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蘇曼汐只有七歲,對所謂「嫁」給誰的概念,僅僅停留在兩個人會睡在一起。
就像爸爸媽媽一樣,他們會睡在同一張床上,而她和弟弟,只能睡在另外一個房間。
她還記得,當時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抬起頭,笑得滿臉燦爛。
「好啊,司言哥哥,那以後我就嫁給你!」
在當時的小小的她看來,如果能睡在司言哥哥的旁邊,那一定是很開心的事情。
因為司言哥哥會給她講故事,會陪她玩,還會大半夜跟着她出去抓知了。
被師父罵了還會護着她,被罰站了,司言哥哥還會偷偷拿吃的餵她,有什麼不好?
見她答應了,司言哥哥還伸出小拇指說,「那就來拉勾,不許反悔哦!」
蘇曼汐想都沒想,也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勾了上去,「好,我們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哦!」
想到這裏,蘇曼汐突然覺得喉嚨發緊,鼻子也酸了起來。
「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顧詞安緊張地問道。
蘇曼汐搖搖頭,卻不料一滴眼淚已經猝不及防地掉進了碗裏。
「我沒事。」
她轉過身去,從桌上拿了一張紙巾佯裝擦嘴,連帶着抹了眼淚。
她不敢想像司言哥哥現在到底怎麼樣了,是否還能堅持到自己找到他的那一天。
又或者他可能已經不在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找到他的下落才行。
心裏再一次下了決心,轉頭看向顧詞安時,臉上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趕快睡吧,我今晚就在這裏陪你,明早曲薇薇來換我。」
顧詞安說着,把兩隻碗疊在一起準備拿出去。
蘇曼汐點點頭,這時才看到,床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把躺椅,上面放着一隻枕頭。
這一刻,她突然感覺自己心裏是希望他留下來的。
不管是因為環境的陌生,還是因為自己身體的虛弱,看到這張躺椅時,她的心情就像那年看到司言哥哥守在自己身邊一樣,溫暖踏實,無所畏懼。
即便半夜窗外妖風陣陣,小小的她只需看一眼旁邊的司言哥哥,就能再度安然睡去。
重新在床上躺下來,蘇曼汐困意陣陣,加上想要避免面對顧詞安時的尷尬,她閉上眼睛,沒過幾分鐘就睡着了。
夢裏,她幾乎將七歲那年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回顧了一遍。
那年初春的一天,司言哥哥跟着他的媽媽第一次來到醫館。
她站在師父身後,望着站在門外母子二人,心裏充滿了好奇。
他們和以往她見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們穿得格外好看,而且皮膚很白,渾身上下,一點也沒有在大山里生活過的痕跡。
他的媽媽年輕漂亮,溫文爾雅,說起話來很好聽,每一句都帶着淺笑,給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增添了不少暖意。
而十四歲的司言瘦瘦高高,眉眼清澈,鼻樑高挺,薄唇微抿着,像是有點緊張。
當時他站在陽光下,穿着一件白襯衫,微風拂過時,白襯衫的衣領和衣角微微擺動着,好看得跟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七歲的蘇曼汐看他看得入了迷。
師父讓她跟他們打招呼,蘇曼汐笑得乖巧,叫了一聲阿姨,又叫了一聲司言哥哥,十四歲的男孩臉上一陣紅暈。
從那天開始,司言哥哥就跟着她在醫館打雜,她教他認識各種藥材,司言哥哥很聰明,凡是她教過的,一學就會。
而司言哥哥會給她講很多大山外面的故事,那些故事虛幻縹緲,她雖然愛聽,可卻一點也不相信。
司言哥哥見她不信,也不說什麼,只答應她以後有機會一定帶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相信司言哥哥不會食言,於是一邊聽着故事一邊幻想着外面的世界,許多個日夜,她都是在司言哥哥的故事中沉沉睡去。
可是,誰也沒料到,臨近年末的時候,一場可怕的火災悄然降臨。
當時正值夜裏,濃煙四起,火光映紅了天空。
老舊的木結構建築經不起摧殘,很短的時間內就變得面目全非。
她被困在小小的空間裏,司言哥哥找到她時,門板已經被坍塌的橫樑壓得變形。門打不開,他們只能將手穿過狹窄的縫隙觸碰到彼此。
司言哥哥指導她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她照做,然而因為太害怕了,她整個人一直在微微顫抖着。
火勢越來越大,大人們雖然知道他們就在房間裏,可因為樓梯坍塌而沒能及時趕上來,他們在樓下大聲喊叫着,喚着他們的名字,他們卻根本沒有辦法回應。
司言哥哥知道只能靠自己救她,於是想盡辦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扇門板移開,這才驚訝地發現,她的腿已經被倒下的木樑壓住了,動彈不得。
然而這一次,他拼盡全力也沒能將那根木樑移開,眼看火勢逐漸失控,司言哥哥蹲下來安慰她說。
「喜妹妹,你在這裏等我,我馬上帶人回來救你!」
可蘇曼汐太害怕了,熱浪一股一股席捲着她,她兩隻手拼盡全力用濕毛巾捂着自己的口鼻,拼命搖着頭,嘴裏發出嗚咽。
「不!不要!你不要走!」
她用盡全力嘶喊着,可司言哥哥似乎並沒有聽到。
看着他毫不猶豫地轉頭離開,蘇曼汐的視線一下子被淚水淹沒。
僅僅是下一秒鐘,伴隨着劇烈的破碎聲,她只覺得自己腳下一空,被周遭的一切裹挾着,轟然墜落!
蘇曼汐猛地睜開眼睛,像無數個日夜那樣,在噩夢中驚醒。
她一如既往地感到窒息,看到周圍漆黑一片,她手忙腳亂地起床去摸電燈開關,卻不料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絆倒了,還沒來得及叫出聲,便撲倒在床邊。
觸感溫熱堅實,還有深沉的呼吸聲,強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撲面而來。
蘇曼汐心頭一驚,立即掙扎着要站起,卻不料腦袋突然被一隻大手按住。
身下的男人低聲囈語,「丫頭,又想哥哥了?你就是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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