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宿無力的垂着頭,整個人都快碎掉一般。
「我病了?」
「是,你只是病了。」
黎司晚輕聲安慰着他,但看着他狼狽的模樣,眼中的淚,還是忍不住落下。
淚珠滴落在夏侯宿的指間,冰涼卻又滾燙。
夏侯宿抬眸看着黎司晚,眼底愧疚到了極致。
整顆心好似被捏住一般,感覺都快窒息。
但他還是顫抖着伸手,撫上黎司晚的臉頰,幫她拭去眼淚。
「別哭...」
聲音虛弱,僅僅片刻,夏侯宿身影一晃,便朝着一側倒了下去。
「夏侯宿!」
黎司晚趕緊扶住他,撫上他的脈搏。
他之前遇刺的毒雖然解了,但畢竟傷了根本,如今心緒遭到過大的動盪,才會體力不支。
外面宴席還在繼續,為了不被人發現異常,黎司晚讓吳宇幫忙,以夏侯宿身子不適為由,先行回了別院。
夏侯宿一直多病體弱的,眾人皆是知曉的,便也都不會多想。
馬車上,夏侯宿一直靠在黎司晚的肩側沉睡。
聽着他平穩的呼吸,看着他安寧的面容,黎司晚的神色,卻依舊深沉。
她說她會救他。
這是真的。
但是要救他,談何容易啊。
她不是心理醫生,對於這種心理疾病,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醫治,只能自己細細琢磨研究。
而且,夏侯宿的身子,還要面臨手術,根本不能再經受這般的心緒波動。
夏侯宿要想好好活着,在接受手術之前,便不能再刺激他,更別提治療心理。
而手術本就是開胸,心口的位置,風險巨大,若能活下來,恢復之後也未必是能受刺激的程度。
也就是說,或許這輩子,他心理的創傷,都無法被治癒。
那也就意味着,這一輩子,她都是他心中無法拔除的一根刺。
黎司晚眼底微紅,伸手撫上夏侯宿蹙起的眉梢。
不知為何,她心底難受得很。
想到她與他之間的溝壑,她就壓抑得甚至有些不能呼吸。
這便是代價吧。
她借用原主身體的代價。
借用了身體,便要承受罪孽。
黎司晚的情緒,在馬車停下時迅速收起。
帶着夏侯宿回了房中,黎司晚便幫他施針順氣血,之後又去熬了藥。
一直到夜幕降臨,夏侯宿才悠悠轉醒。
入眼便是黎司晚擔憂的面容,但這一瞬間,夏侯宿下意識往後躲了躲,神色里也有着一閃而過的怨恨。
雖然掩藏得很好,卻還是被黎司晚盡數捕捉到了。
黎司晚眼底失落,但還是保持鎮定,將藥端了過來,「先喝藥吧。」
夏侯宿平復心緒,緩緩起身,端過藥碗直接盡數喝了下去,沒有絲毫的懷疑。
隨即看向黎司晚,「有受傷嗎?」
「受傷?」
黎司晚微愣,之後才想起來,夏侯宿說的,是當時推開了她。
趕緊搖了搖頭,「沒事。」
見她準備起身,夏侯宿伸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指尖冰涼里,緩緩收緊。
「晚晚,對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推開你,我只是...只是...」
不等夏侯宿說完,黎司晚回身,「我知道。」
「你知道?」
「是,這是一種病,會在看見某種東西時被激發,你的激發原因,應該是喜服。」
準確來說,是穿着喜服的她。
更甚者,嚴重的話,會演變成,只要是她,便是激發的理由。
但夏侯宿倒是聽的認真,也對黎司晚的深信不疑。
「那...可以治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要等一等,要先醫治好你的身子,之後再去治它,你放心,日後只要不見婚服,就會沒事的。」
「什麼婚服?」
聲音響起,韓處從外面走了進來。
黎司晚見狀,「你們先聊,我去準備藥浴的藥材。」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黎司晚的背影,夏侯宿眉梢緊皺起來。
韓處不知他們發生了什麼,走上前看了看夏侯宿。
「你怎麼回事?定親宴不聲不響的就走了,說是身體不適,哪裏不適?」
夏侯宿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着,想了想黎司晚之前說的話。
轉而向韓處問道,「若是你害怕一樣東西,你會如何克服?」
「害怕的東西,只有直面它,才能克服它,若是逃避,那便一輩子都會害怕。」
說得很有道理。
直面它。
夏侯宿想了想,「吳宇。」
吳宇從外面進來,「小侯爺。」
「去侯府,將婚服拿回來。」
「現在?」
「現在。」
夏侯宿一臉認真,吳宇也就沒有再多問,轉身離開。
韓處倒是一臉驚訝,「你害怕的,是婚服?」
「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不過倒也不至於這麼着急就直面它的。」
「等不了。」
「什麼等不了?」
夏侯宿一聲嘆息,看向門外的方向。
不想再看見她眼底受傷的神色。
一次都不行。
他知道她在隱忍,也知道她強顏歡笑。
所以,他等不了她來治癒他。
他需要自己克服,此前也是他自己克服,才能直面宋祁鈺和黎司晚。
他相信,如今也能做到。
而此刻的黎司晚,正在院中挑選藥材。
看着星辰明月,手裏的藥草卻一直沒有動彈。
心緒不寧。
手不覺撫上心口的位置,那裏隱隱刺痛。
她到底是怎麼了?
想這麼多做什麼呢?
她遲早是要離開京都城的。
瀟灑天下才是她的夢想。
只要治好他的病,保住他的命,至於她是不是那根刺,也不是那麼重要的。
畢竟以後天涯海角,也未必會能再見。
黎司晚啊黎司晚,你本就是孤鳥,從小到大都是。
如今怎麼還渴求起了糾纏和溫暖呢?
一聲嘆息,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
黎司晚抱着藥材就又去了夏侯宿的院中。
剛到院門口,吳心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不好了小姐,清弦閣出事了!」
「什麼?你說誰出事了?」
一聽到清弦閣,韓處立馬沖了出來,比黎司晚還要着急。
「就是...」
等不及吳心開口,韓處就直接沖了出去。
黎司晚倒還鎮定,「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怎麼的,外面突然起了風言風語,說羅姑娘和金姑娘...有苟且的關係,還有人證,今日正巧她們二位在台上表演,然後就鬧起來了。」
羅姑娘和金姑娘,正是因為情深,所以自行加入清弦閣舞台劇的。
這個時代,這樣的關係被發現,的確是大事。
黎司晚趕緊進門將藥材放下,「我已經交代好了,一會兒藥浴池準備好,你就自己進去泡,我得去一趟清弦閣。」
跟夏侯宿交代一聲,黎司晚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夏侯宿見狀,也翻身下床,「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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