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長寧 第一卷向陽花木易為春 第五十九章小算計大心思

    葉無坷推門而出之前,那個捧着本書看似低頭入神的小姑娘便把書放回到書架上,句句字字都看過了,字字句句都沒走心。

    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她看書的時候沉浸的那個世界裏連她自己都沒有,只有文字,超脫世外。

    今日不一樣,今日有忌,不宜看書,宜偷聽。

    但你若問她看了些什麼,這本書她可以給你講的明明白白,絲毫不差,因為這走廊里的三千五百部,她本本都看過。

    此前十年,她半數在廷尉府案牘庫里讀卷宗,半數在這雁塔書院裏讀書,書里有極樂境,卷宗里有修羅道,她看的,是芸芸眾生,法天象地。

    她最喜歡的東西就是字,一直以來,她都覺得每個字都有自己的意,不只是釋意的意,還有立意的意。

    高清澄小時候就覺得,每一個字都像一個有個性的人,有的字是書生行萬里,有的字是武夫破萬禁。

    葉無坷推門而出後,在門關上之前朝着那個背對着他的人俯身一拜。

    高清澄背着手溜達過去:「如何?」

    葉無坷等門關上的那一刻才抬起手擦了擦額頭的汗:「嚇屁了。」

    高清澄笑道:「他怎麼嚇你了?」

    葉無坷道:「不知為何,沒進門就開始怕,進門之後更怕,雖然我也沒想明白為何要怕,但怕了就是怕了,怕了要認。」

    高清澄道:「葉姜頭可是無事村第一頭鐵的人,就這樣認了慫以後回村還怎麼混?」

    葉無坷道:「無事村第一頭鐵的人都嚇屁了,你以為他們來了能好到哪裏去?」

    想了想,補充一句:「二奎除外。」

    他進門的時候看似很自然的打了招呼,說了一聲晚輩拜見先生,實則晚輩這個自稱也是深思熟慮才說出口,最初想用的是草民。

    若是二奎進門後看到那人背對而坐,大概會從兜里掏出個蘿蔔往前一遞:「來口?」

    想到這葉無坷忍不住笑起來,世間最清澈的人從來都不是他,而是他二奎哥。

    他問高清澄:「現在去哪兒?」

    高清澄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再帶你去個地方,不過去之前你應該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葉無坷眼睛放光:「真的?」

    然後又有些疑惑的問道:「那見這個人之前,為何你不讓我先洗個澡?」

    高清澄背着手像個高傲的小先生一樣說道:「不洗,就讓他看看。」

    葉無坷不理解,但高清澄沒解釋他也不好問,他不想讓高清澄覺得他話多,因為阿爺說過話多是他唯二的缺點。

    另一個是操心命,不夠灑脫。

    他不知道屋子裏那個帶給他巨大壓迫感的人是誰,所以無法理解高清澄沒有讓他先洗個澡的用意。

    但這種小心思,屋子裏那位自然清清楚楚。

    待門關上之後,那位背對門坐着的中年男人緩緩起身,他邁步的那一刻,後門外邊一名身穿黑色錦衣的男人恰到好處的把門打開。

    門外的風吹進來,讓中年男人身上的明黃色長袍微微拂動。

    穿黑錦長衫的男子俯身迎接:「皇后娘娘說,她先去半山涼亭那邊等陛下。」

    明黃錦袍的中年男人舒展了一下雙臂,撇嘴道:「拿石子兒砸完朕她就跑了?」

    然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你去看着小橘子點兒,那小子貌似對她心思不正。」

    黑衣男子問:「那要不要適當警告他一下?」

    皇帝搖了搖頭:「不必,小橘子又不是小孩兒了......」

    說到這他忍不住輕嘆一聲:「古靈精怪,就她心眼兒多,罷了罷了,你也不用跟了,去忙你的事,這案子牽扯甚廣,總不能人頭斬了卻讓人心不服,剛才那小子有句話說的很好......以譽表忠,當昭天下,以法殺賊,亦當昭天下。」

    說到這他稍稍停頓,看向黑衣男子:「通敵叛國的敗類想用國法羞辱忠良,那就用國法把他們釘在恥辱柱子上,別說一世,萬世都別想翻身。」

    黑衣男子深深俯身:「臣遵旨。」

    這位穿着黑袍的男子在皇帝面前盡顯謙卑,可他的名字卻讓無數人聞風喪膽。

    他也已界中年,非但不懂武藝,還體弱多病,臉色白的像常年不見太陽,一年到頭都沒個笑臉,廷尉府里的人被稱為鬼差,鬼差見了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喜歡他的人覺得他是當世純臣,朝堂表率,不喜歡他的人說他是......黑袍白臉,在世閻羅。

