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氣盟。
萬千銅鈴懸掛。
大門處,百里九一人坐交椅,旁邊擺放一壺酒。
他舉壺倒酒入喉,酒水落在衣襟,他已渾然不在意。
周來推着張火土過來。
張火土看着百里九說道:「百里九,你若現在後悔,我可換人坐鎮此眼。」
「張先生看清人了。」張火土放下酒壺,笑容不羈,「我既答應林盟主成為正氣盟長老,就絕無退縮之意。」
「我知道你是個能人,比我百里九厲害多了。」
百里九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正氣盟,偌大正氣盟內只剩下不足十人。
院中花葉落敗,青樹化枯黃。
後山有黃泥涌動,被一方石碑鎮壓。
「我百里九自認是個俠義之人,早年行俠仗義得罪飛羽宗,被趕入山中。」
「是林盟主找到我,我才知,這世間仍有人如我一般是個蠢人。」
百里九再灌了一口酒,左手抬起野蠻地在袖口擦去酒漬,「林盟主、林長老加上你張先生,你們三個很不同。」
「我百里九也願意為一諾。」
他看向張火土說道:「儘管放心,除非我死,絕不退一步。」
張火土點頭。
「百里九,借劍一用。」
聽到要劍,百里九毫無防備,直接將佩劍扔過去。
張火土接過,拔出這把林北從福地帶出的六品飛劍。
他右手成劍指,指腹撫過劍刃所在。
血液流下,張火土宛若沒有痛覺那般,面色平靜淡然。
落下血液自劍身凝聚成血色玄妙圖案,最後以指尖血點入劍脊,化作如烈陽雙點。
他屈指一彈,劍身嗡鳴。
六品飛劍顫抖起來,最後脫手而出環繞正氣盟飛行數圈。
張火土抬起劍鞘,飛劍化作一道流光進入劍鞘,分毫不差。
原本青色劍鞘上,多出玄妙道文,有冥冥誦經之聲從其中傳出。
張火土做完這一切對百里九說道:「這有斬卻鬼神之力,然人力有窮,損耗巨大,望你慎用。」
百里九鄭重接過,「百里九定不辱沒此劍!」
張火土欣慰點頭。
周來推着張火土進入正氣盟。
那銅鈴在正氣盟內橫七豎八來回縱橫,猶如一處蛛巢迷宮。
每個銅鈴皆以紅繩串聯。
周來推着張火土來到了林北的院子,院子內有一個水盆。
水盆內一條錦鯉遊走,周圍更是佈滿紅繩鈴鐺。
水盆前有十四盞油燈,分成兩縱而立。
豆大火苗點亮十四盞燈,已經熄滅五盞。
張火土眉頭緊鎖,看着只剩下兩盞的那邊,喃喃道:「林懷南危險了。」
他又看向另一邊,火苗俱存,卻若隱若現隨時可能熄滅。
周來問道:「老師,元長老和龍姑娘都走了,這也是劫數?」
周來先前去尋找元季乙幫助,卻發現早已經不在。
他又轉去尋找龍思惜,卻發現同樣不在。
張火土給正氣盟弟子放假,讓其回家省親。
除去如沈飛鴻那樣無親無故的人外,基本都不在了。
張火土自發現後山之變後,就開始佈陣。
他以紅繩銅鈴鎖住正氣盟氣機不泄。
「他們二人皆為木命,卻赴火地,又遇到天大變故,即劫數,也是機緣。」
張火土搖頭說道:「就看他們福澤是否深厚了。」
「豈能料到,這二人能同時撞上這般事情。」
「七星續明燈已經是最後手段,就看能否保住。」
張火土抬頭望天,喃喃自語道:「不知天上那位,是否會插手。」
周來沉默片刻,說道:「老師,我們退吧。」
他已經做好被訓斥的準備,張火土卻沒有罵他,而是通情達理道:「周來,你今年歲幾?」
「再過三月,便滿二十。」
張火土呵呵一笑,「二十歲,年華正好,可我年紀大了,再走也走不了多遠了。」
周來忍不住說道:「老師,你說過,陣道者,不與天爭。」
「你既然知道盟主與林長老此劫難逃,為何要做這些事情?」
聽到周來的話,張火土眼神有些失神地望向那盆中魚兒,「是啊,當順勢而為。」
他垂頭看向雙腿,可順勢,卻讓天壓得自己無法站起。
若繼續順勢......
