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七海建人發現他的不妙猜測成了真。
隔壁桌的女孩子竊竊私語了一會兒,派出一名扎着雙馬尾的姑娘,走向那人。
女孩很輕地拍了下那個人的肩膀,小聲說:「那個……你好……」
七海建人清清楚楚地看見,女孩子的手穿過了那隻貓,直接接觸到了對方的肩膀。
貓咪很不滿地沖她「嗷」了一聲,她也恍若未聞,眼睛看向桌面,羞澀地繼續着搭訕。
七海:「!!!」
他揉了揉眼睛,不是錯覺。
如果說這是演的,那麼這名國中女生的演技能把大半個日本藝能界比下去。
七海同樣假借着看雜誌的動作打量對方,此時不由得悄悄攥緊了書頁。
他從小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姑且稱之為『幽靈』。
有一次,電梯間裏盤旋着一隻拳頭大小的蟲狀『幽靈』,他不肯進電梯。母親按着開門鍵,問他怎麼了,他說:「媽媽,你頭上有一隻大蟲子。」
抬頭一看,她什麼都沒看到,臉色蒼白:「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這把母親嚇了一跳,父母帶着他看過幾次醫生,醫生都說他精神沒有問題,可能是小孩子想像力太豐富,後來認為他是容易被背後靈纏上的體質,便又頻繁地拜訪神社,祈求神明的保佑。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七海建人逐漸沉默,不再提起『幽靈』一事。
幸好他遇見的『幽靈』都沒什麼攻擊性,他嘗試出手,也能將幽靈團打消。
七海時常在想,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像他一樣,看得見常人無法直視之物的同類。
就比如此刻,坐在他一桌之隔的黑髮男生。
男生和搭訕的女孩子聊了起來。
「我不在這裏上學哦。」
「哎……源君……」
「……」
被稱作『源君』的男生,是用一種體面的方式拒絕了女孩,然後起身,付了咖啡錢,推門出去,門口懸掛的風鈴發出叮鈴叮鈴的清脆響聲。
七海眼疾手快地跟上。
他決定再觀察一會兒,然後和對方坦白,詢問關於『幽靈』的事。
他在心裏偷偷把對方稱作『除靈師』,這名在學校附近遊蕩的除靈師,說不定正在進行某項秘密行動的踩點。
六點四十分,源君離開咖啡店。
七點鐘,源君在小吃街徘徊了二十分鐘,買了五六件小吃。
七點十五分,源君在街邊機子打小鋼珠,手法高超,旁邊的圍觀的小混混都看得目不轉睛。
八點鐘,源君逛手機店,試用了最新款的手機,表情不太滿意的樣子。
八點四十,源君已經溜達過了三個街區,走到了附近暴走族最喜歡聚居的地方,不出意外的,因為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被不良少年索要『零花錢』了。
七海無法繼續冷靜圍觀下去,打開手機準備報警,然後上前幫……報警電話還沒撥出去,不良少年先被放倒了。
源君一臉害怕,指着對方身後說了句什麼,趁不良走神的功夫偷襲了對方。
雖然過程不太光彩,但結果是好的,很合理的正當防衛。
七海暗自點頭。
然後,源君把不良身上的錢包拿出來,抽走現金嫌棄地點了點,隨手把皮夾子丟到地上:「什麼檔次,跟我干一樣的零元購?」
七海:「……」
啊?
更意外的是,對方剛丟完錢包,下一秒,手裏忽然憑空多出了一朵花!
一根綠色的花莖,支着一枚巨大的花骨朵,花瓣是白色,淡黃色花蕊如同圓月……這圓月為什麼有眼睛和嘴巴?
七海建人:「……」
錯覺嗎?
他閉了閉眼,再定神一看——
這個花不僅長了個人臉,還正齜着個大牙笑嘻嘻 。
?!
怎麼回事?
……
【系統】:【打劫3次,恭喜你完成[零元購達人]成就!】
【系統】:【成就獎品:[金盞花]】
【植物圖鑑】
【金盞花】
【金盞花,您的居家理財好幫手,帶着它會有奇效哦~】
【「我知道,我的主人很想讓我給他爆點金幣。」金盞花苦惱地說,「但我覺得銀幣也是不錯的選擇,這可怎麼辦呢?」】
源柊月:「呃。」
雖然是新植物卡,但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金盞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它是一款完全處於戰局之外的植物,價值50陽光,傷害為0,對殭屍毫無作用,唯一的好處是種它能多收穫一些錢,這些錢用於和鄰居戴夫買小推車、釘耙什麼的。
可就算不帶金盞花,正常打殭屍獲得的金錢收益也是足夠玩家使用的。
在常規模式里都不會浪費一個卡槽攜帶金盞花,更別說隨機版了,金錢收益算什麼……嗯?等下,金錢收益?
源柊月目光一凜。
玩家不需要金錢,但他現在很需要。
他當機立斷,放下手頭一切,捧着花走向最近的atm機。
快速致富的道路似乎被他找到了。
五分鐘後。
源柊月又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腳步帶着無能狂怒之意,風風火火地走到公共長椅邊上坐下。他剛剛把花花式塞到atm的存鈔口和出鈔口,它只會腆着個臉齜牙咧嘴,半點不知道給他掙錢。
果然,便宜沒好貨,50陽光的植物能開出什麼好東西?