    監察百官,皇權特許,有處置四品以下無需上奏之權,當世唯一一個能讓讀書人和武夫都討厭的人......廷尉府都廷尉,張湯。

    他拜別皇帝之後就長長的鬆了口氣,小丫頭那般冒險的做法,他剛才都跟着提心弔膽,不過看起來陛下倒是沒有不喜。

    除了皇后娘娘之外,高清澄是第二個敢拿小心思算計陛下的女人。

    而此時,皇帝已經緩步走向後邊的山坡,這世上可能再無一人有他這般獨特氣質,言談舉止,溫和儒雅,顧盼之間,雷霆天威。

    走到後院的時候,皇帝抬頭看,一身宮裝,氣質典雅華貴,哪怕是背對着他也儀態萬千的皇后就在高處亭子裏等着。

    聽到腳步聲,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轉身看過來,然後吩咐道:「都退下去吧,我和陛下有話說。」

    身邊的隨從侍女同時俯身,緩緩退下。

    人都走遠,這位雍容高貴的皇后娘娘兩手往下一伸,拉起裙擺,噠噠噠噠的從台階上一路跑下來。

    「怎麼樣怎麼樣怎麼樣?」

    人還沒到,話已經連珠箭一樣到了。

    皇帝笑着說道:「先聽誰?」

    皇后眨巴眨巴眼,給了皇帝一個你懂的眼神。

    皇帝道:「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說讓他再多讀讀書,希望他聽進去,多讀書,以後該是能當大用。」

    皇后道:「誰想問你這個!」

    皇帝道:「那是什麼?」

    皇后道:「少裝,若非張湯說下面的人上報,那小子可能對小橘子有愛慕之心,陛下你會放下朝事顛顛兒跑來親自見見?」

    皇帝嘆道:「就因為張湯碎嘴子,你都要跑來偷聽!」

    皇后:「我哪裏偷聽了!我是正大光明來看的,哪家的臭小子居然對小橘子動了歪心思,我能放任不管?」

    皇帝道:「收收你那八婆的心!」

    皇后:「就不收!」

    皇帝從袖口裏掏出來兩千五百兩銀票:「收不收?」

    皇后眼睛一亮:「黑來的?」

    皇帝道:「朕是皇帝,皇帝要的能是黑?比黑還不要臉些,硬搶的一樣,哈哈哈哈哈......」

    皇后把銀票收起:「給小橘子攢着。」

    皇帝道:「人品,心性,學識,樣貌,都不差......比小橘子強,別看了,小橘子配不上他。」

    皇后腳步一停:「此地無人,你信不信我拿石頭丟你?」

    皇帝道:「就你教出來的那個小丫頭,故意讓葉無坷澡也不洗的來見朕,一身衣服還縫縫補補,她什麼心思你不知道?」

    皇后辯解道:「她哪裏是心眼兒多了,分明是缺心眼,一點都不像我!這般不聽話,早晚我親自說媒把她嫁出去!」

    皇帝看了她一眼,皇后就忍住了吹更大的牛皮。

    皇帝道:「走吧,都在皇田裏等着呢,要不是趕上每年這個時候朕都要農耕三日,朕哪有時間來這看她耍心眼兒。」

    皇后用肩膀撞了撞皇帝肩膀:「那小子看着真的還行?」

    皇帝道:「行個屁,氣死朕了。」

    皇后問:「怎麼了?」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讓他寫些東西,第一天給朕列了個洗澡堂的單子,第二天給朕開了個治脫肛的方子......」

    皇后說:「陛下等我一會兒。」

    然後拎着裙擺跑進旁邊竹林里,片刻後竹林里傳來一陣:哈哈哈哈哈哈!

