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鹿記 第一百十三章 真有人管我

    王若虛。

    洛陽第一美少年,麗正劍院第一天才,洛陽許多美婦人見了之後都會覺得長夜漫漫,都會忍不住修剪了指甲的存在。

    今日裏卻是變成了一個土包子。

    他撞牆撞得渾身都是土。

    哪怕是六品巔峰的真氣修為,且麗正劍院的真氣法門也是一等一的高明法門,但是連撞幾道厚牆,他的肩膀還是快要裂開了。

    疼啊!

    但他萬萬不敢落在高英傑的手裏。

    這些可不是什麼抓捕小偷小盜的不良人,也不是維護治安的司法曹,這些人是寂台閣的人。

    寂台閣辦的都是謀逆、敵國密諜的案子。

    這些人對於敵國的修行者都有先斬後奏的指標,對於他們認為的墮落觀修士,哪怕不直接宰了,也肯定要押入暗獄,好好的動刑審上一審再說。

    在洛陽剛剛修行的時候,他的師兄師姐們就告誡他一定不要觸犯大唐律例,尤其是不能做會被捕入獄的事情,因為按照他的師兄師姐們的說法,那些獄卒,那些牢裏的酷吏,最看不慣的就是長得漂亮的。

    越是長得漂亮,他們折騰起來越是帶勁,這些人心裏頭就會有種扭曲的快感。

    他生得好看,從小到大又聽話,天資又好,父母都沒捨得打過他,到了麗正劍院,所有的師門尊長都對他和顏悅色,都將他當做寶,生怕被別的修行地搶了去。

    他沒有受過什麼皮肉之苦,哪可能經得起那些酷吏的刑具折騰?

    所以他倒不是生怕落入這寂台閣的手中之後說不清楚,而是他怕被上刑。

    只要他在這裏逃亡的消息傳出去,麗平劍院的那些師長,洛陽那些對他傾慕已久的女子,一定會想辦法營救他,會為他洗刷罪名的。

    他要為自己贏得一定的時間。

    但寂台閣要麼不發動,一發動必然是天羅地網,他修為雖說不低,但光是那個有着無量槍神諢名的高英傑,修為都估計和他差不多。

    怎麼逃?

    萬一那些酷吏真的和師兄師姐們所說的一樣,除了手段殘忍之外,還有些特殊嗜好?

    疼疼疼!

    他渾身都發毛!

    眼下的情形,似乎只有乘亂才能逃脫。

    整個幽州城,現在哪裏最亂?

    那唯有另外發生大戰的那一處。

    雖說完全都不清楚那邊到底是什麼勢力在戰鬥,但僅憑那真氣爆發時的轟鳴聲,他就可以肯定品階絕對不低!

    而且從高英傑等人有些慌亂的反應來看,他們也未曾料到那邊會有這種等級的戰鬥發生。

    那這便說明那邊的局勢未必在寂台閣的掌控之中。

    一定要逃到那邊去!

    轟!

    強忍着肩膀裂開般的疼痛,他再撞破一堵牆!

    高英傑看着一個接着一個的牆洞,他腦子裏產生的疑問是,這人不是還不到七品,而且這人明明是個劍師,怎麼他就一心一意的撞牆?

    麗平劍院的真氣法門,按理而言絕不是走的剛猛的護體罡氣的路子,那他這如蠻牛般撞牆不停的剛猛路子,是從哪裏來的?

    絕對是墮落觀的手筆!

    ……

    兩名赤足的天竺僧人在巷子裏狂奔!

    他們也和最初遇見藍玉鳳和杜哈哈的曇靈藏一樣的迷茫,震驚和不解。

    這些人哪裏來的?

    這些人為什麼一上來就什麼都不問就想生擒他們?

    如果是因為佛子的事情,出面的根本不是他們,而且他們已經換了胡商的衣服,這些修行者為什麼能夠把他們找出來?

    哪裏來的這麼多厲害的修行者?

    這兩名天竺僧人身上的真氣相當的炸裂!

