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只覺得三十二一路上都很聽話,現在才發現他還喜歡操心別人的私事。
她跟霽寒聲是好朋友,連個手都沒拉過的純潔友誼,什麼道侶不道侶的,那簡直是侮辱了霽寒聲的道心。
更何況無論怎麼說,霽寒聲都是謝衡之的外甥,她連前夫的外甥都下手,這也太不當人了。
而且她已經對霽寒聲坦白了一切,等她找到魂魄缺失的根源,就會想辦法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雖然這可能有些漫長,但她的心不會動搖,也沒有心思再談情說愛。
虞禾語氣不悅地說完三十二,又想起自己該對他報以臨終關懷,於是態度緩了緩,說:「我不喜歡被人指點我的私事。」
三十二沉默片刻,應道:「好。」
小船又開始緩緩移動,虞禾在船頭坐下,目送那些飛舞的螢火蟲。
她已經想好了此行的計劃。
生生不息丟失已久,妖族忙活這麼久也沒找到,她對此也不報多大希望。
反正已經欠了這麼多錢,何必還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任務絆住手腳。她來到雲夢仙洲,主要是還是想尋找一下解決她缺魂的根源。聽聞雲夢仙洲有活了許久的大妖,或許關於心劍的事,能從中了解到什麼。
劍破虛空,飛升異界,到底只是幾千年前的事,後世的傳聞太多,她只怕有些出入。
虞禾暗自出神,沒有注意到前方水路的岔道又飛速駛來一架遊船。
等她聽到響動抬起頭的時候,兩隻船已經避無可避。
正想去拉三十二躲開的時候,身旁已經伸出一隻手臂,攬着她的腰帶着她凌空而起。
兩隻船撞擊在一起,發出轟隆的巨響,頓時水花四濺,大船里還響起幾聲驚呼。
虞禾因為沒錢,只租了一隻小船,被對方的大船撞了個粉碎,望見這一幕簡直兩眼一黑。
大船的速度因此慢了下來,但還是沒有停下,虞禾一見對方這肇事逃逸的架勢,拉着三十二直接落在對方的船頂上。
她運使靈氣,重重往船頂一落。大船猛地震動了一下後徹底停下。
這個時候,船內終於走出了幾個人,各自捂着腦袋手臂,還有個一瘸一拐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都怪你們,吵來吵去,現在出事了吧。」
「讓你看着路,誰讓你不上心?」
虞禾聽到熟悉的聲音,眼神變了變,一個女子抬頭,環顧一圈四周,望見破碎的船體,大致也明白了發生什麼事,立刻躬身道歉。
「對不住,弄壞了你們的船。」
「柳汐音。」虞禾一見到是她,火氣就無影無蹤。
另外三人,分別是顧微與瑤山的琴無暇,以及他那位用雙劍的未婚妻。
顧微聽到她說話,面色稍稍一變,一隻手已經暗自落在了刀柄的位置。
「你認得我?」柳汐音面色疑惑。「你的聲音有些熟悉,是在何處見過?」
三秋競魁過後,雲崀山弟子被冒名頂替的事已經不是秘密。自在飛花的殺手雖然名聲不好,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身份,只要不讓謝衡之知曉就行。
虞禾也沒有要瞞着她的意思,拉着十二從船頂上下去。
「三秋競魁,秦嬌玲就是我。」
幾人的面色瞬間一變。
顧微率先出手,長刀出鞘,迅速朝着兩人攻來。
三十二上前去接,被虞禾往後拉了一把,而後她一劍打過去,將長刀壓住。
同時柳汐音也拽住了顧微,冷聲道:「住手!」
「他們是奸細,當初接近你我分明是另有目的,三秋競魁過後,玉虛境法器失竊,難保與他們無關!」顧微一改玩世不恭的態度,語氣嚴肅,面上也沒了笑意。
「玉虛境的事與我們不相干,不要亂扣帽子。」虞禾頓了一頓,補充道:「說不定是謝衡之乾的。」
三十二的臉色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側目看着她,還是沒吭聲。
「你們究竟是誰?」琴無暇發問。
「好問題,先把武器收了。」虞禾雖然劍法不精,但十九修為在他們之上,加上一個三十二,二打四完全沒問題。
「顧微。」柳汐音沉聲喚他。
顧微立刻收了劍,隨後掃視四周,才發現水面上還飄着被撞碎的船體。
「這船是你們的?」
