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
許時懸方才抵達了程願發給他的那個地址。
此處距離南城市中心有一點距離,但環境不錯,是一處庭院式溫泉酒店,建築頗具古韻野趣,茂林修竹幽靜秀麗,私密性也很好。
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
許時懸繞過迴廊,走到了程願所在的房間門口。
房門敲響後過了得有一分多鐘,這才傳來『咔噠』一聲響。
許時懸原本想說一句『怎麼這麼慢』,但轉眼看見眼前的人時,什麼都沒再說,側身進去回手關上了房門。
程願也就比許時懸早來倆小時,原本正在院子裏泡溫泉,舒服愜意得快要睡過去時,門口這才傳來動靜。
程願匆匆從水裏起身,隨意裹上浴袍便小跑過去開門。
他平時白得其實有些沒有血色,如今泡得渾身都泛起淡淡薄紅,頭髮眉毛眼睫沾染着水汽,活像一顆剛洗過的水靈桃子。
許時懸進屋之後便把西裝外套隨意扔到了沙發上,一時沒有說話。
程願喊他來的時候大約是隔着屏幕,並沒覺得有什麼。
可眼下看到真人,想着待會兒要辦的事,氣氛突然有些尷尬微妙。
他拿了塊毛巾搭在頭上,背對着許時懸慢吞吞地問:「你要不要去泡一會兒?」
語氣里有着微不可查的窘迫。
許時懸聽着覺得十分新奇,之前他覺得這人說話相當百無禁忌,還以為他天生性情如此。
但現在這是害羞了?
這個認知來得突然,許時懸垂眸掩下笑意,也掩住了一點陡生的壞心思。
總算給他找到機會了。
「不用,我沖一下。」
說完便直接進了浴室。
沒一會兒,裏面便傳來淅淅瀝瀝的花灑聲。
程願手上無意識地擦着頭髮,心中突然想,要不還是叫點酒把自己給灌醉吧?
像上次一樣,喝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但經過上次摸底,程願覺得自己酒量好像還行,一時半會兒估計達不到效果,而且宿醉之後頭真的好疼,他不太想又遭這個罪。
不等他糾結完畢,浴室門又是一開,對方已經穿着浴袍出來了,頭髮耙向腦後,露出英俊濃烈的五官。
程願抿了抿嘴,算了,反正這人還挺主動的,待會兒自己只需要配合就好了,這沒什麼難的。
卻不想現實和想像有所差異,這回也不知道怎麼的,這人居然一反常態,完全不像那天一樣,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就想進入主題。
當然他今天倒也沒有過多廢話。
只是程願眼見着對方擦完頭髮,便去院子裏逛了一圈,之後乾脆在亭子裏坐下一邊泡茶一邊賞了會兒月。
好不容易再回房間之後,又一會兒叫客房服務把他的衣服拿去乾洗、一會兒拿出手機回一下消息。
期間和程願交流的語氣活像兩人是出來玩的旅遊搭子。
程願目露疑惑:「?」
現在倒好,他又拿起遙控開始看電視了。
電視一開自動便是財經娛樂頻道。
「今晨九點十九分,藍成連鎖於燕城海江區新店開業,創始人賈秀成先生攜夫人裘虹女士及獨子賈銀落先生一家三口共同現身剪綵現場」
程願被這動靜吸引,眼眸落到了躍動的彩色屏幕上。
可他將將只晃到了一眼畫面中人的正臉,未及看清,掌握遙控器的某人便一邊嫌棄地嘀咕着『沒點新聞可播了麼』,一邊切換了頻道。
程願復又回頭看他,看他到底想看個什麼。
許時懸自然感覺到了程願的目光,看似不動聲色,實際心中已是十分怡然自得。
過了會兒,他突然回頭,不給程願反應的時間,兩人的眼神驟然碰了個正着。
程願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他難道是在故意晾着自己?
可這是為什麼?自己哪裏得罪他了嗎?
