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裴國公走在郊野的田埂上,時不時的甩甩胳膊甩甩腿。
若不是他身穿一身錦衣,身後還跟着幾個謀士,遠處還站着些兵卒,否則光是看他這副笨拙的模樣,誰也不會覺得他是個厲害的修行者,曾經的悍將,最多就是個鄉紳。
裴國公的心情一看就很好。
滿面的笑容。
「忘川啊,雲蕖真的是那麼說的,讓我注意着點身體?不是你編來哄我開心的吧?」
同樣的話,他已經問了第二遍。
余忘川雖是讀書人,但也忍不住翻白眼,「我要哄你開心作甚?你昨晚上還得意,說肯定將她拿捏住了,我看你是反而被她一句話就拿捏得不行。」
裴國公哈哈一笑,「反正都是一家人,誰拿捏誰都一樣,這孩子從小就招人喜歡。」
說完這幾句,他倒是又認真起來,又甩了甩胳膊甩了甩腿,想了想,道:「好歹都和雲蕖說了認了這女婿,這顧十五做的有些事情,也幫他遮掩着點。」
余忘川點了點頭,旋即卻忍不住嘲諷道:「你還是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吧,你這女婿可比你本事大多了,那幾個平時不正眼瞧你的美夫人,就是去你府上逛了一圈,就都看上了你家這女婿。還有那上官昭儀是怎麼回事,就賴在他那不走了,還把三皇子送去的要人大隊給弄成了笑話,這上官昭儀可不比你女兒差,今後甩都怕是甩不脫。」
「嘿!」裴國公一聽到余忘川提那要人大隊,就頓時滿臉鄙夷,「這上官屏虛兩邊都不靠,三皇子的面都不敢不給,難道還敢不給我的面?他拿什麼和咱家比,上官昭儀哪怕再長得跟天仙似的,到了咱家這還得是做小。」
余忘川想想倒也是,反正現在是三皇子和那顧十五搶,但這兩個人弄了半天也都是裴府的女婿。落在三皇子手裏和顧十五手裏,都是落在裴府的女婿手裏。
「我就說三皇子差着不是一點。」裴國公卻是嘆了口氣,「他就不明白,在這長安城裏,真正的男子漢老爺們,要想摟個漂亮姑娘睡覺,就從來不屑玩那種下作手段?而且他這都和雲華訂了婚,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是裴府的女婿,他要對付的,還他娘的是裴府的另外一個女婿?他覺得吃了個大虧,就沒想過找我這個老丈人先調停調停?他這終究是沒覺得我們裴氏在長安也是有頭有臉啊,給了他這麼大的助力,他也不中用。」
余忘川看着他嘆氣的樣子就笑了起來,「你兩邊都給助力,人家養兒子養蠱內鬥,你是養女婿內鬥?」
「我可沒想讓他們斗,我就是一視同仁,兩邊都差不多。」裴國公淡然道,「到時候就看誰真正有出息,關鍵這做派,皇帝都挑不出毛病。」
頓了頓之後,裴國公接着道:「不過三皇子這次恐怕要丟大分,這人做事情看着謀略挺多,但年輕人做事情毛糙,又看的不夠深遠,辦法多沒一個靠得上的,那頂個球用。」
余忘川一看裴國公的臉色,就知道他接下來肯定又要想到裴雲華那裏去了,果不其然,裴國公道,「雲華現在夾在她母親和雲蕖之間,又夾在三皇子和顧十五之間,兩邊不討好。這些時日你派些人多給我注意注意她,她心裏頭有什麼想法,可得第一時間讓我知道。」
……
其實裴雲華現在一點沒覺得夾在晉儼華和裴雲蕖中間難做人。
她沒有心思想這方面。
她就覺得自己挺不是人的。
裴國公在清晨的田埂上甩胳膊的時候,她在太真觀的屋子裏剛剛醒來。
她醒過來感覺到自己手指放的位置,她就差點又暈了過去。
她又是被嚇醒的。
這次三皇子出現在她夢境裏頭的時候,他頭頂上又多了三頂帽子。
帽子都是翠綠翠綠的。
關鍵之前的帽子他也不摘。
就那麼好多頂帽子疊在一起,戴在頭上。
然後還要問她好不好看。
……
三皇子現在倒是一點沒心思顧及他這個未婚妻。
清晨,他的寢宮裏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喀喀喀……
他腳下踏着的石板突然碎裂了。
他的兩名心腹,寧深和梁尋道在他面前只覺得呼吸都是錯的。
他們辦事很快。
三皇子吩咐的事情第一時間就辦好了。
白家的那兩件家傳玄兵買回來了。
元露經也已經給了白素素了。
但是一大早那兩件玄兵送過去的時候,白素素的人卻沒了。
元露經也沒了。
「我草啊!」
三皇子憋了半天,終於對着身前的空氣爆出了一句粗話。
怎麼敢的?
白素素可不是尋常的修行者,她是獄官,是正兒八經的朝堂官員。
在長安,直接殺朝堂的官員?
但事實就是,對方真的就這樣做了。
就像之前打七品巔峰修行者的悶棍,砸上官屏虛雞蛋一樣。
對方做得肆無忌憚。
但對付尋常江湖人物那一套用來對付這人又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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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尋常江湖人物,弄一個七品就能悄無聲息的將那人的屍身丟到某條小河裏爛掉,但眼下的情形是,對方要刺殺他手底下的七品倒像是很容易。
白素素也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她得了元露經,有望在兩三年內就悟出神通。
現在白素素死了已經是巨大的損失,關鍵他剛剛送去的元露經直接沒了。
雖然是個抄本,但他手頭上也沒了第二本抄本!
