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c市
稍顯老舊的綠皮火車在火車站停靠,火車門打開後,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火車中湧出,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連續兩天兩夜的行程讓每一位下車的乘客都身心俱疲。有條件買臥鋪的乘客還稍微好些,起碼有地方睡。最多的還是在火車座位上窩窩囊囊擠了幾十個小時的坐票乘客,此時的火車站小偷猖獗,一邊要小心自己手中的行李,一邊還要忍着酸軟挪着像是被螞蟻咬的兩條腿順着人流往火車站外走去。
唐志勇與陳孟同樣是一對剛剛下車的夫妻,兩人在來c市前都是在所在地的工廠上班,屬於雙職工家庭,在這個c國已經大力發展經濟發展了十幾年的情況下,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但一張的長途臥鋪車票錢花起來也不是不心疼。
如果只是他們兩個大人的話,夫妻倆忍忍也就過去了,說什麼也不會多花這麼多錢,但只見左手提着一個行李袋的男人此時還在用右手小心翼翼的護着被自己用繩子綁在身上的一個小被包。
火車上人擠人時不覺得冷,但此時下了車,c市正值冬季,呼呼刮過來的北風讓男人下意識的又用手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小被包。
與被唐志勇左手提着的被踩的髒兮兮的行李袋相比,這個小被包就顯得乾淨蓬鬆柔軟的多。
「老唐,你把那個行李袋給我吧。」陳孟伸手便想要接過丈夫左手提着的行李袋。
唐志勇剛想拒絕,就又聽妻子說道:「等會兒要下台階,這人這麼多,你抱着楸楸再拿行李袋到時候兩個人再一起摔了就麻煩了。」
男人一聽想想也是,便鬆手把行李袋讓妻子接了過去。
陳孟一手接過行李袋,一邊往丈夫胸前綁着的被包里望了一眼,透過縫隙見裏面被爸爸保護的好好的小朋友還在安安穩穩的睡覺,略有些疲憊的臉上這才露出一抹微笑。
見妻子臉上露笑,感受了一下那貼在自己胸膛上軟乎乎的小臉兒,唐志勇也笑了笑。
之前小兒子年紀小,也從來沒坐過火車。這一下子讓他整整坐了兩天的長途火車,小傢伙最開始的一天都沒怎麼睡。還是臨下車前實在困的不行了,這才在臥鋪上睡了一下。
下車時怕打擾到小傢伙,再加上這時候的火車站確實比較亂,他們家楸楸年紀小,又長得這麼好,說不定一個錯眼就讓哪個拐子給盯上了,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還是就這樣用被子裹起來綁在身上帶着最安全。
既可以讓小傢伙繼續睡,他們也放心。
出了車站,車站外已經有人舉着牌子在接人了。是兩個看起來十幾歲年紀不大的少年,但信手從陳孟手中接過行李袋的舉動也沉穩的很。
「叔叔阿姨,我們是阿澤的朋友,我叫畢馮,他叫沈湛,是阿澤讓我們來接你們在c市安頓下來的。」其中剃着小平頭的少年一邊接行李袋一邊自我介紹道。
唐志勇也沒有因為面前的兩個少年年紀小就態度輕慢,點點頭和兩人都握了握手:「我聽阿澤提起過你們,麻煩你們了。」
唐志勇聽大兒子在電話里提起過,這兩個少年都是在c市土生土長的,c市東西南北有多少個有名的胡同估計他們都門兒清。
他們一家子初來乍到的,還帶着個剛剛兩歲多點兒的小兒子,如果沒有熟悉c市的人引領帶路的話,想要安頓下來確實還要兩天。
他和妻子之前都是廠里的工人,小兒子唐楸自從生下來幾乎算是大兒子唐澤帶大的,他們夫妻倆自覺已經夠寶貝小兒子的了,可跟大兒子一比,還是有些不夠看。
他們這些大人折騰沒事,這麼大的小娃娃可禁不起折騰,萬一給折騰病了,好不容易才被勸回親生父母那裏的大兒子估計扭臉就得帶着鋪蓋被子重新搬回來。
「叔叔您這話就客氣了,阿澤要是知道我們沒把你們安頓好,肯定回去就得找我們打一架。也就是今天秦家那邊要給阿澤辦什麼晚會,阿澤聽您的勸不準備再刺激秦家老老小小那根脆弱的神經,不然他一準兒得翻牆出來接您和…」
說着,那個叫畢馮的少年看了一眼唐志勇身上的被包,心想:這應該就是阿澤心心念念的弟弟了吧?應該是叫…唐楸?現在被裹得嚴實,也不知道到底長什麼樣。
剛剛過了兩歲生日的小傢伙哪裏懂得最近家裏到底發生了多少事,從出生起就把他疼到現在,連睡覺都是自願給他講故事哄着睡的哥哥居然不是他的親生哥哥,而是唐家夫妻從福利院裏救助領養來的孩子。
偏偏這個孩子還不是真正無父無母的孤兒,在養父母家裏待了許多年後,人都長到十三四歲了又被一直沒放棄的親生父母找到,硬生生給帶回了遠在首都c市的秦家,註定要在未來繼承秦家偌大的家業。
名字也從一開始的唐澤改為了秦澤。
叫做畢馮的少年心想:據說前幾天就是這個小傢伙因為不懂哥哥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還不回家,趁着雙方打電話的功夫跑到電話筒前說了一句想哥哥,問哥哥怎麼還不回家呀。
人還沒有電話櫃高的小娃娃奶聲奶氣的問哥哥什麼時候回家,原本被養父母勸回親生父母身邊,好歹還能穩住的秦澤當時就繃不住了。
