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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那隻鬼面狐狸,看你時你不搭理;不看你吧,你又為何總是偷偷瞄人。
角落一片雪地被頑皮的孩子們踏得精光滑溜,鸞枝繡花鞋兒一步一步踩得十分小心。察覺沈硯青在偷眼眯她,那眼神瀲灩帶笑,不曉得他心中又在打什麼主意,她也不動聲色,只低着頭,尋思一會兒該與他如何做戲。
那步子徐徐,一雙盈盈秀巧的天足兒看得孩子們甚是稀奇:「你快看,她不纏腳。」
「嘖,真的是!」
三五個家生子指指點點:「四少爺,你還說你嫂子美,看,原來是個大腳婆娘。」
嘻嘻哈哈的笑。
沈硯琪不高興了,放出去的大話已經收不回來,這會兒只怪鸞枝給自己丟了臉。
可惡,幹嘛要掂着裙子走路?踩髒了也可以洗嘛。
腳下的皮球一踢,咕嚕嚕滾到了鸞枝跟前。
「胡說。我幾時說過她美了,她是天底下最丑的女人!」沈硯琪咬牙切齒的說。
「啊——」鸞枝哪裏料到這一出,那南邊帶來的繡鞋兒不比北面的做工,腳底下沒有防滑的小褶兒,一個措不及防,整個兒便往雪地上後仰而去。
一眾的姨娘夫人們紛紛停下手中動作看過來。
天也,這一仰面,那裙內的風光被眾人看去,白白又要添一番不堪的碎語。
「沈硯青,你拉我……」情急之下都忘了對他敬稱,一隻手兒只是本能地望沈硯青面前伸去。
料不到這個女人竟然會向自己求助……沈硯青眉頭微蹙,可惡,嘴上叫他少爺,原來心裏頭都是連名帶姓,好生大膽。
然而瞅着鸞枝裙擺翻飛,又討厭她裏頭的曲線被一群外人看去,大掌微微一頓,末了還是伸將出去……
「表弟妹小心。」卻一道魁偉身影翩然掠至,那一襲月白長裳的男子先一步攬住了她腰身。
恰恰好的時間,先一步、晚一步女人都要摔倒在地了……真箇是用心。
沈硯青手腕一滯,下一秒便泰然自若地放回輪椅的邊沿。
動作之順暢,看不出一絲先前異動。
果然是個冷心腸的男人。
鸞枝有些窘迫,待睜開眼睛,卻見祈裕正長眸含笑地與自己四目相對,忽地一股惡寒頓生出來,不用想都知道此刻與他的姿勢有多麼曖昧。
……該死,他又來做什麼?
撫在腰上的大掌滾燙,那慣於弄魂兒的手指又在鸞枝的腰谷處若有似無拿捏,恨得她只是咬牙,卻又不敢發作,不敢明着與他算賬。
鸞枝暗暗踩了一腳祈裕的腳尖,鈍地直起身子:「謝過表少爺。」 揖了一揖,走到沈硯青身後站定。
卻哪裏能夠逃得過沈硯青的眼睛,只這三兩回的眼神交匯,他便曉得兩人之間定不同尋常。
當下也不動聲色,只是對着祈裕拱手笑笑:「裕表哥幾時到的家?好些日子不見了。」
懷中頓空,女人香風遁入他處。祈裕意猶未盡地凝了鸞枝一眼,料不到一夜未見,她竟忽然着了妝、畫了眉,連眼神都失了昨日青澀……這是屈從了嚒?可惜了,一抹香酥卻被那廢人享用。
祈裕對沈硯青歉然回了禮:「前日回來的,聽說表弟新婚燕爾,便不曾過去打擾。剛才多有唐突,怕表弟起身不便,擅自做主攔下了表弟妹,還望見諒。」
「無妨。怪她自己不小心。」沈硯青自動忽略那句『起身不便』,只淡笑着掃了鸞枝一眼。
鸞枝的眼神卻不在他二人身上。
是故意閃躲麼?為何她只是與那無乾的孩子們說笑。
……偏要看她難做戲。
沈硯青又問道:「表哥這次進山,可有甚麼收穫?」
祈裕收回眼神:「哦呀,你不說我倒險些忘了。這次進山在獵戶家中購得一方上等鹿茸膏,溫而不燥,對體寒體虛者極為幫助,我今日特特帶了來,正要給表弟則個。」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方金褐色的錦盒,只與沈硯青遞去。
