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司晚趕緊起身。
「我再幫你好好包紮一下,別亂動。」
黎司晚聲音輕柔,還帶着嬌嗔的哄。
在外人看來,夏侯宿是強大到可怕的存在。
但這樣的強大便會讓人忽略他的脆弱。
他也是個人,也會受傷,也會痛。
但黎司晚能看見他的脆弱,也會心疼他的痛。
這些夏侯宿都知道。
夏侯宿點點頭沉默地答應,又坐直了身子,將身上的衣帶解開。
很是乖巧。
黎司晚伸手拉開了他的衣襟,在看到他肩膀上的傷口後,神色微怔。
「這麼深的傷口,就簡單包紮了一下,你不痛嗎?」
黎司晚薄唇微抿,又忍着輕顫的聲音詢問。
話音落下,她連忙起身又打開了早就準備好的藥箱。
「我沒事,昨夜情況緊急。」
「再緊急也得顧及自己啊!」
黎司晚說着,銀針落下,封住他的穴位,讓他痛覺稍減,又給他服下麻沸散,這才幫他縫合傷口。
兩層保障,夏侯宿倒真沒覺得疼,倒是黎司晚一直紅着眼,淚光閃爍着。
「阿宿,下次這麼危險的事情,能不能」
黎司晚本來想叮囑,但似乎想到什麼,又頓住了。
「想說什麼?」
「罷了,你想做的事情,我即便說不讓你去,你也還是會去的。」
聽見這話,夏侯宿抬眸看向黎司晚,輕笑溫柔,「那可未必,你不妨說了試試。」
她不會說,夏侯宿知道。
因為她和他其實是同一種人。
有着自己的堅守和原則,且了解尊重對方。
她不會阻止他想做的事情。
就如他一直在實現她想做的事情一樣。
所以最終,黎司晚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幫他細細包紮,「切記這些時日不要再用力了,小心又崩開了。」
「嗯,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你。」
夏侯宿笑得一臉討好,黎司晚也無奈一笑。
幫着夏侯宿穿上衣衫,「事情處理的如何了?」
「叛軍收拾的差不多了,只不過還有少數在外逃,至於那些和宋祁鈺有牽扯的官員,也都整理好了冊子,只等聖上醒來呈上去了。只不過...」
夏侯宿欲言又止,黎司晚卻是知道他想說什麼。
「尚書府同流合污,罪有應得。」
「既如此,也如實呈上。」
黎司晚幫夏侯宿系好腰帶,但卻沒有轉身離開,而是徑直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他溫柔一笑。
「阿宿,你需要安慰嗎?」
說罷,黎司晚朝着夏侯宿,展開了雙臂。
夏侯宿一愣,轉瞬眼底微紅,卻毫不猶豫,伸手環過黎司晚的腰身,俯身將她攬進了懷中。
這個擁抱溫柔又小心翼翼。
這是她的安慰,也是他的支撐。
黎司晚懂夏侯宿此刻的複雜,那是任何人都不能理解的。
因為只有她知道,夏侯宿經過什麼,而宋祁鈺的死,對他來說,又意味着什麼。
大仇得報固然痛快,但同時也帶來了他再次的悲痛。
因為過去的那些經歷,都會重新浮現。
這個懷抱,便是給他力量和溫暖。
走出那長時間困住他的黑暗煉獄。
黎司晚輕輕安撫着他,但夏侯宿眼底複雜,幾經糾結,還是下定了決心。
在放開黎司晚之後,這才開口。
「晚晚,有件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我...」
「我知道。」
不等夏侯宿說完,黎司晚便打斷了他。
「但此事,也僅我知道便可了!」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她。
黎司晚的心思通透,夏侯宿從來都是知道的。
他的本意也不是要瞞她,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她看見他的那些陰狠,會...遠離他。
就在夏侯宿局促不安時,黎司晚卻朝着夏侯宿歪頭輕笑,粲然溫柔。
「你幹得漂亮。」
「什麼?」
此話一出,夏侯宿一愣。
黎司晚卻繼續道,「有些事情此生雖然未曾發生,但不代表今生就不會發生,人心最為難測,一旦懷疑種下了種子,便一定會生根發芽,所以為了保護家人,防患於未然,是必要的,是我的話,我也會這般做,或許,還會做得更狠。」
萬萬沒想到黎司晚竟是這樣的想法。
夏侯宿眼底升起了無盡流彩的光。
「你不會覺得我趁人之危,陰狠殘忍嗎?」
「一場棋局開盤之後,輸贏皆是各憑本事,談何趁人之危,又談何陰狠殘忍,更何況...」
黎司晚看着夏侯宿一聲冷哼,「當初剛認識你時,你對我做的陰狠的事情還少嗎?」
黎司晚眼底皆是無語,夏侯宿這才想起,最初對她,的確也夠陰狠。
本來有些愧疚,但在看見黎司晚翻白眼的模樣時,又不由得被逗笑。
見夏侯宿放鬆下來,黎司晚這才安心。
「阿宿,我只想告訴你,放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
這句話的重要性,黎司晚察覺不到,但夏侯宿卻是心底震動着。
流光涌動在眼底,他唇角輕勾,再度伸手將黎司晚攬進懷裏。
「謝謝你,晚晚。」
一往無前不顧一切的支持,是他黑暗人生里長久不衰的光亮。
而黎司晚,也早就是他的光。
「好了,你該歇息一會兒了。」
看着夏侯宿慘白的臉色和滿身的疲憊,黎司晚發了話。
夏侯宿還想書寫什麼,卻被黎司晚一個眼神頂了回去。
「沒得商量。」
無奈,夏侯宿只好躺到一側的榻上。
反正事情都安排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枝節。
見夏侯宿聽話,黎司晚這才笑着點了點頭,「你好好歇息,我去...」
「不許去。」
話音一落,黎司晚手腕一緊,整個人便被夏侯宿徑直拉了下去。
一個翻滾就到了夏侯宿的懷中,被他緊緊圈住。
「你幹嘛?」
「你也要歇息才行。」
「我還得去看聖上。」
「那邊有皇后和方太醫,無妨。」
「可是...」
「沒有可是。」
夏侯宿語氣堅定,黎司晚也瞬間噤了聲。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覺得到。
目光交纏,黎司晚的臉都不由得漸漸升溫。
夏侯宿心頭也涌動着無法言說的衝動,但最終也只是伸手,在黎司晚額間清點。
「好了,睡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他的聲音溫柔至極,有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黎司晚沒來由的不能拒絕,淺笑點頭,就這麼靠在了他的懷裏。
也確實疲憊得厲害,不過眨眼的功夫,黎司晚竟真的就睡了過去。
蜷縮在夏侯宿的懷裏,好似小貓一般。
她不知道的是,夏侯宿本來緊閉的雙眸,在她沉睡之後緩緩睜開。
看着她,眼底是化不開的濃稠溫柔。
最終俯身而來,在她的額間落下一吻。
「晚晚...」
口中的話語還未說出,夏侯宿神色一變,轉瞬便點上黎司晚的睡穴。
緊接着他翻身而下,在落下床榻的那一刻,唇角便溢出了血跡。
指尖沾染,夏侯宿眉梢緊皺,轉而看向黎司晚。
眼底皆是眷念和不舍。
「晚晚,我真的...捨不得放開你。」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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