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紀 第一章 前篇

    太初之始，紀元黃昏。

    一個又一個自上古傳承下來的不朽神族屹立於世間，從未間斷的神戰時時爆發，至此，這片人間抬頭不見星辰，低頭少有青山。

    「蕭族」作為雲界最強大的神國之一歷經這個血色黃昏後走向了沒落。

    「時代更替，歲月變遷，歷史的長河滾滾向前，人世間從未有人能跳脫過命運，既然結局已經註定，那又何須再去改變。」

    「數萬年了，我族由衰敗到鼎盛，由鼎盛再到衰敗，如此輪迴，更迭往復，時至今日，終究是落下了帷幕。」

    破敗的宮殿內，有人喃喃細語，嘆息一聲後，化為一縷青光消散於天地間。

    恭送老祖！

    有人哭泣，有人悲嘯，為其送行。

    「雲界。」

    「天葬域。」

    為上古神族蕭氏一脈所統御。

    烈陽還未曾遠去，懸掛在地平線的盡頭，明明還是黃昏，未至暗夜，整片天地卻難見光明，如同寂靜的黑夜，伸手連五指都不可見。

    遠方的大地上，無窮無盡的烽煙捲入高天，遮籠微末淡弱的黃昏，滾滾如洪的戰火延綿數百萬里，仿佛要將整個世界焚燒殆盡，到處都是愁雲慘澹。

    巨大的轟鳴聲成為天地間的唯一，帶着萬丈雷光短暫劃破無邊的黑暗，只見到那倒塌的山嶽，蒸發的瀚海，破敗的大地，難以想像，很多年前這裏也曾江山秀麗億萬里。

    那數不盡的屍骨堆積成了山峰，鮮紅的血匯聚成了河流，斷壁殘垣中傳來孩童絕望無助的哭喊聲，亦有母親失去孩子的慟哭聲，也有蒼老年邁的老人抱怨蒼天。

    「為何啊，為何蒼天要如此對我蕭族。」

    無情冰冷的雨滴悄然而至，混雜着血水與碎骨，如滾滾長江般流淌在大地上，蔓延至遠方，被血所浸透的蒼茫大地上，一眼望去是無盡的殤，無盡慟。

    巨大塔型宮殿屹立在廢墟中繚繞着神道之光，原本宮殿分十三層，現在只剩下的五層，且裂縫遍佈。

    宮殿外的階梯上，有位白衣青年癱坐在那裏，渾身都是血，他的懷中，躺着一位絕色麗人。

    讓人惋惜的是那絕色麗人早已無了生機，胸口上插着一把長劍，身軀也漸漸化為光粒，很久後便隨風而去。

    「爹！」青年身旁有一少年，眼含淚花，他微微伸了伸手，想要為青年擦去臉上的血淚，卻又將手放了下去，只靜靜的站在那裏。

    直到黃昏遠去，暗夜降臨，青年才艱難起身，緩慢走進大殿內，跪在那裏，面對着高堂，面對着那翻倒在地的諸多靈牌，道：「各位先祖，我蕭族自古以來歷經磨難，經千百戰而不滅，可如今怕是要葬送在我手上了。」

    我是蕭族的罪人，沒能好好護住這一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蕭族眾生凋零，遠去。

    但，諸位先祖放心，我會傾盡我的一切，為蕭族眾生爭取最後一線生機，只望來日有後來者崛起，重振我族輝煌。

    「雲天，你不必這樣，你已經盡力了，相信歷代先祖在天有靈也不會怪罪與您的。」蕭族長老中僅存的一位開口，像是猜到了青年的心思，進行勸阻。

    「你沒必要將一切責任都歸功於自己身上，今日之局，縱為歷代先祖也始料未及，林族覬覦我族這片神土幾千年了，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只可惜百年前老祖至尊劫渡敗，一聲血氣流盡，現在沒了老祖的威勢，我族又如何能擋住林族，當真是天命所歸，註定了我蕭族會滅亡。」說完這句話後，大長老一身嘆息，像是卸去一身的精氣神。