「總有痴兒與天斗,周來,你是否會害怕?」
張火土問周來,周來也不知如何答覆。
換做以往,他必然選擇退去。
修仙者,修的是道,而天道至高,逆天而行只是斷送仙途。
可張火土的話又讓他陷入深思。
「張先生。」
沈飛鴻這時進來,對張火土說道:「正氣盟可是要出事?」
在沈飛鴻身邊還有趙昊和大康。
二人皆沒有離開正氣盟,而是留下來修行。
其中沈飛鴻最先察覺不對。
他直白詢問,張火土問道:「你想要我如何回答?」
沈飛鴻心一沉,咬牙說道:「沈飛鴻已然無家可歸,若正氣盟出事,我可留下盡一份力。」
趙昊看沈飛鴻這樣說,他面上多了幾分思索。
大康毫不猶豫道:「俺也一樣。」
張火土欣慰地笑了,擺了擺手說道:「就算有事,也輪不到幾個孩子操心。」
他說道:「正好其他人不在,你們可去努力修煉,等盟主回來會倍感欣慰。」
沈飛鴻深吸一口氣,「我明白了。」
他轉身就走,大康還沒反應過來,「怎麼走了,正氣盟出事了,俺要幫忙。」
沈飛鴻皺眉訓斥道:「以你如今實力也幫不了忙,潛心修煉才是真正的幫忙。」
張火土看着沈飛鴻背影,心道:「這沈飛鴻無論韌性品性都是極好的,未來正氣盟有他在,足以讓人放心。」
「叮鈴。」
鈴鐺聲響起。
緊接着,院內大片鈴聲響起。
本是白晝的天空,倏然暗沉,一陣陣狂風席捲。
盆中魚兒不安躁動,幾次差點躍出。
油燈被吹得壓低火苗。
張火土擲出石子,落入院內。
院內原本狂風大作,受石子落地之變,風消不見。
又見風起,席捲直上。
在正氣盟上空,凝聚成氣旋。
「那是什麼?」
周來失神望着那氣旋。
氣旋之中有雷霆之聲,更有窸窣聲響好似在院內響起。
「有索命者來。」張火土的表情失去往日的憨厚和藹,多了一絲認真,「出刀了。」
霎時間,寒光起。
讓人窒息的威壓襲來。
周來毫無還手之力,被壓得倒下。
他滿臉驚駭,張火土坐在輪椅上按下扶手底下的按鍵。
經過祖雁蓉改造的輪椅不同尋常,瞬間插入兩根鐵杵入土穩定輪椅。
張火土看到林懷南的續命燈又滅了一盞。
...
殷武王一擊落下被生生打斷。
仙器爆炸之威席捲上京。
恐怖威壓之中,一道身影自林家而起,宛若一道流星砸入東華門。
「放肆!」
殷武王抬手落下一掌向來人。
亮銀長槍攜帶槍意與罡氣,席捲煙塵碰撞而上。
「當——」
煙塵激盪四散。
眾人眼眸睜大,卻見煙塵中,有人以肉身撼動大神通......個鬼!
玄鐵槍彎曲驚人,林北身形爆退撞碎牆壁被壓倒另外一條街道。
那一掌讓他幾乎吐血。
他沒忍住吐槽道:「搞什麼,我還以為我升級了,結果還是一招秒?」
撼天之意被壓制死死的,林北用盡全力扭轉身體,將那一掌躲過。
殷武王眉頭微皺,「竟然擋下本王一掌?」
你管那個叫擋下?
林北差點吐血。
為什麼別人閉關出來後,什麼越境殺人猶如砍瓜切菜。
再不濟也不會被人一招秒掉。
而自己出場那麼牛氣,結果直接被對方一巴掌差點拍回老家?
逆天不死功瘋狂運轉,將林北體內的傷勢修復。
他再抬頭已經是恢復完全。
看到林北的狀態,殷武王更是說道:「好一個仙體,擋下本王一掌,竟毫髮無損。」
他眼中有着欣賞之意,完全不是林北想的那種陰鷙反派。
相反對方似乎還挺欣賞自己的。
林北不動聲色,從被自己撞開的斷壁走出,正要說些什麼,他看到林懷南,話語卡在嘴裏。
「等等,那是林大爺?」
林北擦了擦眼睛,想要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林懷南自天穹焚去金榜而落,為文道續了三境。
他如今的氣息,全然與從前不同。
甚至林北有一種感覺,如今的林懷南貌似可以捏死自己。
他表情僵硬,自己炸開仙器跑出來,結果你先成大佬了?
