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鄭傑不知道的是,在孫冰眼裏,他不過是一個年邁且無德的騙子。
所以當看到騙子找上門的時候,孫冰表情怪異也就顯得很正常了。
「你?」孫冰一臉詫異:「你來這裏幹什麼?干你們這行的,現在都開始上門了?」
聽到孫冰前言不搭後語的話,鄭傑也並沒有感覺奇怪,自顧自的說到:「我以前經常來這裏,順道來看看。」
孫冰把鄭傑當成了騙子,而在鄭傑眼裏孫冰也只是一個精神時而正常時而錯亂的精神病患者。
所以聽到孫冰這混亂的言辭,鄭傑也只是覺得這是孫冰發病的症狀。
孫冰忍不住問:「你認識張德發?」
鄭傑笑了:「延吉應該沒有人不認識張德發吧?說起來我們應該算是忘年交了,張德發以前經常幫我,我還挺感激他的。」
這一點孫冰倒是不意外,畢竟連污衊自己的小滿,張德發都可以選擇原諒,幫助一個小偷改邪歸正,也在情理之中。
「幫你是為了讓你走正路,我看你還是改行吧。」
孫冰沒由來的一句話,也讓鄭傑更加確信這小子就是一個神經病,當律師和走正路之間難道有什麼衝突不成?
擔心孫冰不相信鬧出什麼誤會,鄭傑直接拿出了他和張德發的合照給孫冰看。雖然照片很久遠,但不得不說年輕時候的鄭傑的確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這也就讓孫冰更加確信,張德發是為了幫這個壞老頭改邪歸正才跟這樣的人交了朋友。
而為了不刺激到孫冰,鄭傑故意問了一些他已經知道的問題,比如孫冰現在在做這麼,為什麼會對一個半成品的冰雕這麼感興趣,以及他現在遇到了什麼問題等等。
孫冰不厭其煩的回答,就算是個專業騙子,可他畢竟是乾爹的朋友。
不過顯然並不是什麼交心的朋友,連張德發的遺願都不清楚。
聊了一會,孫冰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作品上。鄭傑的出現也算給孫冰帶來了一些推力,性格懦弱的人反倒更容想要面子,他總不能一直這麼僵持下去,被一個騙子看不起,那多糟糕。
但拿起刻刀的時候,孫冰還是無從下手的樣子。
鄭傑不想打擾孫冰,一個人坐在工作室的躺椅上,自顧自的說起了一些往事。一來,鄭傑已經知道孫冰的身份,知道這些往事肯定能安撫孫冰的情緒。另外,他也隱隱能猜到一些孫冰此刻面臨的問題,他想燒一把火,推波助瀾。
「我記得張德發有兩個乾兒子,他去世之前沒少提起過他們」
鄭傑娓娓道來,孫冰雖然一直沒有插嘴,但注意力顯然都已經被那些故事吸引了過去。
其實張德發一直都很掛念孫冰和吳大勇,離開冰城之後,張德發偷偷幫過兩人很多忙。直到此刻,孫冰才終於知道,每年生日妮妮收到的神秘禮物其實都是出自張德發。甚至,在吳大勇離開冰城去往南方的時候,張德發也托人幫了不少忙。
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鄭傑提起了傳承人的事兒。
「作為技藝傳承人,所有人都沒想到張德發會選擇讓他的乾兒子成為下一代的技藝傳承人,多少有點感情用事了。」
聽到這裏,孫冰的眼神都凌冽了不少,故作隨意的問了一句:「為什麼這麼說?」
鄭傑笑了笑,繼續說道:「你不知道,張德發其實有很多徒弟,個個出類拔萃,不管是從技藝、能力還是人品上說,其實都有更合適的人選,可這個老頑固最後還是把冰雪雕技藝傳承人給了他的乾兒子,偏愛啊!」
聽鄭傑這麼說,孫冰竟然隱隱有些自豪感,偏愛也是愛,至少他知道在張德發的心裏,他這個乾兒子還是有些分量的。從前,孫冰只覺得張德發之所以讓他成為下一任的技藝傳承人,是因為把自己領上了這條不歸路產生的愧疚感。
現在看來,的確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停頓了片刻,見孫冰還是一副傻裏傻氣不敢詢問的樣子,鄭傑乾脆主動開口:「你知道張德發為什麼要選他乾兒子?」
孫冰不作回應,他想着這人想說就肯定會說,就是故意在拿話吊自己胃口,但在鄭傑看來,這完全是一種精神疾病的反應。