    「好了，大長老不必多說了，此次雖暫時逼退了林族，可付出的代價也太慘重，老祖戰死在了這一戰中，不就後林族定會捲土重來，我不想坐以待斃。」

    「唉！那您打算如何？」

    「送走一部分人，為我族留下血脈，但願他年我蕭氏能有後人崛起，洗刷今日之血辱。」

    話落，青年的右手上驟然浮現一盞蓮燈，七十二片花瓣，流動大道神輝，仿佛承載着諸天氣運。

    「葬魂燈，族長，萬萬不可啊，此燈一點，便再無回頭路可走，雖能讓你短暫回復巔峰，但，您也進入必死之局，燈滅人亡啊。」大長老下跪，殿內的其他人也紛紛跪了下去。

    族長，你是蕭族號稱萬年無一的天才，將來的成就遠不止如此，離開這裏吧，讓我們這些僅剩的殘兵敗將留下。

    「族長，離去吧！」悲愴的聲音在殿內徘徊，所有人異口同聲，幾乎是在哀求。

    「誰都能走，但我不能走啊，作為一族之長，一國之主，我怎能棄國而逃，怎能眼睜睜的看着我族億萬子民凋零而不顧！」

    「可就算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你的兩個孩子着想啊，默兒才十六歲，陽兒才剛剛出生，他們先前才失去的母親，難道又要失去父親嗎？」一名妖艷的女子匆忙的跑進大殿，臉上是掛不住的淚水，她懷中抱着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那我蕭族其他無數民眾呢，你們可曾想過，他們怎麼辦，他們哪個沒有父母，哪個沒有孩子，有多少人在今日喪失了親故，丟失了一切！？」蕭雲天抬頭看着遠方，一剎那間像是掃視了無盡蒼茫大地，聽見了無數的哀嚎聲。

    他嘆息，「生逢亂世，命不由己，我只想盡力而為，能保住一絲希望，這便足矣，至於我，本就該戰死沙場，這便是宿命！」

    他接過女子懷中的嬰兒，嬰兒明亮的眼睛中竟含着點點淚花，撲閃個不停，雖然才剛出生不久，但其周身所散發的血氣及其的雄渾，連一些成年人都望塵莫及，那稚嫩的手伸出去摸了摸蕭雲天的臉。

    他的臉上有些晶瑩，有些濕潤，不久前他還是一位在戰場上無情廝殺的戰神，出手間便會有數不盡的生命走向終點，但現在他只是一個心痛孩子的父親，血淚自他的眼眶中流出。

    半響後才慈祥的笑了笑，「孩子，你要記住，你的名字叫蕭陽，生來就該像烈陽一般璀璨，在你的身上流着的是我蕭族不朽的神血，與你的哥哥共同肩負着我蕭族的未來。」

    蕭雲天又將一旁年僅十六歲的少年拉到了身邊，道：「別怪爹心狠，生在蕭族，你這一生就註定不能平凡，就註定是血淋淋的，想要成為強者，就必須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

    他將懷中的嬰兒抱與少年，「以後，弟弟就託付於你了，要好好保護他。」

    少年哭着點頭，「會的，我一定會保護好弟弟的，那怕將我姓命豁出去。」

    「唉，才十六歲啊！」

    蕭雲天轉過身去，不在回頭，刺目的光輝繚繞在他的指間，這是驚世的手段，為天下間最恐怖的至尊術，非至尊不可擅用。

    只聽見嗤的一聲，大殿內時光碎片飛舞，像是在開天闢地一般，少年抱着懷中的嬰兒消失在了原地，被放逐進了未知的世界。

    兩鬢青絲化白髮，蕭雲天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顯然付出了難以想像的代價，他拒絕的眾人的扶持，走出了大殿。

    此時的大殿外，大旗招展，身着甲冑的神兵亭亭而立，無論是天上地下，一眼望去，足足數百萬人馬，有些人甲冑破爛渾身是血，有些人滿身傷痕血流不止，更有些人殘肢斷腿，緊緊握着手中的兵器。

    所有人目光堅定的看着宮殿外的青年，像是在表達他們心意，那種視死如歸的心意。

    大軍中走出一位年輕人，英姿魁梧，散發驚人氣勢，仿佛日月山河都會因他而黯然失色，他名蕭河，當世蕭族年輕一脈的最強者，是蕭族萬城共尊的大將軍，他單膝跪地，面對蕭雲天，道：

    「族長，您不必多說，自古以來蕭族就沒有貪生怕死之人，死，是戰者的歸宿，魂葬故土，已足矣！」

    戰！戰！戰！

    數百萬人異口同聲的大吼着，不滅的戰意充斥着這裏，震動了日月，蓋壓山河，好像要傳入蕭族蒼茫河山的每一個角落。

    數日後，兩大神國的最終一戰毫無懸念的爆發了，然而結局也是悲慘的，整個蕭族自這一日後在世間除名，一個神族的落幕，永久消亡。

    沒人知道那一戰到底有多慘烈，後來人來到天葬域時只看見一片流血的大地，無邊無垠的蒼茫大域被打的四分五裂，化為一塊一塊的殘破大陸飄散在宇宙星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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