    他們每一步踏出,身外都炸出金色氣焰。

    每一道氣焰都像是純金製成的孔雀翎毛。

    這些金色氣焰推動着他們的身體,讓他們的身體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的分量。

    就算是一座雪山,他們也能輕易的翻越過去。

    然而就在此時,一支箭矢從他們的背後射來。

    這支箭矢被奇異的真氣包裹,竟沒有發出任何的破空聲。

    其中一名天竺僧人突然警覺,他身體根本就不轉動,後腦上陡然金光一炸,一股金色的護體真氣重重疊疊的覆蓋在後腦,就像是有一朵金色的蓮花綻放。

    啪的一聲爆響。

    箭矢墜落,竟是射不進血肉,箭杆硬生生折斷。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名戴着詭異鐵製面具的女子從旁邊的牆上就像是栽倒下來。

    一道若有若無的劍光卻是完全超越了這名天竺僧人感知的極限,在他還未意識到有劍臨身的剎那,這一道劍光已經斜着刺透了他的胸腔,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脈。

    這名天竺僧人渾身的真氣頓時凍結。

    砰!

    他沖勢不止,整個人往前飛出數丈之後,才直挺挺的摔倒在地。

    「墮落觀修士!」

    另外一名天竺僧人看到陰十娘臉上那詭異的鐵鏽浮動的面具,他震駭至極,數十年苦修積攢的真氣毫不吝嗇的從經脈之中狂涌而出,強大的金色真氣在他腳底衝撞着地下的石板,發出如狂風吹拂在風洞中的響聲。

    他腳上的經脈也瞬間爆裂,兩條腿上鮮血震成血霧。

    他整個人再次暴力的加速,在身後拖出一長條的殘影。

    陰十娘並未追擊,她只是重新跳上牆頭,翻到了牆的那一邊。

    徐七就像是從陰影里生出的怪物,他頃刻間出現在那名天竺僧人的屍體旁,一隻手提起那名天竺僧人的屍身,也瞬間消失在陰影里。

    ……

    王若虛連撞了五六堵牆,直覺高英傑佈置的那些箭師已經威脅不到自己,他便只是朝着天竺僧人所在的那條巷道筆直的狂掠,有牆就跳牆,能上房就上房。

    突然那條巷道之中真氣噴涌,散碎的金色真氣就像是岩漿激射上天一樣紛紛散散,徹底逸散之後,那種氣息就像是潮汐之中帶着海水的鹹味一般沖涌過來。

    「好霸道的真氣!」

    那名天竺僧人不惜損毀經脈,冒着下半生可能下肢都要無法行走的風險瘋狂暴走,王若虛沒有親眼看到,只以為那裏的修行者正常戰鬥時就有這種表現。

    他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也不管那裏戰鬥的人到底是誰了,當下就是連連狂喊,「誰來救救我啊,我是好人啊!」

    「寂台閣冤枉人了啊!」

    「寂台閣自己破不了案子,他們就想栽贓嫁禍在我頭上,想把我抓回去屈打成招啊!」

    「誰快來幫幫我啊!我是真的好人啊!我要不是好人,天打五雷轟,老天爺馬上劈雷下來,把我劈死!」

    天才就有天才的想法。

    這是幽州城,大唐的地盤,不管交戰雙方是誰,裏面有一方肯定是大唐的高手吧?

    天底下肯定還是好人多吧?

    那他這麼嚎,說不定就有人拉他一把呢?

    「這人放浪形骸,胡扯什麼!」高英傑聽得臉都黑了。

    現在是冬季,哪怕老天爺再討厭一個人,冬季的幽州,也不可能落下幾個雷來劈人!

