能夠餬口就已經不容易了。
就像小軒說的,我們別無他法,所以你快走吧起碼短時間別再回來了,我想這樣他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等他傷養好了估計也就離開了。」
「不。」
秦風異常堅決,他已經深知懷陽的為人,如果自己一去不還他肯定會出手泄憤,那時候才是真的後會無期。
「我如果不出現,他怕是不會走,甚至還會做出更為兇惡之舉。我不能讓你們也陷入險境。」
見少年堅決的神色,芸嬸着急阻止:「小風,你可不要做傻事。你能回來告訴我們真相,就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
「這比起您的救命之恩又算得上什麼。如果我就這樣一走了之,日後也不會安心。不過也請您不要擔心,何況我現在也是玄者了,就算我不是他的對手,那時候再跑也不遲。」
「所以您跟告訴我他如今在哪嗎?」
芸嬸良久無言,沉默許久,她才走向窗前,推開窗子,指向北側不遠處的一間獨屋:「他向村長要了一間屋子,就在那邊。
哎,一定要小心,性命最重要。」芸嬸沉重道,忽然想到了什麼,回屋拿了一身相對乾淨的衣服遞給他。「最後也只有這個能給你了。」
換過衣服,被污垢浸滿的少年也變得淨秀,原本清秀的面龐多了兩分難言的神韻。
「謝謝芸嬸,您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朝着芸嬸道謝之後,他便不再過多停留,悄聲推門,融入夜色之中。
「如我所料,果然是個妖孽。看來還是依我所念,不過比我想像中來的可要快多了。」
芸嬸家屋後,一道身影自灰暗中緩緩浮現,看着逐漸遠去的少年,「我可得把握好這最後的機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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