「我問過張德發,他說一個合格的冰雕師,技藝和能力都是次要的,一個人能真正找到初心,那他一定會經歷千難萬險,一定對冰雕這門藝術有着純粹而樸素的追求,但就這一點來說,沒有人比他的乾兒子更合適。」
鄭傑說完不由的仔細觀察着孫冰的反應,孫冰也第一次主動開口。
「他真的是這麼說的?」
眼神迷離,不可思議,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此時的孫冰的確很符合一個精神病患者的狀態,但他的內心已經被觸動。
「有些人做冰雕是為了溫飽,有些人做冰雕是為了賺錢,當然也有人是為了純粹的熱愛,」鄭傑模仿着張德發的語氣繼續說道:「張德發說,他不在乎徒弟們把冰雕當成賺錢後端這種初衷,能吃飽肚子才能有更高的追求,所以不管徒弟們怎麼看待冰雕這項技藝,張德發都會傾囊相授。但要說起熱愛,他知道只有一個人能擔負起這個責任。」
顯然,這個人就是孫冰。
這麼多年來,孫冰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和磨難,這些東西來自家庭來自女兒來自外界,但無一例外時時刻刻折磨着孫冰的內心。
但有一點孫冰是確定的,在他的內心裏,對冰雕純粹的熱愛,他始終沒有放棄過。
雖然在困頓的生活面前,孫冰不得不選擇隱藏這些熱愛,尋找一條「致富」的道路,但他對冰雕的熱愛一直都在。
就在這個時候,鄭傑看到了孫冰手裏的刻刀,不由的走到孫冰面前:「這把刻刀是張德發吧?這可是他生前最愛的一把刻刀,多少徒弟想要他都不舍的給,怎麼到你手裏的?」
面對質問,孫冰顯得有些尷尬,指了指旁邊的柜子:「從那拿的。」
見孫冰就要把刻刀放回原位,鄭傑直接接過了刻刀,笑着說道:「這把刀張德發早就決定好送給誰了,他說過,那個人一定會像他那樣,把冰雕這項技藝傳承發展下去。」
說着,鄭傑拆開刀柄,刀柄內側漏出一行小子:贈孫冰。
看到這裏,孫冰已經目瞪口呆,他從來都不知道在乾爹張德發的心裏,自己竟然這就麼優秀。
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內心發酵,仿佛瞬間讓孫冰回到了十幾年前,回到了那種單憑熱愛就可以在冰天雪地一呆一整天的狀態下。
把刻刀重新交給孫冰,鄭傑覺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隨即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孫冰突然叫住鄭傑,開口問道:「這真的是乾爹的意思?」
鄭傑笑了笑,沒說話,只是用眼神指了指刀柄。
當孫冰仔細看去,這才看到刀柄上刻了一行小子:贈孫冰。
孫冰一時間有些恍惚,他知道對於一個雕刻師刻刀的意義有多重要。他當然也明白,乾爹把這把刻刀贈與自己的目的有多沉重。
這不只是期盼,更是一種延續,和傳承。
停頓了很久,孫冰再次開口問道:「有件事兒我想問問你,小滿後來怎麼樣了?」
聽到小滿兩個字,再看到旁白打開的日記本,鄭傑知道孫冰已經看完了張德發的日記。
「其實她不叫小滿,她叫陳莉,除了我和張德發之外,沒人知道她的真名。對了,她現在在冰雪世界工作,是個不錯的冰雕師。」
說完鄭傑轉身離開了工作室。
孫冰瞬間感到頭皮發麻,仿佛頭頂被一道驚雷劈中。
他想過張德發當時之所以沒有說出真相,是為了保護陳莉,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哪怕是在自己的日記里,張德發依舊不願暴露關於陳莉的任何一點信息。
就仿佛孫冰自己的人生一樣,明明張德發只存在了很小的一段時期,卻毫無意外的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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