沈硯青卻不接,微起抬下頜對鸞枝示意道:「勞煩表哥一番心意,你去替我接來。」
那眼神瀲灩,分明是好整以暇。
鸞枝暗暗揪緊帕子,然而仔細瞅着沈硯青清雋的面龐,卻又找不出他的一絲異樣,也不知到底被他看去了端倪沒有……真箇是只狡猾的狐狸。
只得逼自己面不改色地走過去接。
一指修長摁住她手心,分明不過秒秒的時隔,卻讓她一瞬想起昨日的不堪。
「鸞枝替相公謝過表少爺。」鸞枝服了服身子,知道祈裕有話要對自己說,卻只是低語一聲就轉身,偏不肯給他留機會。
一個寄人籬下的表少爺,不信他真敢明目張胆地與嫡少爺搶女人。
將錦盒放置沈硯青膝上,柔聲道:「那邊太陽甚暖,我推你過去曬曬吧,多曬太陽對腿腳有幫助呢。」也不顧沈硯青理是不理,小手兒只往他臂彎撫去,另一手扶着椅背就走。
「好。」女人的手心暖熱綿綿,從頭至尾都未曾看過那月白長裳的男人一眼。沈硯青勾唇笑笑……不是都化了妝、着了新衣麼,如何又這樣冷淡?
罷,且看她葫蘆里到底賣的是甚麼藥。
祈裕有些不爽了,瞅着鸞枝一襲長裙娓娓離去,料不到前日那個生澀驚惶的小鹿,忽然一夜之間變得如今淡定,她竟然絲毫不顧忌昨日與自己的一場旖旎,竟然這樣堂而皇之地忽視他對她的暗示……是料定他不敢在眾人前面把她如何嚒?
好個絕情的小婦。
明知不該,祈裕卻還是抑制不住地開口道:「表弟妹昨日在我馬車裏用的那塗腳香膏兒,祈某今日也帶來了,可要過來拿回去?」
咚。
木質輪椅鈍地一滯,鸞枝握在椅背上的手緊了緊,終於回過頭來。
那秀眉微挑,貝齒咬着下唇……果然還是有些害怕的。
祈裕勾着唇角,也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總算有些許平復。
鸞枝眼梢悄然一瞥,看到身旁沈硯青一樣也勾着嘴角,知道這兩個男人都在看自己的好戲,默了默,卻只道:「表少爺說的是什麼,鸞枝聽不明白。」
轉了身,依舊扶着輪椅娓娓走路。
馬車、塗腳兒、香膏……只這三點就已經足夠了。
沈硯青笑容一斂,不着痕跡地拂開女人的手腕。
怕不是終於從自己這個『廢人』之外,又重新尋找了新的寄託,所以才忽然一夜之間安穩了心性罷。
好個擅長偽裝的女人,方才差點兒都要被她的柔情騙去……心中頓生出一股道不出的辱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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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障,再要調皮罰你跪地!」柳姨娘拍着硯琪的屁股,只是咄咄訓斥。
老太太有些不悅,儘管聽不清三人的低語,這來來去去間,她也曉得鸞枝必然與祈裕有些不一般……罷,女人哪,非得讓她早早生了孩子才安心。
見祈裕過來請安,便抿着煙嘴道:「一路上辛苦了,聽說才從山裏回來,這一個月收穫如何?」
祈裕拱手作了一揖:「回老太太,進了些皮草野貨,數量倒是不少。只是路上鬧着土匪,一路停停走走,耽誤了時辰。」
「說起土匪倒是極讓人頭疼。」老太太吐了口煙,凝着眉頭想了想,又囑咐道:「今年馬場裏的銷路也不比往常。聽說寶林縣年初也建了個馬場,正在同我們搶生意,許多老主顧都被拉去了那邊。你要注意和官府套好關係,小心年底被土匪們劫了窩。」
祈裕心中暗諷,面上只謙虛應道:「是。那邊的老闆說是與宮中哪個人物關係甚鐵,許多老主顧礙着這層面子,也不得不下了單子。晚輩着人去打聽過,一直也未能打聽出那老闆的根底。」
一邊說,見沈蔚婷只是直勾勾看自己,便又沖那邊廂又作了一揖。
那一襲月白長裳翩翩,一眾的丫鬟只當表少爺在看自己,又紛紛勾動了女兒柔腸。