    但偏偏真的有人信了。

    「好人?」

    「屈打成招?」

    「這人悲憤至極,當街喊冤,情真意切,且敢發如此重誓,應該不會有假。」

    「不行,太欺負人了,這事我得管!救下人來,顧十五肯定搞得定哩。」

    胡老三原本已經收工,聽到王若虛的呼聲,他頓時從一輛馬車之中跳了出來,發出聲去,「那好人,來我這邊!」

    杜哈哈:「……!」

    藍玉鳳:「……!」

    徐七:「……!」

    陰十娘:「救救這人看看再說!」

    「真有人管我?」王若虛欣喜若狂。

    他朝着那發聲處狂沖而去,剛跳上一間屋子的屋面,結果發現一名渾身繚繞着金色氣勁,身下血霧狂炸的修行者正在另外一條街道之中朝着自己來時的方向狂奔。

    「真氣如此至強的一名修行者,他被逼得和我一樣?」

    王若虛此時也是福至心靈,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那名天竺僧人的處境。

    那名天竺僧人顯然也是被圍,然後想要朝着另外一處比較混亂的地方突圍。

    「好你個寂台閣,好你個高英傑!我幫手來找你了,看你能奈我何!」

    他也是機智,不管有沒有用,直接喊了再說。

    那天竺僧人倒是真的一折,朝着高英傑等人追趕過來的方位去了。

    無他。

    便是因為那邊人多,亂。

    「什麼人!」

    高英傑看到前方陡然衝來如此氣勢驚人的一名修行者,頓時大驚。

    天竺僧人嘰嘰呱呱的一陣叫。

    意思不外乎是老子日了狗了,莫名其妙一堆人來圍殺我們,還個個是高手,大唐不是不歧視我們外國人嗎,為何這般對待我們這些友好的外國人?你們要是識趣,趕緊給我讓開一條道,不然的話,老子就不管你們是誰了。

    「這是大食人??」

    高英傑平時雖然做事一等一的認真,但他委實分辨不清大食話和天竺話,更何況這天竺人說得又急,這嘰里咕嚕一堆,他頓時大驚,「王若虛這廝果然是墮落觀修士,果然和大食人有勾結,這大食人施展的什麼秘法,如此兇悍,血氣繚繞,一看就不像是正派人物。」

    「放箭!放箭!」

    他也不敢單獨和這天竺僧人對敵,頓時招呼跟上來的箭師對着這名天竺僧人一頓攢射。

    天竺僧人嘰嘰呱呱的亂叫。


    他壓根不敢停留,否則絕對要殺掉這些個箭師。

    他真氣瘋狂的往下半身涌,上半身的真氣便略有不足,這些箭師之中有不少人用的就是專破真氣的箭矢,如此一來,他雖然強行衝出了這些人的包圍圈,但上半身至少插了六七支箭矢。

    「好兇!」

    一名手持長劍的寂台閣修行者就在這天竺僧人突圍的路線上,但這天竺僧人呱呱亂叫,身上真氣的氣焰一逼過來,這名寂台閣的修士竟是心中畏懼,不敢單獨阻攔。

    只是頓了頓,這名天竺僧人身裹着一團血氣就從他身側沖了過去。

    不遠處,顧留白和裴雲蕖正一邊磕着瓜子一邊看戲。

    大隋朝的時候,磕瓜子還不流行,但現在若是在長安,看戲不磕瓜子,那就如同喝酒沒有一碟下酒菜一樣,斷然不是滋味。

    看着這名天竺僧人連上半身都在淌血了,裴雲蕖有些擔憂道:「顧十五,這人傷有點重啊,會不會逃不回天竺?」

    顧留白嗑瓜子磕得眉飛色舞。

    現在這狀況讓他得調整一下計劃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讓陰十娘等人偽裝成墮落觀修士,這兩個天竺僧人殺一個留一個,活着的那個讓他逃回天竺。

    然後他假冒成五皇子,假裝救出曇靈藏,讓曇靈藏也逃回天竺。

    一張嘴不如兩張嘴。

    曇靈藏回去一說,天竺佛宗再和那個天竺僧人一對,那斷定就是墮落觀修士對西域佛宗的修士進行了再一次的圍殺。

    要想殺佛子,必先除墮落觀。

    與此同時,他這個「五皇子」順勢取得曇靈藏的信任,成為西域佛宗在大唐的暗樁。

    那到時候西域佛宗針對佛子的舉動,說不定還要通過他。

    哪怕西域佛宗再藏着掖着,以他的能力,從中獲取點線索可能並非難事。

    但沒想到突然殺出個寂台閣。

    寂台閣明面上是專查謀逆,專查敵國臥底,但實際上是大唐皇帝的私器。

    雖然沒有確實證據,但是顧留白強烈懷疑,這寂台閣最主要的任務是盯緊長孫氏,追查長孫氏接下來還有什麼佈局。

    畢竟在當今大唐皇帝的眼中,外面的那些大敵,不管是吐蕃還是回鶻,那都是他想什麼時候揍的問題,哪怕揍不過也一時不打緊。

    但若是盯不住自己窩裏人,皇位不穩,那就諸事皆休。

    他直覺寂台閣這麼多人出現在幽州,很有可能是針對謝晚這件事,甚至他們有可能已經掌握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情報。