「對啊。」虞禾點點頭。「要賠錢的。」
柳汐音:「你究竟是什麼人?」
「收錢辦事的生意人,當初接近你,是為了你身上的血度母。」
虞禾坦白到讓柳汐音有些意外,她皺起眉,又問:「既然當初騙我們,現在為何又要說實話。」
虞禾雖然在和柳汐音說話,但目光已經忍不住瞥向了一旁的琴無暇。
「因為現在沒有騙你的必要,你那筆生意我已經不做了。」
「那你的兄長」顧微看向三十二。
「哦,這是另一位,那位兄長是去騙你的,我們倆都失敗了。」虞禾說着,又忍不住瞥了琴無暇一眼。
她第一次離琴無暇這麼近,月輝的籠罩下,讓他美得更驚人,像一尊雌雄莫辨的觀音像。
「前輩。」身後的三十二忽然喚了虞禾一聲,她隨後收斂了目光。
「誰知道你的話是真是假,緣何又在此處遇上,莫非又有陰謀?」顧微依然語氣不善。
虞禾還想跟柳汐音打好關係,好探聽一些事,面對顧微的懷疑也不心急,只是說:「你應當知曉,我有很多機會騙走你的血度母。」
柳汐音方才也在想這回事,方才那一劍,顯然能看出對方實力在顧微之上。三秋競魁之時,她對秦嬌玲毫無防備,倘若她下定決心要血度母,無論硬搶還是欺騙,都能夠得手。
「我真心想同你做朋友,不想讓你感到被戲弄欺騙的滋味。」
虞禾收了劍,又說:「我此回是來做生意,遇上你們實屬意外,只是現在這船既然壞了,那就麻煩你們賠錢,還有捎我們一程。」
琴無暇淡淡道:「閣下來歷不明,如何讓我們放心。」
虞禾身後一直沒說話的三十二,忽然開了口:「既如此,我們也砸毀這隻船,都不必計較了。」
這種誰都別想好的解決方式,一時間讓眾人都沉默了下去。
柳汐音腦子裏還在想那句「我真心想同你做朋友」,雖然只有數日的交情,但她後來得知被騙,的確沮喪了好一陣子。一直到此刻聽見這句話,心裏明知不該輕易相信,又忍不住相信對方說的是實話。
「可以。」她率先開口。
見她同意,顧微猶豫了一下,也點頭:「我聽汐音的。」
妖族雖然不像魔族一般是純粹的惡,卻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何況妖物天生敏銳,輕易能感知到靈氣的波動。
神行之術耗費靈氣,難保不會讓他們吸引到妖物前來捕殺。
這個時候被砸了船,荒郊野嶺的水澤上能去哪兒?
琴無暇雖然不悅,也只能勉強點頭。
虞禾看向他身後怯怯的姑娘,他冷淡道:「不必管她。」
於是一行人只能被迫同行。
虞禾記得霽寒聲提醒過她,顧微是來大澤找妖王商借法寶,還特意提醒她不要暴露自在飛花的身份,就是怕她跟顧微打起來。
她主動披露了一半,倒也沒說出自己是曲流霞的屬下,好在有柳汐音,才讓她糊弄了過去。
虞禾跟柳汐音坐在船頭說話,柳汐音雖然長着一副聰明人的臉,但在人情世故上,卻是出奇的單純,三言兩語就被她哄好了。
她望着水面,輕聲道:「我也不知,只是莫名地想要信你」
虞禾正要說話,背後傳來一陣清揚悠遠的琴音,她回頭想去看琴無暇,卻看見三十二正站在幾步之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這邊,將將好擋住了琴無暇的身影。
見她回頭,三十二扯出一抹笑,問她:「前輩有事嗎?」
虞禾也不好說他讓一讓,擋住她偷看美人了,只好悻悻然地把頭扭回去。
「琴無暇怎麼會跟你們一起?」
「瑤山與大澤關係緊密,妖族少主成婚,他是來替瑤山掌門恭賀。」
虞禾不解:「怎麼關係好成這樣了?」
她記得自己還在棲雲仙府的時候,時不時聽聞瑤山跟妖族又打起來了,那個時候兩方交惡,人妖不合,還找棲雲仙府幫過忙來着。
柳汐音想了想,說道:「師父他曾經搶了妖族至寶,導致妖族死傷無數,瑤山在那時出手相助,此後兩方才開始交好。」
虞禾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柳汐音疑惑道:「怎麼了?」
「沒什麼。」她搖搖頭。
虞禾又提了一句:「顧微好像很生氣。」
她記得方才顧微在船里的時候,幾個人就在爭執了。
雖然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但她確實喜歡看小情侶吵架,尤其是這兩個人彼此相愛的時候,吵架簡直是愛情的催化劑!
