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潔。
曹操沒跟在袁術身後追擊,而是來到了太壽附近的渠水壩口。
漢時的水利工程已經很完善,以分水堤、飛沙堰、人字堤等方式,堤溢洪道,建成壩口,積砂石鑄壩。
又以攔江索為絞盤,升降閘口,用來泄洪或積水,控制淤泥,排解旱澇。
冬季非汛期,水勢不旺。
但壩口一直是關閉的,積水已滿。從壩口上沿,緩緩流出。
當曹操過來以後,命人控制壩口,升起攔江索,奔涌的大水,雷轟般傾瀉而去。
下游不遠,還有兩座堤口。
三座堤壩相合,共同成為攔江壩。
曹操接連讓人放開上游的兩座壩口。
第三座壩口,短時間內遭到過大的水量衝擊,無處排放,便溢到堤岸上,往不遠處的太壽涌去。
「這水壩水力不豐。
怕是難對下游的太壽,造成太大損害。」張邈說。
「不用造成多大損壞,不然周邊的田地也跟着毀了。
現在的水量正好,袁術已成驚弓之鳥,見到大水沖城,立即就會跑。」曹操道。
張邈這幾天,全程跟隨觀戰,情緒頗為亢奮。
曹軍一路趕着袁術,單是逐殺降卒,獲取的甲冑,都有兩三千件。
袁術此前控制着富甲天下的南陽郡,以及豫州,揚州大半區域。
他麾下部眾,多是精甲,而非半身甲。
僅是這批甲冑的拾取,就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曹操盯着袁術,趕羊似的攻勢,張邈已有些看明白了。
袁術積攢的家底,都在這一仗被曹操榨取出來,掠奪成為自己的。
袁術一開始,只是部分兵馬落敗。
但他敗亡以後,不斷的號令麾下各路人馬來援,潰敗之勢持續擴大。
曹操收穫的好處便跟着增長。
追擊袁術,也是在給天下人看。
曹操掘開壩口,升起攔江索是明月初升。
而袁術等人發現異常,登上城頭,看見的就是城外水勢洶湧。一條白線以駭人的聲勢,壓過來。
城外有樹木,眼看着被大水席捲傾倒。
袁術立即想到是曹操讓人決了水壩。
簡直沒人性。
不管水大水小,太壽肯定是保不住了。
袁術上馬就走。
他麾下新聚集來援的兵馬跟上來,僅有的糧備,物資也沒來得及全部攜帶。
轟——
大水沖潰太壽的城門,城內水勢漫漲。
還好不是汛期,直接威脅不大,最終水位上升到半人高,便放緩了。
天亮時分又重新退去。
曹操入城時,滿城的泥濘。
張邈跟在一邊,喜笑顏開。
這一戰都沒用兵馬交手,又撿一批物資。
袁軍的士兵連日來披甲趕路,本以為能在太壽休息一晚,解甲入睡。
半夜水勢來襲,連甲冑也沒來的及穿全,就跟袁術跑了。
而甲冑是金屬,被大水泡了半晚,一件沒丟。
張遼帶人來收繳物資,亦是滿心喜悅。
袁術這次跑,直跑到寧陵,依然沒停,繼續南下。
長安。
袁隗很快得到消息,知道袁術一路退出了豫州。
袁術的潰敗速度,比他預料的要快太多了。
袁隗本來還有一宗佈置,想說動徐州陶謙,派精銳斜嚮往西北穿插,急撲譙縣,奇襲曹氏滿門。
如果能成功,曹家人的生死,盡入陶謙之手,對曹操必定影響極大。
袁術再趁勢用兵,很大概率能勝過曹操,控制兗州。
但袁隗沒想到袁術被曹操追襲,已沒有了再戰之力。
袁術的勢力,最初的引蛇出洞等戰略佈置,並不弱。可惜遇到了強大的過分的曹操。
袁隗的安排,眼看着用不上了。
太傅府,天還未亮。
袁隗命人點上燈盞,取出一張各州郡的地圖,盯着兗州,又順着曹操追逐袁術的路線查看。
曹操此戰勝袁術,袁術丟豫州,已成定局。
關鍵是曹操能不能吃下豫州。
袁隗的判斷是不可能,曹操在兗州都形勢不穩,想吃豫州會被撐死。
曹操既沒有那麼多兵馬,佔據豫州。也沒有能安撫兗州內患,自己得位不正的方法。
不過即便判斷是曹操難掌豫州,袁隗還是忍不住擔憂。
從洛陽開始,曹操的竄起速度,行事手段,處處高於常人。
袁隗已有些摸不准曹操會怎麼做。
如果真被曹操坐穩了兗州,再得豫州,天下怕都無人能抵其鋒。
「子龍打到哪了?」
豫州以南,行軍大帳內,曹操在觀看行軍圖。
此前趙雲和他分開後,率虎豹騎北上,先潰黑山賊首領張燕,後統兵繼續往北奔襲。
孫子兵法中,有一種戰術叫食於敵。
就是只帶少量輜重,沿途的補給,全靠搶敵人的東西。
有個算法,是搶敵人的糧食一斗,大致等於節約了自己攜帶糧食的二十倍。
這方面做的最好的是武帝一朝的冠軍侯。
他千里奔襲,幾乎不帶輜重,全靠搶匈奴各部來補充,轉戰千里不疲。一路把匈奴人打到散夥。
眾所周知,漢末天下崩亂。
但亂歸亂,任何一路諸侯,都有力氣狂抽周邊所有部族。
不論是孫權,劉備,還是曹操,都拿外族刷經驗,屢戰屢勝。
諸侯當中,連先期敗在袁紹手下的公孫瓚,打外族都沒輸過。
不論是北部遊牧民族,還是南夷,常被漢人暴打,有個叫孟獲的被抓了七回!