程願想不明白,便直接問道:「誒,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許時懸手肘擱在扶手上撐着下巴,淺笑着發問:「什麼?」
這下確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程願鼓了鼓臉,提醒他說:「我是你的僱主。」
「我知道,所以這不是遵從命令趕來了麼。」許時懸手指閒閒敲了敲臉側,看着他有理有據地說,「但是我的僱主還沒有發出下一步命令,我怎麼能輕舉妄動。」
程願驚了,睜眼瞪着他:「你——」
「我什麼。」許時懸笑着,豁然起身,踱步到程願面前,彎腰同他對視,輕聲說,「要不,接下來要做什麼,你來告訴我?」
程願不滿地看着他,嘴唇幾度開合,最終說的卻只是:「你這人怎麼這樣。」
程願說這話時不太開心,因為他不想被捉弄,花錢又不是為了找罪受的。
他垂下眼,剛想說要不你走吧,這交易也不是非做不可。
卻不妨忽然之間,後脖頸被溫熱的手掌托住,迫使他揚起了臉,一個炙熱的吻隨之落了下來。
且不僅限於淺嘗輒止,不過片刻,對方便撬開他的唇關長驅直入。
是幽細醇厚的烏茶香。
程願坐在床邊,雙手擱在身側,不由攥緊了手下的床單。
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和人接吻。
其實仔細想來,上次的大部分細節他都記不清了,只有一種模模糊糊的印象。
此刻卻好像驟然將他拖回了那晚的回憶當中。
一吻之後,許時懸順勢把他壓下去,一邊在他唇角鼻尖輕輕啄吻,一邊半笑着哄他:「我逗你的,別生氣了。」
程願從那日起自我掙脫枷鎖之後,面對他人一向稱得上遊刃有餘,反正這世上也沒什麼值得他在乎的東西了。
但他對於眼下這種狀況着實經驗匱乏,是以一時之間只愣愣地眨着眼,好似全然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任由對方作亂。
許時懸見他突然這樣乖順,心中越發滿意。
只不過這傢伙讓他吃癟這麼多次,他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認識許時懸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報復心極強的人,所以懲罰才剛剛開始。
許時懸鼻尖漸次向下,同程願的肌膚只是毫釐之間,呼吸起伏間像是羽毛在輕輕地刮。
一路從表層吹拂到了骨頭縫裏。
程願感覺頭皮都麻了,他不太受得了,想伸手推開,卻又見這人在他脖頸間嗅了嗅說:「好香,白桃味的。」
經他提醒,程願這才想起,他剛剛泡澡時好像是隨手拿了瓶精油滴了點在水裏,原來是這個味道的嗎?
但接下來,他卻沒有心思去糾結這個問題了。
在肩胛感覺到一陣尖利刺痛時,程願驀然又想到了對方的微信頭像。
都喜歡咬人。
而自此開始,接下來的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
許時懸拿回了主動權,程願便才終於像一開始打算的那樣,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尷尬的氛圍漸漸趨於潮熱,就像南城六月底的天氣,又濕又黏,卻又總是無時無刻無孔不入地包裹着人們,叫人透不過氣來。
程願幾次想逃離,卻又幾次被留下。
忍無可忍之時,腦中零散地想,不是說他是僱主,要聽他的命令嗎?那現在為什麼讓他停他不停!
每每出口想要質問,卻都會被吻得句不成句。
眼冒金星昏過去之前,程願滿心盤旋着懷疑,他這個錢真的不是花來找罪受的嗎?!
而他找的這個人,似乎也不是能夠輕易被驅使的,更像是一匹不受控制、為所欲為的狼。
程願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他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卻誤入鬣狗環伺的叢林,好像隨便哪一匹都能隨時撲將上來咬下他的一口血肉。
在他瀕臨極限之際,那些鬣狗卻忽然消失無蹤,好像是受到了威嚇,他被一隻威風凜凜的狼納入了保護範圍。
可再一環顧,四周好像都是冷冰冰的囚籠,他安全了,卻沒有自由了。
而那頭狼,也一直在暗處幽幽地注視着他。
夢到這裏戛然而止。
程願眼球快速轉動,最後突然一個抽搐,猛地驚醒過來。
程願睜開眼,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怎麼了?做噩夢了?」
身側忽而傳來一道詢問的聲音。
程願偏頭一看,發現身側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撐着腦袋注視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見他看過來,又伸出一隻手過來將他攏進懷裏。
程願剛開始沒什麼反應,可過了一會兒稍稍清醒點之後,突然覺得兩人這姿勢有些奇怪。
就沒必要吧。
程願想了想,默默地翻了個身,準備下床。
不想那隻手臂又挪到了腰間把他給箍了回去:「還早呢,才七點,再陪我睡一會兒。」
程願其實有點想說,我是能接着睡,但你其實可以走了。
只是對方腦袋親昵地在他背後蹭了蹭,叫他覺得如果這樣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不過這倒叫他也想起來了,昨晚這人才更過分!
花錢的程願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他在被子裏蹬了下對方的腿:「你放開我。」
許時懸經過上次的教訓,半晚上醒了好多次,回回看程願還在身邊睡着沒跑他才又接着睡,但沒一會兒又會醒一下,是以一晚上沒怎麼睡實在,這會兒正迷瞪着。
說話間仍帶着鼻音:「幹什麼?用完就扔啊?」
程願幾下掙不開他,渾身更是酸疼得慌,只能暫且放棄,沒好氣地說:「那不然還要給你五星好評嗎。」
許時懸一聽便知道他這是回過味兒來了,但他也被氣了這麼多次,算算賬怎麼了。
只不過許時懸這會兒心情不錯,並不打算火上澆油。
他將人團吧團吧抱進懷裏,及時轉移了話題:「還沒問你呢,怎麼又跑這兒來住着了?」
程願斜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回答了一句:「閒着沒事當是旅遊。」
許時懸悶悶地笑了一聲,忽而心思一動,微斂着神色,問道:「旅遊的話,範圍就只在南城嗎,有沒有想過去更遠一些的地方逛逛?」
程願微眨的眼睫頓時停滯。
片刻之後,他情緒不怎麼高漲地問:「比如?」
「申城、榕城」許時懸依次列舉了幾個地方,最後他睜眼看着程願的側臉,微微屏住呼吸,不動聲色地提,「或者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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