柳汐音輕聲道:「不是因為你,是琴無暇對泣月太過無情,顧微看不慣他,就在船上吵了起來。」
原書中倒是提過琴無暇和他的未婚妻,筆墨不多,只知道後來瑤山攻打十二樓,樓疏雨重傷琴無暇,他落在烏山魔母的手上,最終被折磨致死。
一個外貌出眾,天資過人,另一個卻是相貌平平,毫無亮眼之處的孤女。歸根結底,琴無暇的不情願也實屬平常。
「泣月不會說話,我和顧微不懂她的手勢是什麼意思,琴無暇也不肯理會,她躲在角落偷偷地哭,顧微發現後便替她不平。」
虞禾不禁皺起眉,被美貌迷惑而升起的好感頓時無影無蹤。
「原來也只是尋常人。」
柳汐音又問:「所以在三秋競魁之時,你是故意輸給我。」
「當然了。」
得到回答,柳汐音忽然站起來,執劍在手,說:「既如此,你我再比試一次。」
虞禾早就學會了行光十三劍的破解之法,贏了也是欺負人,搖頭道:「不比。」
柳汐音沒管她的拒絕,直接出劍朝着她刺過來,卻被一把飛旋過來的摺扇擋開。
虞禾嘆了口氣,起身拔劍。「我比還不行嗎?」
她衝着三十二頷首,感嘆道:「你的反應竟然比我還快,多謝了。」
隨後兩人飛身而起,就在這湖上展開一場劍決。
行光十三劍威力非同凡響,柳汐音很努力,也只突破了十一劍。
虞禾雖然修煉的時間不長,如今這具身體卻給她的劍法增色不少,以至於打到最後,縱使她劍招上不如柳汐音,卻以修為險勝。
勝負分曉,兩人落在船板上,顧微立刻說:「你只是修為比汐音高,劍法比她差遠了。」
虞禾點頭承認:「你說得對。」
柳汐音卻忽然道:「你的劍招很亂,這不是你擅長的招數,為何不用須臾劍法。」
虞禾也知道,自己並沒有高明到能夠掩藏劍招中須臾劍法的痕跡。
「我有自己的苦衷。」
她都這麼說了,柳汐音雖然失望,也不會追問。
顧微催着柳汐音去歇息,虞禾就坐在船沿上,吹着冷風發呆。
三十二忽然抬手伸向她,她下意識往旁邊躲,身子一歪就要往水裏栽,三十二一把將她拉了回去幾乎是將她抱在了懷裏。
一股清淡的香氣包裹着她,熟悉的感覺讓她愣了一下,隨後又心生牴觸,迅速將人推開。
「抱歉。」三十二說着,將蘆花從她頭髮上摘了下來。
虞禾重新坐穩。
「方才為何不用須臾劍法?」
聽到身旁人的提問,虞禾頓時覺得,這個三十二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
虞禾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要有臨終關懷,於是耐心地解答道:「從前用須臾劍法的時候出過差錯,後果有一點慘烈。但我至今沒弄清楚原因,也不太敢再用了。」
她真的很害怕,明明是好心,最後卻傷人傷己。
世上許多傷痛都能抹去,唯有死亡帶來的後怕,讓她至今心有餘悸。
「對不起。」
虞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側過臉去看三十二,發現他眼神中真的有歉疚,甚至可以說是悔恨。
「你只是問了一下,也不至於戳中我的傷心事,沒必要一副罪人的表情。」
她拍了拍三十二的肩,忍不住暗自腹誹。
要他去殺人勸都勸不住,現在戳人傷心事一副悔恨的表情,明明就不是好人裝什麼裝啊!
虞禾敷衍了兩句,自己跑到船尾,豎起結界就要找霽寒聲吐槽這個三十二,結果叫了應聲蟲好幾次,也沒有見到小銀球發光。
她又嘗試了幾回,也不知是霽寒聲沒有回應,還是應聲蟲出了事,只能就此作罷。
等到次日,一行人終於到了大澤妖王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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