    不多時皇后端莊典雅的走回來,一邊走一邊說道:「今日見的都是不討喜的,那小子惹了陛下,張湯惹了我。」

    皇帝道:「張湯敢惹你?」

    皇后道:「陛下在屋裏問那小子的時候,我多想趴門縫兒看看那小子到底何方神聖,說了幾次讓張湯不必在這陪着,他還以為我跟他客氣呢,不能趴門縫兒,又不能臣前失儀......氣死我了。」

    說到這她腳步又一停,看向皇帝語氣變得稍稍凝重起來:「小橘子不會來真的吧?」

    皇帝道:「長安城裏俊才何其多,你可曾聽她提起過誰?葉無坷這個名字,她去東韓之前,連續兩日在朕面前提,提了又提。」

    皇后想了想後,極鄭重的說道:「該是得仔細看看才行,小橘子雖然穩重,可畢竟年少。」

    皇帝點頭。

    皇后又道:「這事兒先不要和她師父提起來,自從她師父修身入道之後,眼見着七情六慾都煉化了似的,唯有小橘子是她軟肋,若是被她知道了,說不定會仗劍出關。」

    皇帝想起高清澄的師父,在母親去世之後悲傷過度,最終是老張真人以道法開解,她聞道四十九日,便執念入門修行。

    十幾年來,她幾乎都沒有離開過長安城,若非是後來有高清澄,她連那座道觀都不出。

    高清澄對她來說,不僅僅是弟子,更是女兒,也是人間寄託。

    「好,先不與她說。」

    皇帝道:「等合適時機。」

    皇后點了點頭,看向皇帝試探着說道:「她修道十幾年了,其實也不算進了空門。」

    皇帝道:「依她本心,進門出門,入世避世,仙人凡人,都是一念間。」

    兩人並肩而行,走了幾步後,皇帝忽然笑了笑:「不過說起來,那個小子一身補丁衣衫,身上還有些臭烘烘的......確實有點像朕小時候,嗯,其實朕小時候更臭些。」

    大寧皇帝十歲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師父浪跡天涯的小花子。

    皇后道:「小橘子冒着被你罵的險也要保他,確實讓人頭疼啊......不過,她敢這麼算計你,咱就算計她,那兩千五百兩不給她攢着了,充進咱倆小金庫!」

    皇帝大拇指舉的當機立斷:「善!」

    皇后:「你三我七!」

    皇帝當機立斷,撤回了一個大拇指。


    第六十章因果

    葉無坷以為高清澄又會帶他去見什麼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比之前見的還大些才對,因為之前那個高清澄都沒讓他沐浴更衣,現在卻要洗的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他是個絕對的聰明人,無事村里能排進前三的聰明人,最起碼,好幾個人是這麼認為的。

    阿爺說他老人家最聰明,蒜頭第二,他第三。

    二奎說,蒜頭第一聰明,大奎與他並列第二,二奎本人僅次他倆。

    但葉無坷對之前見過那位最大的推測,也只是傳聞中被稱作白臉閻羅的都廷尉張湯。

    他在很早之前就聽說過張湯,阿爺跟他提過這個名字。

    阿爺還說,若有一日你因身世受累,最該防備的便是廷尉府的都廷尉。

    阿爺從未說過他怎麼會知道張湯這個人,葉無坷問過,阿爺只是不說,每次問,阿爺都顧左右而言他。

    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葉無坷跟在高清澄身後,到了一間也很空曠的屋子裏,高清澄指了指屏風後邊:「在那邊坐着就好,不需要你說話,只是該給你一個交代,亦是給陸吾他們一個交代。」

    葉無坷肅然起來,點點頭,安靜的走到屏風後邊,然後才注意到屏風後邊已經有個穿黑衣的病殃殃的中年人在。

    這個人瞧着仿若大病初癒,已經這麼暖和,還披着一件貂絨大氅,手裏拿着一塊潔白的帕子,坐在那閉目養神。

    葉無坷抱拳行禮,黑衣男子只是微微頷首便又閉上眼睛,像是睜着眼睛都要浪費他很大力氣似的。

    葉無坷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筆直端正,像是個害怕先生的小學生。

    就在這時候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顯然來的人不止一位,這些人同時到了門口腳步都停了下來,葉無坷從腳步聲就能推斷出這幾個人看到彼此都在驚訝。

    進門的人聽聲音年紀應該都不小,對高清澄卻都很客氣。

    大概片刻後,葉無坷就根據聽到的判斷出來,被請進來的幾位,身份都可稱之顯赫。

    一位是刑部尚書元尚,一位是大理寺卿陸光禮,一位是右台都御史趙卓,一位是左台都御史謝無章,還有兩位,分別是刑部左侍郎肖進騰,刑部右侍郎范海。

    四品紅袍,已是讀書人眼中難開的天門,三品紫袍,則是天門之內也獨佔一方的大豪。

    眾人幾句寒暄之後便要落座,高清澄此時開口,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一張嘴就咄咄逼人,一絲一毫的客氣也沒打算留。