聽說如果不是秦伯父和秦伯母長了個心眼,當天晚上沒有睡踏實聽着動靜把人給攔住了,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兒子背着包袱估計都扒上火車在跑路的途中了。
之前的好幾通電話都沒事,人也能在秦家安安穩穩的住着。認識親戚、上課、人情往來也都配合。
本來秦家所有人都放鬆『警惕』了。那次之後才知道,這哪裏是安穩,那是還沒戳肺管子上。
戳到了分分鐘扒火車給你看。
好在唐家夫妻現在因為工廠裁員等各種問題覺得在廠里工作不算穩定,再加上為小兒子的未來教育問題考慮,也下定決心準備來c市安頓下來。
以後秦澤如果再繃不住了,最起碼不用和一車的煤炭一起坐兩天兩夜的火車,最多坐一個多小時的車也就到了。
想到這裏,深知自己那位新認識的好友對養父母及那個被爸爸抱着還在睡覺的小傢伙感情還是十分深厚的兩個少年也收起了脾氣,順順噹噹的帶着唐志勇和陳孟坐公交車來到了一處秦澤一早就給養父母看好的暫時落腳點前。
深知養父母性格的秦澤並沒有給養父母挑一些環境過於優越的住處,也沒有選擇自己墊付一部分租住費,而是認真看好了一處公辦小學的家屬院。
家屬院裏住的大多都是那處公辦小學的教師以及家屬,人員來往簡單。又因為家屬院有些年頭了,一側牆上都長滿了爬山虎,所以房租也不算貴。
以唐志勇和陳孟這些年的積蓄還算負擔的起。
知道夫妻倆帶着一個孩子坐了兩天的火車現在應該已經很疲憊了,帶路的兩個少年也沒有多停留,只是在走之前又交代了一下附近的菜場、醫院、派出所、百貨商場所在後,便婉拒了唐志勇要請他們吃飯的邀請,小跑着出了家屬院。
目送兩個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見,唐志勇回頭看着那間四合院裏分出來的門口朝西南的空屋子,他剛剛已經交了租金,這就是他們一家接下來的兩年要住的地方了。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唐志勇和妻子陳孟沒有休息,而是把還在睡着的小兒子安放在已經擦乾淨的床鋪上,然後便到院子中的井裏接了盆水前前後後的打掃忙碌了起來。
先是去隔壁房東家拿了些煤。原本陳孟是要用c市的市價買的,但房東看他們是剛搬來的,又剛交了房租,乾脆就送了他們一些。
把煤塊放在屋內的爐灶中,用廢舊的報紙把煤塊引燃,窗戶微微留了一個小縫,原本像冰窖一樣的屋子這才慢慢暖了起來。
夫妻倆也不用再時不時的就到床前摸一摸還在睡覺的小朋友的手冷不冷了。
等到把屋內屋外打掃完,陳孟也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菜回來,外面的天已經擦黑了。
甚至開始有大朵大朵的雪花往下飄。
屋外正值隆冬,屋內女人在爐灶邊煨了幾個小個的烤紅薯。
小個的紅薯熟的快,慢慢的空氣中便盈滿了烤紅薯的香甜味道。
心裏算着時間,已經把自己的頭髮又打理整齊,臉也洗乾淨,五官中能明顯看出秀氣的女人輕輕走上前把床上的小兒子抱起,用洗乾淨的手摸了摸小傢伙睡的熱乎乎的小臉兒:「楸楸,起床了。我們到地方了。」
被抱着的小朋友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動了動自己像洋娃娃一樣又長又翹的睫毛,奶乎乎的小臉兒也在媽媽懷裏蹭了蹭,在女人一聲聲耐心的哄聲中終於睜開了眼。
也無怪乎夫妻倆在車站時那麼警惕,把孩子抱着都不行還要用小被子裹在身上,生怕一個錯眼就讓拐子搶跑了。
實在是小傢伙長得太好,一雙眼睛睜開後更是燦若繁星,又乖又漂亮,一張小臉兒全撿着唐志勇和陳孟的優點長了。
揉着眼睛的小朋友睜開眼睛問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哥哥買糖?」
因為這麼大的小傢伙根本就聽不懂他哥哥之所以離開家這背後的複雜原因,所以最開始夫妻倆便哄他哥哥是出門上學去了,因為學校離的比較遠,所以才不能經常回來。還承諾小唐楸,等下次哥哥回來的時候會給他帶特別好吃的糖果。
一開始的唐楸還比較開心,在這麼大的小朋友看來,從天亮到天黑就已經是很久了。但是等到晚上的時候,哥哥還沒有回來,小傢伙抿抿嘴,忽然就不是很想要特別好吃的糖果了。
他要哥哥。
這次坐那個嗚嗚嗚的大火車,小傢伙更是哭的可憐的不行。夫妻兩人被小兒子哭的心都擰過去好幾下了後來才問出來,原來小傢伙之所以那麼抗拒出門,是怕他和爸爸媽媽都出去了,哥哥回家就沒有人給他開門了。
陳孟這才和他說,他們這次出門就是要去找哥哥的。這才讓小傢伙止住了哭,連坐會嗚嗚嗚的車都不怕。
現在更是一睜眼就問哥哥。
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唐楸說話有時候還說不了太長的句子,聽起來他是在問哥哥有沒有給他買糖,其實被小傢伙在家裏問過好幾遍的夫妻倆都知道,小傢伙是在問他不買糖了,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呢。
正說着,門外傳來扣扣扣的敲門聲。
風雪裏,身形尚未長成的少年正站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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