老太太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和顏笑道:「瞧你,這一個月瘦的。我總同你姨母說,不好叫你一個外侄這樣幫襯,平日裏你一個人忙不過來,許多清減的便交給硯青去辦就是。眼瞅着幾個兄弟都成了家,如今也就你落了單兒,趕明兒讓你姨母給相看個好人家的姑娘,也給你把婚事辦了。」
「是。」祈裕靦腆笑着,又見老太太身邊樓月一雙楚楚巴望的眼神看過來,想了想,末了又添一句模稜兩可的解釋:「俗語道男人三十而立,晚輩心中感念老太太與姨母收養之恩,只怕報效不及,那婚事如今還不曾考慮過。」
老太太那話中的深意李氏哪能聽不明白,心中不痛快,便捂着帕子解釋道:「哪裏敢單獨忽略了裕兒,前些日子相看了寶林縣的一家姑娘,家中甚為殷實,今歲才16,正尋思着年後看看吶……原也打算年前就把布莊交給硯青去打理的,這不,老毛病又犯了。等過上些日子腿上好些了,便讓裕兒帶他去鋪上走走,幾個兄弟一起把家裏生意操攬起來,呵呵~」
「你曉得幾個兄弟一起操攬就好,硯邵那個貪玩心性,你也給我好生看管着些,莫再縱許他從賬上繼續虧空了。」老太太便再不說話,將臉轉向鸞枝,問道:「今日你丈夫腿上可好些?」
鸞枝點了點頭,將手撫上硯青的肩膀,柔聲笑道:「老家阿娘腿腳也不甚方便,平日有空我總替她熬湯食補,效果很是不錯。一會鸞枝去廚房裏取些食材,下午燉了湯兒給少爺留着。」
老太太滿意地抿了口煙:「如此甚好。硯青你也對她照顧着些,小夫妻兩兒的,沒有隔夜的仇。」
說得好聽,卻不信她當真那般好心……怕不是心虛罷了。
沈硯青薄唇勾起一抹笑弧,好脾氣地笑道:「是,盡聽老太太囑咐。」
正說着,魏五急惶惶跑過來,俯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沈硯青便不着痕跡地拂開鸞枝的手腕,凝眉問道:「不是有什麼老夫子嗎?」
鸞枝手心驀地一涼,見祈裕對自己會心一笑,她便瞪了他一眼,又淡然自若地扭過頭。
沒關係,便是此刻沈硯青討厭她也罷,反正不過是一場做戲,只要伺候好他身體就可以。
我的乖乖,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魏五哪裏曉得自己的謊言早已被戳穿,只是急錯錯地回答道:「說是老夫子臨時病了。讓少爺趕快去救場呢,縣衙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少爺人去了就行。
老太太聽見動靜,問道:「何事這般着急,連飯都不讓人吃了?」
沈硯青笑了笑:「童學那邊。縣太爺在書院招來一群童子,請了老夫子要教授棋道,可巧老夫子得了急症,適才讓孫兒前去應付呢。」
李氏正愁找不到旁的話題呢,聞言連忙誇讚:「哎呀,可不是找你最合適。論起做生意,這做學問只怕才是我們硯青的專長則個。」
老太太眉頭一皺,嘴上卻不應話,因曉得是縣太爺着人來請,只得揮了揮手:「罷,那你去吧。我讓鸞枝一會兒煮好了湯,給你裝個食盒子送去就是。」
說着,暗暗用眼神對鸞枝示意。
曉得這是趕自己走呢……好個精明的小腳老太,只怕早已曉得前日裁縫房裏與祈裕的那一幕。
鸞枝也識趣,見魏五推着輪椅要走,便跟着福了福身子:「那妾身這就去準備,順便給少爺再添件衣裳。」
哼,她倒是臉皮甚厚……
沈硯青淡漠地凝了一眼鸞枝,薄唇勾起一抹淺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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