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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朋友
大學生活比趙秀雲想像的忙碌, 課實在是太多了,缺失的那些日子大家好像想補回來, 每間宿舍的人都挑燈學習。
她每天早出晚歸, 中午都沒時間回家。
苗苗中午的時候跟着求老太回家吃飯,禾兒在學校吃,只有晚上是一家三口團聚的時間, 畢竟孩子爸爸自己在家屬院。
每當吃晚飯, 禾兒的嘴從來沒停過,今天是嘰嘰喳喳說:「王兵的新鞋才剛穿兩天, 就被搶走了, 他追着跑好久, 人家騎自行車, 根本追不上」
孩子說過的話, 趙秀雲多半都記得, 說:「奇怪,怎麼最近搶鞋的人那麼多?」
前幾年是軍帽,也就那麼兩個, 今年都穿起白力士鞋, 哪個學生腳上有一雙, 十有八九被盯上。
為這, 趙秀雲沒敢讓孩子趕時髦, 多危險啊,回頭給蹶地上。
禾兒哪裏知道, 想想說:「我們班主任說『最近小遛子很多, 大家上下學要搭伴走, 晚上不要到處跑』。」
無業游民、閒散人員,尤其是滿大街晃悠的混混們, 都叫小遛子。
本市治安一向不錯,小偷小摸被抓到都會扭送去勞改,不說夜不閉戶,但往前好幾年都沒什麼大事,可她最近已經聽說兩起搶劫案,因此擰眉道:「那就聽老師的,要是人家搶你你可不要追,多危險啊。」
禾兒有時候挺潑辣的,但大體上還是個小姑娘,頭搖得撥浪鼓似的,說:「我才不敢。」
那些人,一看就凶得狠。
趙秀雲這才放心,又覺得有哪裏不對,摸摸小女兒的頭說:「今天怎麼不高興了?」
苗苗高興和不高興的時候有點一個樣,別人看不出,趙秀雲不可能看不出。
小丫頭有點猶豫,還是皺巴巴地說:「我不是若雲最好的朋友了。」
小孩子的友誼,有時候脆弱,有時候堅固。
兩個人只是一個學期沒有做同學,白若雲已經和福子變得更親近。
苗苗轉到市里兩個月,剛開始還覺得興奮,現在已經隱隱不樂意。
她就這麼一個能稱得上好朋友的孩子,趙秀雲也很是着急,但這種事又不是能努力的,只能無奈說:「你們班裏還有很多小朋友,要不要試試跟他們一起玩?」
這話,趙秀雲說過好幾次,苗苗都有自己的堅持,但今天大概是太生氣,帶着「你跟別人好,我也要跟別人好」的賭氣說:「好。」
簡直是天降甘霖,連禾兒都興奮起來,跟妹妹傳授怎麼交朋友。
苗苗從小到大其實都是很受歡迎的小孩子,她長得好,是一看就讓人想呵護的好,同學裏有的是人想跟她做朋友,只是她一直不願意而已。
現在願意邁出這一步,也很容易。
她第二天上體育課的時候觀察了一下,白若雲和福子在跳皮筋,沒有叫她。
其實往常叫她她也不跳,但今天就是不高興了,走到旁邊的樹下,問:「王雪,你想看螞蟻嗎?」
王雪可以說是第二小學二年級二班最特殊的孩子,她的脖子上有一個特別大的紅色胎記,在孩子的世界裏,特殊意味着被排擠。
她的排擠和苗苗對外的抗拒截然相反,每每集體活動的時候都只能縮在角落裏。
苗苗並不想和那些有很多朋友的人做朋友,沒有得到回應,也不放棄,又問一遍說:「王雪,你想看螞蟻嗎?」
王雪只覺得轉學生奇怪得很,雖然她自己就已經是奇怪的人,但兩個人湊在一起,只會惹來更多非議。
別看她才九歲,得到的惡意已經使她過分敏銳。
但她不能猛烈地用自己的意志去對抗別人,只會招來更多嘲笑。
因此只是文靜地搖搖頭說:「我不要。」
那就不要吧,全班都有朋友,苗苗也不稀罕,她往地上一蹲,隨手撿起小木棍,把螞蟻們攪得四處亂跑,自己嘎嘎笑。
王雪只覺得不可思議,這有什麼好笑的,難道她不知道班裏的同學都在傳她是傻子了嗎?
如果不是單元考的時候她考一百分,現在就是傻子了。
苗苗渾然不在意,蹲到老師吹口哨,站起來拍拍屁股,挪去集合。
白若雲和福子一邊擦汗,一邊跟她說話。
三個人湊在一起,她好像是中心。
明明有人一起玩,為什麼要看螞蟻呢?