    即便是神明也無法算無遺策。

    寂台閣的出現,會導致這天竺僧人受傷太重,若不安排人救上一救,那這天竺僧人也不可能活着回到天竺。

    西域的佛宗也不是鐵板一塊。

    一個天竺都分成東南西北中,各個修行地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一個西域暗樁也不如兩個西域暗樁好。

    那不如他這邊又做曇靈藏的聯絡人,同時又換個身份,做一下天竺僧人這一派的聯絡人。

    按照曇靈藏之前的描述,現在活着的這個天竺僧人應該是南天竺果乘宗的修行者吉宣法師。

    此人在南天竺頗有名望,說出去的話可信度高。

    「我們先去救曇靈藏,順便你幫我想想我用什麼身份去和這吉宣接洽。」顧留白磕完手裏的瓜子,招呼裴雲蕖走人。

    裴雲蕖的腦子轉得飛快,一下子就明白了顧留白的意思,「顧十五你有八百個心眼子,一個不過癮,你還要玩弄他們兩個人。」

    顧留白呵呵一笑,「我對別人有八百個心眼子,在你這只用一個心眼子不就行了。」

    這一句話頓時說得少女心花怒放。

    她決定明天再給顧留白帶早點,同時明天不穿男裝了,穿一身比較艷麗的衣裳。

    ……

    喬黃雲已經在馬車裏等着顧留白。

    五皇子的行蹤並不算隱秘,喬黃雲聽顧留白說要弄成五皇子的模樣,他便去若離坊探過了。

    沒花了多久時間,他把顧留白的臉弄得和五皇子一模一樣之後,還從懷裏掏出一個打了好幾個孔的棗核,對顧留白說道,「你沒下功夫學過我的手藝,要想聲音變得和五皇子差不多那是不太可能,但好歹你們都是差不多年紀,聲音相差原本不大,你說話的時候將這個含在口中,就算這曇靈藏之前和五皇子接觸過,估計也覺察不出來。」

    顧留白微微一笑,道:「喬哥你放心,陳屠審他時,已經試探過,他應該不認識五皇子。」

    喬黃雲點了點頭,卻道:「用我這手藝不得不小心,因為只要露出些馬腳,不是死,就是自己蒙在鼓裏被對方利用。」

    顧留白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了,那我今後但凡要改頭換面,一定會讓喬哥把關。」

    喬黃雲對顧留白一向也看得順眼,他就覺得顧留白是屬於那種既厲害,但又特別謙虛,聽得進勸的人。

    怪不得龍婆物色了這麼多年,結果看了幾眼就相中了他。

    ……

    曇靈藏一遍遍的試着凝練真氣。

    但是他發現沒用。

    這墮落觀修士的封氣手法實在太古怪了,他體內的那些真氣斷斷續續,明顯能夠感應,但卻偏偏無法順暢的流動。

    這比那些尋常宗門的封穴手法還要讓人沮喪。

    因為索性讓他無法調動真氣,他也就徹底死了這條心,但這些墮落觀修士所用的手法卻偏偏讓他能夠感應,能夠調動,卻就是連接不起來,而且每次去催動真氣流轉,每次反而都會消耗掉不少真氣。

    這簡直就像是故意戲弄。

    讓你試,試着就少真氣。

    這真的符合墮落觀修士那詭異瘋癲的姿態。

    墮落觀修士自大隋朝滅亡,被大唐的修行地群起攻之之後,就是遊戲人間,以戲弄天下修行者為快樂之源。

    「放心,哥們兒,你黃泉路上不會寂寞。」

    陳屠也帶着那鐵製面具進到了這暗牢裏。

    胡老三做這種仿製的墮落觀修士面具已經爐火純青了,他後面做的比前面的那兩個還要好,陳屠的這個鐵製面具竟然還帶着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態。

    陳屠走到曇靈藏身前不遠處,說話之間,又將那個先前墮落觀修士裝蠱毒的葫蘆拿出來晃了一晃。

    這個葫蘆老演員了。

    就是陳屠不敢像顧留白那麼囂張,敢拿葫蘆口對着自己的嘴。

    他葫蘆一晃,身後的陰影里就像是有一個鬼影涌動。

    啪嗒一聲,一具天竺僧人的屍身丟在了曇靈藏的眼皮子底下。

    「……!」

    曇靈藏渾身的毛又炸了。

    西天竺的上寶法師!