搶個銀行都不會,一點用沒有,廢物。
他猜測,常規使用方式,大概是種在自己的院子裏,然後他在院子裏的金錢交易活動得到一些增幅,比如,本該獲取100円的收益,額外增加到120円。
但他還是有點不甘心。
源柊月仔仔細細端詳金盞花,拽它葉子,拉它花瓣,把它當做變身魔女棒顛過來倒過去地旋轉。
不管他怎麼操作,這朵金盞花依然保持了一副笑嘻了的表情,呲大牙咧大嘴,笑容滿面地看着他,金幣是沒有的,笑臉是管夠的。
系統提醒:【親,與金盞花多多接觸,刷高親密度,它會給你驚喜哦】
驚喜?
他摸過金盞花的葉子,也拉扯過它的大臉盤子,還要怎麼接觸?
系統繼續提醒:【開動腦筋,接觸方式多種多樣哦~】
源柊月:「?」
他端詳金盞花半晌,覺得系統一定不會走尋常路。
所以,思路打開……
「嘭!」
他抬手給了金盞花一拳。
這樣肯定算不同尋常的接觸了吧?
【系統】:【……】
呀咩咯!!他在幹什麼!
金盞花半邊花臉腫了。
它那純真無暇的公式化笑容中,帶上了一絲難以置信,小豆眼珠上上下下左左右地輕顫,恰好被身體晃動的幅度掩飾住了。
在他若有所思的注視中,金盞花顫抖的幅度愈發明顯了,連那顆大牙都在抖。
抖着抖着,它從嘴裏顫顫巍巍地吐出一枚銀幣。
銀幣落地,清脆動聽的響聲。
源柊月把銀幣撿起來,剛想看看它的外觀,結果一碰到,銀幣立刻消失了。
同時,系統彈出一條提醒:【賬戶金額+1萬円】
「哦?」
他看向金盞花的眼神變得危險了起來。
「原來真是這樣?」
【系統】:【……】
才不是啊!只是被你恐嚇住了!住手!!
-
七海建人十分麻木。
在草叢後蹲着身子,蹲久了小腿發麻,大腦也因為眼前的情景發木。
從自助銀行出來後,這位『源君』的行為,逐漸匪夷所思了起來。
砰砰啪啪,他正有節奏地毆打懷裏那朵花,而那朵花每被他打一會兒,就會哭喪着臉吐出來一枚金屬錢幣。
十分鐘後,他似乎是累了,把肩膀上的眼罩小貓和白花放在自己的腿上,由眼罩小貓接管了戰場,用尾巴抽白花大嘴巴子,噼噼啪啪,錢幣持續具有節律地掉落。
七海建人:「……」
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他到底為什麼要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來看一個人毆打一朵花?
又過了會兒,兜里的手機傳來震動聲,是母親打來電話。
母親詢問:「怎麼還沒回家呀?這都要九點了哦?」
好學生七海只得硬着頭皮扯謊:「要考試了,今天學習得比較晚,十點前會回來的。」
「好喲。」母親一點都沒懷疑他說謊,「晚飯吃過了嗎?要不要媽媽給你送便當來?」
七海:「不用,我吃過了……」
打個電話走神,三兩分鐘的功夫,源君又起身走了。
七海立刻掛斷追上去,這條街晚上的人流量有些多,而對方的身影在人流中影影綽綽,很輕易地被建築物和其他人擋住。
他踮着腳,張望着探頭,用目光鎖定源君的背影,一邊不斷說着『抱歉』,穿梭在人群中,勉力接近對方。
可無論七海多麼努力,對方仍像一滴水融入大海那般逐漸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何緊趕慢趕,都追不上。
又嘗試着搜尋了幾分鐘,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跟丟了。
找不到了。
夜風穿過街道,如同大提琴的奏鳴聲,在明亮的燈火和心灰意冷中,七海的腳步緩緩放慢。
他有些懊惱,如果早點上去,應該能和源君搭上話了吧。
因為不必要的過分謹慎,錯失了一個弄清真相的好機會。
……
「嗨。」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七海回過頭,看見消失在人群中的男生,已然站在自己身後。
「你……」七海訝然。
對方露出一個略顯狡黠的笑容,攤開掌心,對着他晃了晃,那雙漂亮的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流光溢彩。
他的表情和肢體語言無一不在表達友善,像是和剛認識的朋友打招呼。
然而七海建人卻緊張了起來,他的眼睛越過那稱得上可愛的笑臉,看到更深層次的東西。對方臉上仍掛着好看的微笑,周身的氣息卻陡然改變了。
「你跟了我很久哦。」
他直接戳破了這一點,「有什麼事嗎?」
在過去的幾個小時,源君留給他的印象關鍵詞是年輕、活躍、不着調,絕無壓迫感可言。
七海愣了愣,並未立刻組織好語言,沉默了幾秒鐘。他的沉默似乎被誤解為某種信息,對方嘴角輕輕挑起一抹微妙的弧度,就這麼對他笑起來,溫和地命令道——
「回答。」
七海建人切實感覺到心尖泛起一絲寒意,逐漸向四肢蔓延。
就這麼突兀的,毛骨悚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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