王雪對天發誓,要是也有人跟她一起玩,叫她去看大老虎都可以。
可惜沒有,她連上下學都得孤零零地走,她的胎記明明不會傳染,大家也都怕沾上病一樣,躲得遠遠的。
苗苗她們也放學一起回家,走到拐角處,才會分開。
分成一個人和兩個人。
苗苗是那個一,她生平知道什麼叫沮喪,踢一下路邊的石頭,才往家裏走。
走幾步有一個大大的石牌坊,她下午企圖交好的同學王雪就蹲在牌坊後面,縮成一團。
在這兒玩捉迷藏,很快就會被發現了,好笨啊。
苗苗心裏感嘆一句,又要接着走,一個小男孩炮彈一樣衝出來,掠過她。
看,肯定是被抓到了。
苗苗慢騰騰連心裏話都要補齊,眼裏看到的卻不是那樣。
小男孩沖王雪嚷「小妖怪,會吃人,吃一口,扔三口,送你去填黃浦江」。
一點也不押韻。
押韻這個詞,還是苗苗剛學的,她覺得眼下好像是需要自己見義勇為的時候,又不知道該怎麼勇起來,躊躇不定地挪着腳。
就這點空當,小男孩又跑不見了。
王雪已經被罵習慣,沉默地要走開。
按照家裏的教育,苗苗剛剛沒能幫助人,已經很不安,只能亡羊補牢說:「你不要哭了。」
王雪因為胎記,平常都低頭走路,頭髮留長,乍一看是像在哭。
她大概也覺得苗苗很像好欺負的樣子,難得兇巴巴起來,說:「我才沒有哭!」
還真沒有,苗苗覺得是自己的話,應該能從這一路哭到家,再哭到媽媽放學回來,發自肺腑說:「你好厲害。」
對她來說,這幾句話已經太多,感覺還有點累得慌,眨巴眼半天又沒有回應,乾巴巴說:「我要回家了,再見。」
哪怕再不想說話,基本的禮貌還是要的,不然媽媽會打。
沒有人會跟王雪說「再見」,大家可能更希望她永遠不要出現。
她也是個好孩子,一下子有些自責,想想說:「你要看螞蟻嗎?」
螞蟻,下午已經看過了。
苗苗也是有安排的孩子,說:「要回家遛狗。」
小黃每天都被關在家裏,已經很可憐,要是她再回家晚,就要被關壞了。
王雪家其實也在泰康里,和苗苗家一個頭一個尾,她鼓起勇氣問:「我能去你家看小狗嗎?」
看,小黃不會少塊肉,但摸,是絕對不行的。
苗苗鄭重強調道:「我的狗,不能摸。」
王雪也沒想摸,兩個人遂友好一起蹲着看。
禾兒是放學就急着往家趕,生怕妹妹自己待着不行,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裏有生人,嚇一大跳。
她就是天天帶不同的同學回家都不讓人震驚,換一個人就不一樣。
禾兒為妹妹新交的朋友操碎心,那叫一個殷勤待客,連麥乳精都拿出來。
趙秀雲放學回家更是熱情,說什麼也想留她吃飯。
王雪看到人就不自覺低頭,總想把脖子給藏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有昂首挺胸的勇氣,但還記得分寸,微微搖頭說:「媽媽在家等我。」
也是,貿貿然別人家長會擔心的。
趙秀雲掩不住的高興,把孩子送回家,一看她就住巷子尾,說:「小雪,你上學要是願意的話,順路從我家過的時候喊一下苗苗,行嗎?」
不然孩子總是一個人走一茬路,再站在拐角的地方等小夥伴,有時候時間掐得不一定準。
王雪沒有跟人一起上過學,不知道要不要答應的時候,她家的門開了。
她媽顯然以為她又是被誰欺負得躲起來,緊張地看來看去。
趙秀雲其實也沒怎麼弄清楚,但跟人打交道她是一流,說:「小雪媽媽吧,我是她同學方青苗的媽媽,就住23號。苗苗是剛轉學過來的,沒什麼朋友,要是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拜託小雪上學的時候喊她一下?」
王雪媽媽為女兒也是操碎心,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造過什麼孽,怎麼讓孩子生來就要受苦,這會抓住什麼稻草算什麼,趕緊說:「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這下是沒什麼好猶豫的,王雪點點頭,跟新認識的趙阿姨說「再見」。
其實這孩子長得挺好的,就是
可惜了,趙秀雲笑笑也說「再見」,轉過身的時候腳步都很輕快。
王雪是個說話算話的孩子,第二天就在媽媽的帶領下來叫門。
苗苗才吃早飯到一半,舉着勺子不知道要不要放下。
趙秀雲也吃驚,趕快把客人迎進來,有些不好意思說:「我們吃飯慢,小雪等等苗苗可以嗎?」
王雪媽媽最着急,說:「不要緊不要緊,慢慢吃就行。」
孩子交個朋友不容易,這點小事算什麼。
趙秀雲昨晚跟孩子旁敲側擊,算知道點事情,也不再客氣,只是催孩子快一點。
兩個女人有心交好,順便就坐下來聊一聊,一直到目送兩個孩子肩並肩去上學,對視一眼,居然有種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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