    這人竟然已經被這些墮落觀修士殺了!

    那陰影里直接丟出這一具屍身是怎麼回事?

    似乎有個人,但自己怎麼連一絲氣息都沒有感應到。

    黃泉路上不孤單,這意思是覺得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要送自己歸西了?

    轟!

    突然之間,地動山搖,這整個暗獄都似在劇烈的抖動。

    「什麼鬼?」

    陳屠一聲怪叫,突然桀桀的怪笑起來,提着葫蘆就往外掠去。

    轟!

    陡然間整個暗獄都又劇烈的震顫。

    曇靈藏這次感覺清楚了,有強大的真氣在急劇的擴張。

    有高手來襲,和墮落觀的修士在大戰?

    正在彷徨間,石屑紛飛,一側的牆壁上方,竟是硬生生崩了個缺口出來。

    一名臉上蒙着黑布,身穿夜行衣的年輕人從那缺口跳了下來,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唰唰唰,劍光飛快的湧起,這年輕人手中的小劍輕易的切開了綁縛着他的鐵鏈子和繩索。

    「快隨我來!」

    「這些墮落觀修士太過強大,我手下的暗衛也拖不了他們多久。」

    年輕人來去如風,說完兩句便鑽出了那個窟窿。

    曇靈藏此時真氣無法連續,身子雖然還是比尋常人強健,但跳上去爬出窟窿還是顯得十分笨拙。

    等到腦袋鑽出窟窿,新鮮空氣湧入鼻腔,他發現這個暗獄的後方竟然是一片晾曬乾菜的晾曬場地。

    半干未乾的醬菜那股獨有的酸味直衝他腦門。

    轟!

    連片的房屋另外一邊,此時又有劇烈的真氣衝撞。

    翻滾的氣焰和塵土,形成了一個塵屑都在發光的迷離光團。

    曇靈藏渾身一個激靈,耳廓之中卻響起那年輕人不悅的聲音,「還呆着作甚,難道想拖着我一起死嗎?」

    「多謝恩公!」

    曇靈藏飛快的跟上年輕人,跑了也不過數十步,只見年輕人就鑽進了道邊等待着的一輛馬車,進入車廂之前對他招了招手。

    曇靈藏當然識得好歹,飛快鑽進了車廂。

    馬車開始走動,在街巷之中繞來繞去,朝着幽州城西行去。

    年輕人也不說話,呼吸間臉上的黑布蕩漾,曇靈藏隱約看出了這年輕人面上的輪廓,頓時吃驚的輕聲道:「你是五皇子?」

    這人當然是顧留白。

    顧留白聽他這麼一說,頓時眉頭微皺,道:「你竟然認得出我?」

    曇靈藏的語氣明顯尊敬起來,「先前我們發現一名強大的女修,確定她是蘭陵劍坊的劍魁段紅杏,每次只要你離開長安,都是由她陪同,我們便懷疑你也到了幽州,後來你在若離坊露面多次…你雖未注意我,但我是遠遠看過了你的風采。」

    「我有什麼風采,但遇危險,我跑得比誰都快。」

    顧留白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都沒有違心感。

    那五皇子看到墮落觀修士放出蠱蟲,跑得真比兔子還快。

    這曇靈藏見過五皇子,他這演戲就更好演了。

    顧留白略微沉吟,掏出三足金蟾放在曇靈藏眼皮子底下,「你瞧瞧清楚,這是我的信物,我大唐諸多修行者都是詭計多端,尤其墮落觀修士更是瘋癲怪異,其中不乏易容高手,今後你們若是和我聯絡,也不能全看臉,若不主動出示這信物,你不要相信。」

    曇靈藏還未意識到顧留白已經用言語在釣魚,他想到那些墮落觀修士陰森怪異的模樣,頓時就又渾身打了個顫顫,下意識的點頭,「這我知曉。」

    顧留白卻似乎還不放心的樣子,「不如我們每次會面,不管是我們親自會面,還是托人碰頭,除了這信物之外,還要先約定一句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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