林北有些糊塗了。
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湊到林懷南身邊,欲言又止。
林懷南看到林北,也是一臉欣慰,「盟主。」
「林大爺,你這是......」
林北想說你是不是要成仙了,但仔細想了想還是換了個問法,指了指殷武王,「要不你把他先捏死?」
林懷南欣慰表情一下子沒了,板着臉道:「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
「什麼事?」林北真誠發問。
林懷南嘆了口氣說道:「文道歷來不是以殺力著稱。」
「意思是你干不過他?」
林北頭疼了,「那完了,我也干不過他。」
殷武王看二人旁若無人地聊起天,他面色一黑,「本王還在這兒呢。」
他看向林北,點名道姓道:「林北,林懷南所犯死罪,縱然你為羽化聖地護道人,也護他不得。」
林北心說自己還沒答應呢。
殷武王邁出一步,虛空而立。
身上氣勢更如天崩,上京天空顫抖。
雲層分裂,他抬手,掌中有刀泛青光。
殷武王沉聲道:「縱你已成十境,又有何為?」
「九境之上,拼的不是境界,而是對道領悟。」
青光佈滿天地,他手中刀凝聚毀滅之意,無盡海嘯而來。
這一刀,退無路,避無路。
「碧海刃,斬絕!」
神通一出,便是日月換色。
林北運轉心湖雲字,逆天不死功瘋狂修復。
撼天三槍蓄勢,卻凝滯下來。
刀意鎖定,神通瞄準。
殷武王不給活路,一刀落下。
除卻這片青光,眼中再無顏色。
林北伸手摸向葫蘆。
「唉......」
幽幽嘆息聲,徘徊天地。
林懷南一步邁出,張口道:「定。」
言出法隨。
青光引落,霎時停立。
殷武王瞳孔收縮,「神通?」
文道神通?
林懷南拂手一揮,青光散盡。
林北嘴巴張大,這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林大爺嗎?
他神色寂寞,「殷武王,不該是你。」
他抬頭望去,拱手一禮,「書生林懷南,欲論道天宇。」
殷武王意識到他是什麼意思,震驚道:「你自絕生路?」
林北立刻回頭,「林大爺,你要找聖帝?」
林懷南對林北深深一禮,「請盟主成全。」
林北眉頭緊鎖,「林大爺,我們大可回正氣盟。」
聽他還想要救自己,林懷南不由露出笑容。
「盟主,待我向張火土問好。」
林懷南說完,抬頭緊盯上蒼。
天空再現三十三重宮闕。
有聲傳來,煌煌如天威。
其威勢,甚至不亞於先前林懷南驚動的天意。
「請林先生入內一敘。」
震驚。
聖帝竟真的出現了。
不同於林淵飛升成仙。
林懷南以文道之姿受到聖帝親自邀請。
林懷南微微頷首,他腳下生出青雲,讓殷武王再度投去驚訝目光。
「又是一道神通,這文道從前有這般神通?」
尋常神通境皆是一種神通,可林懷南所展示出來已經有兩種。
林懷南踏上青雲,看着林北,從懷中取出一物。
林北接過看去,「懷南雜談?」
「姜萍兒是個好苗子,心思隨野,卻不缺乏善良。」林懷南說道,「須好生教導。」
林北只覺手中書本沉甸甸的,林懷南青雲直上。
三十三重宮闕打開,青雲入內。
片刻後,只見宮闕之上,有天花亂墜,更現飛鳳虛影。
有仙樂自宮闕傳出,猶如無上之法,聽之不願離去。
「他在與聖帝論道。」殷武王沉聲說道,「想要為文道再擴一些嗎?」
林北正要聽清楚一些,他身前場景變換,再清晰時已經是在林家村內。
林淵盤坐於團蒲之上,俊美模樣,與曾經那位鎮北王截然不同。
「莫要參和上這般天大因果。」
林淵淡淡說道:「為文道續三境,自上古之後,仙道、劍道、武道,各方之法出,歷經千萬年,方成十二境之說。」
「林懷南以逆天之舉續三境,已是人力之外。」
林北看向林淵,林淵高高在上,身上屬於鎮北王的那絲感情也猶如消失不見。
「你為護道人,當以護聖地為己任。」
「自此地進入,便可入福地之中,直到身上血脈全數覺醒,便可無敵一世。」
林淵將林北帶回來,就是讓林北完全覺醒血脈。
先前林北差點圓滿,不過被他強行打破出來。
林淵不願意看到一個血脈有缺憾的護道人。
只要踏入其中,林北比那可成為羽化聖地第一位完全覺醒血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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