漢時不管自己多亂,外戰打誰都贏。
袁術聯繫南匈奴於夫羅,一起衝擊兗州。
這個消息曹操早在卞媚安排人去并州,接回那些匠人的時候,就通過一些跡象,有所判斷。
趙雲打完黑山賊,逆向奔襲,先下手為強,直奔於夫羅老家,并州北部的南匈奴各部。
曹操打袁術的時候,於夫羅駭然接到消息,有一支漢軍奇襲南匈奴,各部損失慘重。
於夫羅哪還顧得上衝擊兗州,聞訊回援。
而他在北上的半路,被本來是盟友的黑山軍,出兵背刺。
趙雲逼降黑山軍首領張燕,令其攻擊於夫羅部,相當於納投名狀。
此後黑山軍在并州,多了南匈奴為對手,必然要進一步依附兗州。
黑山賊打於夫羅時,常山趙子龍也從并州回頭,與其兩相夾擊。
於夫羅接連被襲,所部大潰,遂被趙雲一路追擊,又第二次追回南匈奴。
匈奴有數位部族首領被趙雲擒殺,又遵曹操命令,在并州以北進入漢土的區域,起了座京觀,人頭森然,駭人聽聞。
而後趙雲才從北側并州東南角,折返回兗州。
這已是三月初的事情。
此時之前在長垣縣留守的袁術麾下劉詳部,已成孤軍,進退不得,被困在縣內。
曹軍留在長垣,圍困劉詳部的是夏侯惇,夏侯淵兄弟,還有曹仁。
軍師是賈詡。
劉詳率軍數次突圍,都被擊潰,到彈盡糧絕,與長垣令季鈞,出來納降。
賈詡詢問曹操後,下令斬殺降卒中袁氏培養多年的死忠嫡系。
劉詳被押到城外,當眾砍頭。
血水染河。
袁術被曹軍擊潰,一口氣跑到揚州九江,已完全讓出了豫州。
此戰對袁術造成的心理陰影之大,令其再不敢北上參與爭霸。
整個追擊過程,曹操其實有殺袁術的機會。
但他沒動手,因為袁術後續會稱帝!
諸侯中第一個稱帝的,就是袁術。
有了他稱帝的過程,很多事都會變得不同。
曹操在嘗試一條更難走的路,需要袁術來當這個先稱帝的人。
這一戰雖沒有後世所知的官渡,赤壁那麼有名,卻也是曹操戎馬一生的得意之作。
以弱勢兵力,沿途追擊袁術所部,是為長垣八百里追擊戰。
經此役,袁術實力大幅衰減。
戰爭結果傳開,各地沸沸揚揚。
更主要的是從這裏開始,曹操的地盤,權力,將和歷史發生很大的偏移。
他準備占兗州以南的豫州。
當然,前提是先解決兗州牧得位不正,不佔大義的問題。
三月初的清晨。
曹操在營帳里取出地圖,盯着大漢的山河國境,各州郡的分佈。
張邈,張遼等人也在。
全軍都洋溢着大勝後的喜悅。
「我們擊潰數倍之敵,一路追逐,自身戰損不高於三取其一。」
曹操打勝仗,張邈也跟着高興,思慮道:
「孟德,你無帝命詔書而任兗州牧的事,一日不解決,一日隱患仍在,你打算怎麼做?」
詔命任兗州牧,佔據大義名分,並非沒有解決的辦法。
「有些人居高位久了,看不清形勢。」曹操說。
「你說袁氏。」張邈猜測。
「袁家四世三公,數代把持朝政,自詡可聚天下士族聲望。」
曹操道:「但皇權都有更替,何況一家門楣的興衰?」
袁氏在天下士族中,確實聲望最盛。
但並非沒有人能與之比較。
就像皇權,稍有動盪,多少人來爭?
士族當中,有楊氏,潁川陳氏,荀氏,王氏,馬氏等多家士族,都有讓自家更進一步的打算。
曹操從洛陽,長安抽身離開。但王允一直在朝中。
而王允在袁隗被囚禁期間,表面依附董卓,身居高位,是現在群臣當中,權柄最大的一個。
後來除掉董卓,也是王允和曹操聯合,其聲望倍增。
此後王允聯同呂布,掌控禁軍,權柄愈盛。
袁隗出來以後,想重新執掌朝政,號令群臣,影響皇帝,就不可避免的和王允這一系的人,產生利益衝突。
眼下的長安,亦是潛流暗涌。
兩方各有權柄,明爭暗鬥。
王允和袁隗的私人交情,在這種權柄面前,不值一提。
對手的對手就是朋友。對付士族,無非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何況曹操和王允,此前的關係始終不錯。
袁隗仍執掌尚書台,能一定程度的影響皇帝。
但他畢竟被囚禁了一年,有些權力已落入王允手裏,再拿不回來了。
小皇帝這一年來,也更依賴時常見面的王允。
兗州牧的名分,曹操未必弄不來。
如果可以,他面對的最大問題,將迎刃而解。
不過曹操要的,可能不只是一個兗州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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