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醉經年 第69章

    一醉經年

    何故迷濛中感覺身體一直在晃,一下比一下劇烈,他的頭磕在了硬物上,疼痛刺激得他勉強撐開了眼皮,身體卻動不了,大腦也極度渾噩,入眼的畫面他分析了半天,才確定是車頂,而他,好像是卡在了後座座椅的縫隙里。|

    他被綁架了……

    誰會綁架他?宋居寒嗎……

    不對……

    何故感覺眼皮有如千斤重,慢慢地往下墜。

    又是一下撞擊,他又清醒了一分,他拼命想要感知自己的身體,可身體綿軟,就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聽到駕駛位傳來咒罵聲,一個人在打電話:「快來幫我!被盯上了!不是!不是警察!他想把我逼停!」

    何故心裏充滿了恐懼,明知自己陷入危險卻連眼皮都抬不起來,這種感覺太無助了,簡直是砧板上的魚。

    會是誰在撞車?怎麼不報警?

    車一個急轉彎,拐上了一條坑窪的路,速度稍緩,但何故感覺自己的身體一會兒被拋扔起來,一會兒又墜到地上,他胃裏翻江倒海,腦袋被磕了好幾下,卻連吐的力氣都沒有。

    一陣眩暈間,他再次昏昏欲睡。

    突然,車停了下來,駕駛位的人粗暴地打開車門,車外傳來一陣打鬥聲和通叫聲。

    何故感覺一陣涼風灌入,車門被打開了,一個熟悉而焦急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何故,何故!你沒事吧!」

    何故動彈不得,只能勉強眨了眨眼睛。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宋居寒,是宋居寒!

    他感覺身體被人從狹窄的縫隙里拽了起來,挪到了後座上。他腰肢無力,控制不住地往後仰去。

    突然,只聽得一聲悶哼,抓住他的那雙有力的手鬆開了。

    他心慌不已,他想大喊大叫,喉嚨里卻只發出低沉的呻->

    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奔跑的聲音,應該是來了很多人,打鬥聲和怒吼聲再次響起。

    何故簡直是拼盡了一切的力量,撐開了眼皮,嘗試了幾次,終於用手摳住了安全帶扣,他想把自己的身體拉起來,他想看看宋居寒怎麼樣了,可他嘗試了幾次,手都滑脫了。

    他不死心地狠狠咬了一下嘴唇,疼痛的刺激終於讓他又清醒了一些,他勉強借着安全帶扣,將身體拽了起來。

    車外竟是一片漆黑的樹林,可能是某個公園,這個時間,幾乎沒有人煙,宋居寒被七八個人圍在中間,每個人手裏都拎着一根鐵棍,劈頭蓋臉地朝着他砸。

    何故眼看着宋居寒被一棍子抽倒在地,他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寒……」何故叫了一聲,微若蚊吶。

    可在那危險重重的、吵雜的環境中,宋居寒居然聽見了,他一扭頭,額角正在淌血,那還來不及收回的猙獰的眼神中,頓時附上了幾絲擔憂和安撫

    何故瞠目欲裂。

    有人叫道:「把人換到另一輛車上。」

    宋居寒一腳踹開衝上來的人,猛地將車門摔上,然後用後背抵住了車門。

    何故眼看着幾根棍子從各角度朝宋居寒揮來,宋居寒抬起手臂去擋,一根鐵棍硬生生被抽彎了,宋居寒疼得大叫1

    何故心臟巨痛,他勉強爬到了車門前,拍打着車窗,無力地嘶喊:「居寒!」他和宋居寒只隔着一層車窗,仿佛只要伸出手,就能觸摸到那寬闊的背脊,可他觸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玻璃。

    宋居寒痛叫一聲,一把奪過棍子,反手襲向歹徒的肚子,那歹徒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泄物,痛苦地歪倒在地。

    宋居寒揮舞着鐵棍,極其兇狠地將衝上來的人擊倒,可他的背部始終抵着車門,不讓任何人靠近。

    眼看着人一個一個地倒下,最後一個人見情況不好,轉身就跑,宋居寒將手裏的棍子扔了出來,砸在他背後,將人砸飛了出去。

    宋居寒幾步衝上去,一腳踢在了他脖子上。

    透過車窗,何故看着宋居寒僵硬地站了一會兒,然後身體虛晃,單膝跪在了地上,緊緊抱着左手,渾身發抖。

    何故眼圈酸痛,手掌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車窗,溫熱的液體盈滿了眼眶。

    宋居寒慢慢站起來,轉過身,疲倦地朝他走來,打開了車門。

    何故身體失去重心,載出了車外,宋居寒用胸膛頂住了他,右手將他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頸窩處,心有餘悸地輕聲說:「你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何故用力嗅着宋居寒身上那溫熱的氣息,感受着他蓬勃的心跳,顫聲道:「你……你怎麼樣……」

