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帥參合到了境外竊密組織裏面,這讓李牧對他抱有的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
說到底,耿帥殺了多少人,李牧沒有多大感觸,說句難聽的,獵人突擊隊成員里,誰手裏沒有十幾二十條人命。不是李牧罔顧法律,而是「殺人」這個概念在他的腦子裏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樣!
從入伍的那天起,接受的軍事訓練,出發點和落腳點歸結起來就是一個詞——殺人。
殺敵人。
一直被當成合法的殺人機器培養,誰家的殺人機器更厲害誰就更有威懾力,就誰都不敢上你們家鬧事。軍人的存在不是準備戰爭,而是通過威懾來維護和平。就好比核武器一樣,大家都有了,反而不敢使用,因為你能毀滅別人,別人也能毀滅你。
核平衡就是這麼來的。
可是,如果涉及到叛國,在軍人眼中,那就是再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事情了。耿帥的行為無疑叛國,而李牧,再怎麼護短,也絕對不會在這方面手下留情。
事情的發展在很短的時間之內有了戲劇性的變化。
一開始熱情高漲的警察部隊,接到了案件主導權移交國安部門的通知。涉及到境外竊密組織,已經超出了普通警察部隊的管轄範圍。
這邊的國安剛行動起來,才在群山風景區某個入口附近的小樓上建立了臨時指揮部,軍方反諜部門的人就趕了過來。
劉衛紅帶着他的人馬全部到達。
看見這個陣仗,林棟樑有種預感——總攻似乎要開始了。
果不其然,到達之後,劉衛紅就把林棟樑招呼到房間裏開起了閉門會議。在座的都是專案組的骨幹成員,基本上除了在外行動的人員,都參加了會議。
安然準備了一塊小黑板,就豎立在劉衛紅身後,隨即,安然用白色的粉筆把專案中的主要人物都寫在了上面,然後把粉筆交給了劉衛紅。
掃視了一眼,劉衛紅開始講話:「諸位,我宣佈,雷霆行動正式開始!」
「大家都是雷霆專案成員,雷霆專案走到今天,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的變化,因此,上級命令,果斷展開行動收網!」
林棟樑皺眉。
軍方反諜部門之前做了大量的工作,目的是為了把蜘蛛公司的核心成員引出來,現在提前收網,就等於承認白費了前一階段的努力。
劉衛紅知道必須得給大家一個交代,但是他也不會說太多,他說道,「此前一直執行的引蛇出洞計劃將會剝離開去,另案處理。」
說到這裏,劉衛紅開始做任務簡報,指着小黑板,說道,「吉姆,也就是烏鴉,通過我們掌握的情報,可以確定他是蜘蛛公司在金陵的重要頭腦,他,以及高秋馮飛,是一個獨立部分的單元,高秋和馮飛已經答應為咱們工作,但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安龍,安興國,這是一條隱線,之前我們一直沒能發現,最大的變數出現在這裏。今晚出現的劫匪,可以確定是蜘蛛公司派出的另一個單元的人員,他們的目的是通過綁架安龍逼安興國就範。目前安興國已經失蹤。」
頓了頓,劉衛紅說道,「這麼說關係顯得有些亂。我直接佈置任務,當前咱們的重心放在劫匪身上,務必在安興國泄露陸軍敵我識別系統秘密之前找到他,阻止這一切發生!這是當前的工作重心,任何事情都要為此讓行!」
航天研究所裏面的鼴鼠呢?可疑的柳小青呢?還有烏鴉的後續動作呢?