而且還不是再問人家願不願意給一本的問題,而是這玩意反而落在了他要對付的人手裏。
三皇子氣得頭頂都冒煙。
關鍵他還沒證據是那綠眸拿的!
「通敵賣國的罪名給他安排得怎麼樣了?」但他還是顧及形象,很快就擺出了深沉的模樣,只是不動聲色的用腳掌碾着已經碎裂的石板。
「閔大人他們已經安排好了,那兩個敵國密諜的口供已經弄好,只是閔大人他們覺得綠眸的身份特殊。」寧深小心翼翼的說道。
三皇子沉吟道,「哪裏特殊?」
「……」寧深和梁尋道知道三皇子這是被氣糊塗了,看上去還認真思索的樣子,其實腦子壓根一點都沒有動。
寧深更為小心的提醒道,「他鎮守黑沙瓦,在民間威望極高,若說別人勾連外敵,隨便栽贓就行了,但若說他這樣的人勾連敵國,那按照閔大人他們的意思,肯定得找個令人信服的理由。」
三皇子的腦子這才有些活絡過來。
「和外敵勾結就是要有足夠的好處。」
「他不入仕途,能要的足夠好處,要麼是錢財,要麼就是能讓他修為大進的東西。」
「這兩樣我現在都拿不出來。」
一旦恢復了理智,他就更有些無奈。
沒有人會相信綠眸這樣的人會因為一點點小錢而溝通敵國,但若是大量的錢財,他三皇子手頭也不寬裕,而且龐大數量的錢財,來龍去脈很容易查證。
綠眸已是七品,要讓他修為大進的東西,還真的是沒有。
「那閔大人提議暫緩。」寧深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
原本他和梁尋道昨晚上冷靜下來探討了一番,就覺得三皇子這種安排就不太妙。
不料三皇子略一沉吟,這次是真動足了腦筋,「英雄難過美人關,世上之人都知道這綠眸先和裴雲蕖好上了,現在又搶了上官昭儀,那世人就應該都知道此人好女色了,那可以在這上面做文章。」
寧深和梁尋道面面相覷,心想他哪是搶了上官昭儀,分明就是上官昭儀自己跑他那裏去了,然後賴着不出來,這還是有區別的好吧。
但三皇子卻已經決定在這條道上走到黑了。
「要弄一個他平時絕對得不到的,要讓很多人覺得她甚至比上官昭儀還要誘人的。」
聽着三皇子的自語,寧深和梁尋道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心想哪裏找得到這樣的人,哪怕是李氏的那幾個公主似乎也不可能勝過裴雲蕖和上官昭儀。
上官昭儀都已經是長安洛陽公認的第一美人了好不好。
但三皇子卻是突然眼睛一亮,「有了!上官昭儀是現在的第一美人不假,但之前還有一個第一美人啊。」
寧深還未反應過來,梁尋道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三殿下你是說靜王妃?」
三皇子瞬間就覺得渾身有些通透,甚至某些地方還有些發熱。
他哈哈一笑,道:「昔日公認長安第一絕艷,我父皇都得不到的女人,這難道還不夠坐實他通敵的罪名?」
寧深有些無語,忍不住提醒道:「三殿下,這靜王妃和這綠眸差着輩分呢。」
三皇子有些得意道:「又不是差着兩輩,只差一輩不算差,現在在朝堂里辦事的那些個官員都是多大年紀的?一提起我這嬸嬸,哪個不暗中擦擦口水?更何況我這嬸嬸都沒和靜王圓過房,若是真計較起來,她也就比這綠眸大個八九歲,完璧之身,怎麼着當年的第一美人,誰會覺得配不上綠眸?」
「配肯定是配得上。」寧深當年驚鴻一瞥間也見過這個王妃,怎麼說呢,靜王妃的那個漂亮,是那種艷光四射,真的一眼看上去就覺得美得不能再美,異常挑動人慾望的那種美。而上官昭儀的美呢是那種仙氣飄飄的美。若是讓長安所有男的選擇一個摟着睡覺,那估計十六七歲以上的男的都會選靜王妃。
但他總覺得三皇子這麼算計就有點荒唐。
「你們是不知道。」三皇子的聲音卻在此時幽幽的響起,「靜王妃是我父皇心中的一根刺,他惦記了靜王妃這麼多年,心裏邊始終沒放棄過。靜王妃要是早個幾年從了他,恐怕現在就要多一位皇后。殺了我父皇身邊的一個修行者倒是無所謂,但是有人想要染指我這嬸嬸,我父皇就不知道會怎麼弄死他了。」
寧深和梁尋道只覺得脖子涼颼颼的。
人命關天,兩個人幾乎同時出聲,「三殿下,這更得三思啊,弄得不巧,聖上的怒意燃到你這…」
「你們別這麼耿直。」三皇子鄙夷道,「又不是要你們出手將我那嬸嬸綁了給他送床上,你們只需不顯山露水的給她和綠眸創造點親近的機會,然後再想些辦法讓我那嬸嬸和綠眸多獨處獨處。以我那嬸嬸的艷色,我就不信這少年頂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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