    &事,你別動,會摔。」宋居寒身體晃了晃,明顯有些站不穩,但何故全身的重量都在他身上,隨時可能頭朝下栽下車,他左臂扭曲地垂在身側,根本使不上力,只能勉強用右手摟住了何故的腰,將人從車上單手抱了下來。

    何故雖然身形勁瘦,卻着實不輕,宋居寒腰腿發軟,難以支撐,倆人雙雙往地上倒去。

    宋居寒護住何故的頭臉,讓他摔在了自己身上。

    何故大口喘着氣:「報、報警,你報警……沒有。」

    宋居寒臉色慘白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忍着痛說:「讓你等我一下的……我出門太急,沒帶。」

    &手機在兜里。」何故慌亂地說,「你在流血,你怎麼樣了,我怎麼動不了……」

    &麼大的動靜,肯定有人報警了。你應該是吸了麻醉,身體會麻痹一段時間,究竟是誰要綁架你?」

    &不……」何故腦子裏閃過了李會陰沉的臉,這是最合理的可能了。

    遠處傳來了警笛的聲音。

    何故如釋重負,他想撐起身體,看看宋居寒的傷,可依舊沒多少力氣,只能勉力伸出手,摸向宋居寒的小臂。

    他能摸出那小臂不正常的腫脹。

    宋居寒疼得低叫了一聲:「……別碰。」

    何故眼眶發熱:「到底怎麼了,是不是斷了?」

    「……可能吧。」

    警笛聲越來越近,紅藍交錯的警燈閃耀在何故眼底,一直雜亂的腳步聲朝他們奔來。

    &人受傷了>

    何故的身體被人架了起來,他掙扎了幾下:「我朋友受傷……」

    &抬上車。」

    何故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儘量咬字清晰地說:「我剛才被人綁架了,我懷疑是勤晴實業董事長李成星或者他兒子乾的。」

    警察立刻道:「好,我們馬上去調查,你先去醫院。」


    何故躺上了救護車。

    護士掰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淡定地說:「沒事啊,別緊張,你吸入的麻醉不多,一會兒就自己代謝掉了。」

    何故急道:「我朋友呢?」

    &另外一輛車,到了醫院再說。」

    何故伸手想去摸手機,去發現手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他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他腦子裏全是宋居寒蒼白的臉和那額角刺眼的血紅。

    如果不是宋居寒今天跟着他,如果不是宋居寒來救他,他現在會怎麼樣?他會被李家父子用來要挾他媽出讓股權,然後呢?他能活着回來嗎?

    只要想想那後果,就不寒而慄。

    在他最需要宋居寒的時候,宋居寒出現了,這比什麼都直戳他心臟。

    他從十三歲起開始自己生活,十五年了,他的人生中頭一次體會到被人保護是什麼滋味兒……而那個人,是宋居寒。

    到了醫院,何故感覺手腳麻利了不少,護士把他扶下車,警察接手扶住了他:「先生,你現在能談話嗎?需要休息一下嗎?」

    &朋友呢?」何故急得眼睛都紅了。

    &在手術室,你要是覺得身體沒大礙,我有些問題要問題你。」

    &怎麼了!」何故緊緊揪着他的袖子。

    &步檢查是頭骨破裂,手骨骨折,身上還有多處擊打傷,不知道有沒有傷及內臟。」警察把他扶到一間辦公室,「你坐一會兒吧,頭腦清醒嗎?」

    何故哪裏坐得住:「他在哪兒,哪間手術室?」

    警察無奈道:「我帶你過去吧。」

    警察扶着何故走到了手術室前,他坐在了長椅上,半天沒有說話。

    頭骨、手骨、內臟……

    何故害怕得心臟都在發顫。他想起什麼:「我得聯繫他的家人。」

    &先聯繫一下家人吧。」一個女警走了過來,把他的手機給了他,「宋居寒這邊我們已經聯繫上了,他的助理正在趕過來,家人要天亮才能到。」

    何故用顫抖地手指撥通了他媽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孫晴含糊地聲音響起:>

    &何故深吸一口氣,「我現在跟警察在一起,警察會去接你,警察來之前,無論誰來你都不要開門。」

    孫晴立刻就醒了:「何故,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剛才被人綁架了,但是對方沒有得逞,除了李家,我想不出還有誰會這麼幹。」