所有這些問題,林棟樑都沒能從劉衛紅這裏得到合理的解釋,至此,他也逐漸意識到,對於國安來說,這個案子估計到今天為止,行動一結束,就徹底的和他們沒有關係。
軍方上級機關一定對這個案子有了更多新的考量。
拋下烏鴉那邊不管,直接對新冒出來的這伙歹徒採取行動,起碼可以說明一點——上級對當前的進展相當的不滿,恰恰出現了這樣的突發狀況,因此果斷地決定利用這次機會,推進計劃,同時打斷蜘蛛公司伸出來的另一條觸角。
「安興國。」
劉衛紅開始介紹,「陸軍敵我識別系統的主要研發人員,可以說,所有的秘密都裝在他的腦袋裏。而這個安龍,恰恰是他最疼愛的侄子。安興國膝下無子,打小將安龍視為己出。因此,安興國極有可能向歹徒妥協。」
敲了敲桌子,劉衛紅沉聲道:「國安的外勤人員,公安特警,武警特警,統一歸我指揮。公安和武警由林棟樑同志協調,國安的外勤人員全數直接聽我調遣。有問題嗎?」
林棟樑馬上表態:「沒問題!」
主要是他,公安和武警都要靠他去協調。林棟樑自然拎得清楚,此時不需要他提供什麼建議,恐怕軍方反諜部門比國安這邊更早搞清楚那伙歹徒的底細,否則不會這麼快就趕到了這裏。
儘管劉衛紅不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國安部門全力配合。
主要工作需要公安和武警來做。
而軍方反諜部門和國安部門要追查的線索是安興國,安興國失蹤,那麼他一定會和歹徒見面。在失去了安興國這條線索之後,軍方反諜部門唯一能夠依賴的,只有歹徒這邊。
公安和武警包圍群山風景區,然後進行拉網式搜捕。這些工作,除了公安和武警部隊,軍方反諜部門和國安局是干不來的,他們攏共才幾個人。
所以,需要依靠的還是地方上的同志。
開完會之後,林棟樑帶着劉衛紅來到了另一個小一些的房間,李牧在裏面抽煙,窗戶也沒有打開,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裏全都是煙霧。
林棟樑向李牧點點頭致意便出去帶上了門。
劉衛紅打開抽風機,在李牧面前坐下,點上一根,說道,「這案子像是和你約定終生了一般,怎麼都離不開你。」
「沒有離不開誰,只是我碰巧撞上。」李牧道。
劉衛紅眯起眼睛,說,「干我們這一行的,有一句至理名言。」
「什麼?」李牧問。
劉衛紅答道:「永遠不要相信巧合。」
微微愣怔了一下,李牧抬起眼看着劉衛紅,劉衛紅的目光平淡無奇,但李牧相信,表象之下是常人難以讀懂的洞察力。
永遠不要相信巧合。
李牧忽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衛紅也忽然笑起來,搖搖頭,「我發現你比杜曉帆更加適合幹這行。當初我為什麼就沒有想到拖你下水呢。」
「你有那個本事嗎?」李牧道。
劉衛紅搖頭,老實說道,「沒有。很多事情你也許不知道。你是總部很看重的苗子,但不是幹這一行。事實上,當初就算沒有陳韜保你,誰也動不了你一根毫毛,當然,不考慮你岳父的因素。」
「我有這麼重要嗎?」李牧問。
劉衛紅說,「很不幸,我和陳韜、李唐義二人都曾是同學,所選擇的道路不同罷了。也很巧,我同時從他們二人口中聽到同樣一句話,關於你的,你知道是什麼話嗎,或者說什麼評價。」
「什麼評價?」
「你是天生的軍人。」
劉衛紅說,「也許現在應該更正一下,你是天生的將領。」
吐出一口煙霧,劉衛紅說道,「107部隊第一批五十名學員,你比我更清楚他們的成分和背景。哪一個單獨拉出來不是各個部隊的嬌子,誰家沒點關係?可就是被你給馴服了。」
「論理論水平,比你強的太多,論軍事素質,比你強的也能找到。」劉衛紅詭異地笑了笑,「但是有一個,至少我沒有發現別人身上具備的。」
李牧眯了眯眼睛,「你想說的,是我天生對戰場態勢的感知能力。」
「你說的只是一部分。」劉衛紅像是在選擇恰當的措辭,「是一種氣勢,或者說氣質。你往那裏一站,兵們都下意識地相信你能夠帶他們打勝仗。」
「這個評價再高不過了,我恐怕受不起。」李牧道。
劉衛紅眼睛微微瞪了瞪,不再雲裏霧裏了,「好吧,概括起來,我想說的是,耿帥走到今天,跟你沒關係。」
原來,從廢棄雷達站下來之後,林棟樑就發現了李牧的不對勁。能對勁嗎,那可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戰場上相互交後背相互擋子彈的兄弟,如今不但走到了對頭,還涉嫌叛國。
李牧的情緒能對勁嗎?