    孫晴倒吸一口氣:「你怎麼樣?你受傷沒有?你在哪兒?!」

    &在醫院,沒有受傷,你呆在家別動。」

    那個女警馬上按照何故給的地址派人去接孫晴,扶他過來的警察開始做筆錄,了解情況。

    何故盯着手術室的燈,完全無法集中精力,警察看他狀態不行,讓他再休息一下。他閉着眼睛靠在了牆上,心臟還在不安地跳動,腦子裏每一幀的畫面,都是宋居寒。

    半個小時後,孫晴到了,說李家父子已經被帶走調查了,但警察說目前還沒有找到有利證據,恐怕天亮就得放人。

    孫晴眼圈通紅地抱着何故,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是他們幹的,畜生,簡直是畜生!」

    何故撫摸着她的背脊,啞聲道:「如果找不到證據就麻煩了。」

    &定能找到,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何故看了一眼手術室,此時此刻,擔憂壓過了一切的憤怒。

    孫晴一遍遍摸着他的頭髮,顫聲道:「還好你沒事,兒子,還好你沒事,你要是出點什麼事,我就跟他們拼了!」

    何故沉聲說:「但是宋居寒的傷……不知道怎麼樣了。」

    &問了救護車的醫生,說頭上和手上的傷都是可以恢復的,內臟要用儀器檢查,可能問題不大。」

    何故搖了搖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走廊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滿頭大汗地小松出現在了手術室門口,他簡直要急哭了:>

    何故站起身:「vanessa知道了嗎?」

    小松用力點頭:「他們正在趕過來,寒哥怎麼樣了?」

    何故搖搖頭:「現在還不知道。」

    &的,那幫人死定了。」小松又急又怒,不停地在走廊里踱步。

    何故脫力地坐回椅子裏,現在度過的每一分一秒,都格外地煎熬。

    宋居寒在手術室里待了四個小時,幾人枯坐了一夜,等着宋居寒出來,天已經亮了。

    何故和小松趕緊圍了上去,看着雙目緊閉的、虛弱的宋居寒,何故只覺得心臟抽痛:「醫生,怎麼樣?他怎麼樣了?」

    &上的傷口縫合了,脾臟出血,已經進行了治療,手骨骨裂,做了處理,暫時沒大礙了。」

    何故長長吁出一口氣,跟着宋居寒回了病房。

    小松不停地在打電話,在找各種關係封鎖消息,何故疲倦地說:「你要打電話就出去打吧。」

    小松忙道:「哎,好好好。」

    小松出去後,病房裏一片安靜。

    何故默默地看着宋居寒,忍不住伸出手,撥開了擋住他眼角的髮絲。

    宋居寒睡着的樣子真好看,沒有了平日的傲慢與跋扈,那不設防的樣子竟帶着幾分寧靜和天真。

    他已經好久沒有仔細看過宋居寒了,倆人相處的時候,不是劍拔弩張,就是暗流洶湧,久而久之,他就不想再看宋居寒的眼睛,生怕那眼神會撼動他的心。

    他曾經覺得,能這樣靜靜地看着宋居寒,是極大的幸福,因為在那只有他清醒的短暫時光里,他就好像真正地獨佔了這個人。

    只是後來,倆人之間已是面目全非。

    他何嘗不希望,宋居寒對他一開始就是真心,那樣他就會堵上性命去維護這段感情、去愛宋居寒,可惜命運不能隨人願。

    今天發生的事,不過是印證了他一直以來的想法,那就是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無法不關心這個人。正如他當初所想,他恐怕窮其一生,都不能真正放下宋居寒,他僅僅是不想再經歷那些痛苦了。

    何其矛盾,何其殘酷。

    走廊外傳來一陣響動,病房的門被推開了,首當其衝進來的是vanessa,然後是小松和宋河。

    宋河看了一眼宋居寒,指着何故怒吼道:「何故!他跟你在一起,就沒有過半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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