深深抽了一口煙,李牧緩緩說道,「你不用開解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捫心自問,過去,我的確忽視了耿帥。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關心和關注。老五班裏,他是第一個與歹徒近身搏鬥的人,也是第一個殺敵的人。原因為他已經過了那個坎……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及時發現他的問題,他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個關心的眼神。」
劉衛紅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李牧已經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由此可見耿帥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你知道耿帥的情況嗎?」劉衛紅決定告訴他。
李牧茫然地搖頭,盯着劉衛紅。
如果說誰最了解獵人突擊隊成員們的情況,那麼除了陳韜之外,劉衛紅絕對是第一位。
「你別這麼看着我,這個時候告訴你,還是有違反紀律的嫌疑。但是你的狀態很不對。」劉衛紅沉聲說道,「除了你,我們這裏沒有人能對付得了耿帥,你知道嗎?」
李牧依然盯着劉衛紅,「耿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摁滅煙頭,劉衛紅又續上一根,娓娓道來:「耿帥是我選中的人之一。一項長期潛伏計劃,沒錯,目標就是蜘蛛公司。這個組織大肆竊取我軍軍事秘密,已經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但是他們的大本營在境外,我們的很多行動都收到了限制。耿帥是我發現的最合適的潛伏人員,沒有之一。的確,他身上有戾氣,當時護航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那種江湖草莽的暴戾之氣,非常的符合潛伏這個角色。」
「和你想的一樣,我們仔細研究了耿帥的檔案,做出了和你同樣的判斷,認為他絕對的忠誠,絕對的受控制。於是,經過半年的培訓,我放他單飛了。前面一年很正常,進展很順利。我們針對他的特點安排了天衣無縫的人物經歷,蜘蛛公司沒有起疑心。耿帥順利的進入了該組織的中層。」
「變化就在這個時候發生,對嗎?」李牧道。
劉衛紅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點頭道,「沒錯。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耿帥早就暴露了,對方一直沒有動作,是準備把他培養成雙面間諜,向我們傳遞一些錯誤的情報。」
「你還記得去年香港的事情嗎?」
李牧眉頭凝了起來。
「正是耿帥傳遞了假情報,讓我們損失慘重,如果當時不是你出馬,恐怕杜曉帆和安然兩人就都折了。」
李牧沒有想到這裏面還有這麼多的隱情。
「那次事件之後,耿帥就徹底失去了聯繫。毫無疑問,他徹底投入了對方陣營。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上頭決定將打掉蜘蛛公司作為當前工作階段的重點。因此才有在金陵的這些耗費了大量資源的行動。」
頓了頓,劉衛紅盯着李牧表情嚴肅地說道,「耿帥已經被金錢所腐朽,他也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耿帥。李牧,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抓到耿帥或者擊斃他,那麼死的就會是杜曉帆!」
李牧瞪大眼睛看着劉衛紅。
劉衛紅沉聲說道,「杜曉帆是耿帥的接替者,他已經按照計劃接近烏鴉,未來一段時間,我們會找准機會將烏鴉趕出境,杜曉帆的任務就是隨同烏鴉出境,搞清楚蜘蛛公司的大本營具體位置!」
話中,劉衛紅眼中迸發出兇狠的殺氣。
李牧壓根沒有在乎他的殺氣,而是死死地盯着他,慢慢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迸出話來:「你要害死我多少兄弟才罷休!?」
沒來由的,劉衛紅只感覺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氣,一直的從腳底板湧起來直到腦神經中樞,讓他渾身不可控制的微微顫抖。
他不是天生的將領,是殺神。
劉衛紅什麼人,從幹這行起就一直在境外執行任務,提着腦袋那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危險沒有遇到過,誰能給他這樣的畏懼感?
活了差不多四十歲了,李牧是頭一個。
暗暗的調節着情緒不讓自己露出懼怕的目光,劉衛紅深深呼吸着,讓自己的語氣儘量的保持平穩,「李牧,如果理智告訴你,我這麼做是為了害死他們,那麼我無話可說。」
慢慢的,殺氣從李牧的眼睛開始,然後是全身,慢慢的散去。他有些頹然地坐回到椅子上,雙眼無神地望着手上冒着煙的香煙出神。
「這是你必須要經歷的階段。一將功成萬骨枯也許不合適,那麼我就跟你講一句話,不是他們死,就是咱們死,問題在於,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命。如果你李牧有一天也接到同樣的任務,你會怎麼做,你一樣會像他們一樣,義無反顧地去執行。」劉衛紅低聲講着。
緩了緩語氣,劉衛紅說道,「耿帥認識杜曉帆,如果不能將耿帥抓住或者擊斃,那麼杜曉帆的潛伏計劃就是自殺任務。咱們的時間不多,因為必須要在耿帥這夥人和烏鴉一夥聯繫上或者接上頭之前,把他們乾脆利落地消滅掉!」
李牧的眼睛慢慢有了焦點,緩緩的靠在椅背上,昂頭望着天花板,痛苦地閉上眼睛……
註:還是二合一哈,注意字數,只多不少……
(本章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3.93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