    「把刑部尚書元尚,右都御史趙卓兩位大人的椅子撤了吧。」

    小姑娘聲音中帶着寒氣,也不只是寒氣,極寒之地的寒氣能殺人,寒氣之中亦有殺意,小姑娘的極寒心境亦如是。

    她沒打算再兜圈子,今日便要一個直截了當。

    已經在朝為官二十年的刑部尚書元尚也臉色一寒,雖目光有些許閃爍,可他卻沒絲毫退讓,手中拐杖砰地一聲戳在地上。

    「高姑娘好大官威,我記得你還只是個千辦?」

    元尚冷聲道:「老夫在未央宮東暖閣里也有座位,到高姑娘這裏卻只能站着?噢,這裏還不是高姑娘任職的廷尉府,這裏是雁塔書院......」

    「既如此,老夫就不奉陪了,老夫還有諸多公務等着去辦,也有奏章要親呈陛下,今日在這的遭遇,老夫也會在陛下那要個公道。」

    高清澄看了他一眼:「廷尉已經奉旨在你家裏查抄了。」

    已經年過七旬的尚書大人身子一顫,然後突然發瘋似的朝高清澄過來,揚起他的光棍就打:「你竟敢假傳聖旨!」

    高清澄伸手把拐棍拿過來,咔吧一聲撅了。

    「既然你不想站着聽,那就跪着聽。」

    高清澄眼神示意,兩名黑衣廷尉跨步上前,左右一按,元尚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高清澄你怎麼敢!」

    元尚大聲喊道:「老夫為官一生,竟然受你這後輩欺辱!」

    高清澄道:「在大寧你算半生為官,你另外半生是在楚。」

    她看向右都御史趙卓,趙卓扭頭不與她對視。

    小姑娘不依不饒:「你能站着嗎?」

    趙卓依然不說話,可他也知道走是不能走了。

    沉思片刻,他看向高清澄說道:「縱然高姑娘懷疑我與元老有些過錯,也不該是這般辦事的規程,廷尉府職權再強橫,也在國法約束之下。」

    高清澄沒理他,自言自語了一聲:「師父,對不起。」

    然後一記勾拳打在趙卓下巴:「沒國法約束,我已經活剝了你個老王八蛋!」

    趙卓被一拳打的雙腳離地,然後重重摔落。

    屏風後邊葉無坷嘴角微微一抽:「老王八蛋......」

    張湯微微睜眼看了看他,竟是罕見的嘴角帶笑:「小姑娘家家的經常說髒話確實不好,好在我是第一次聽。」

    這語氣,聽起來好像還有幾分滿意。

    高清澄緩一口氣後吩咐道:「把人帶進來!」

    兩名廷尉從門外架着個人進來,撲通一聲就給扔在元尚面前,跪在那的刑部尚書看清楚那人面貌後,腿一軟連跪都跪不住了。

    「我不是來審判誰的,我只是單純的泄憤。」

    高清澄微微昂着下巴說道:「原吏部侍郎盧運,當年稱病回鄉,半路卻走丟了,一點音訊都沒有,刑部奉旨查這件事,數年來毫無進展。」

    她低頭看着元尚這個瞬間滄桑到快成朽木的老賊:「他被東韓人收買,泄露了不少大寧的機密,當年大寧與東韓談判,東韓早早就知道了大寧底線,此事之後不到半年,盧運就辭官離京。」

    「他被東韓人接去,在東韓做了個逍遙自在的富家翁,妻妾成群,一把年紀了又生了三個兒子,三個竟都是車夫的。」

    「當年追查盧運的刑部官員就是典從年,刑部緝司廖春雷其實也是東韓人,說什麼典從年對他有救命之恩,實則是收買典從年後趁機留在刑部做內賊。」

    「這些年廖春雷在刑部與誰都沒有交往,說是性格孤僻沒人喜歡,還不是因為他害怕露了破綻......」

    高清澄一邊緩步走動一邊說道:「你當初被陛下留用,擬定大寧律法的時候出力甚巨,那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今日辦你的,恰是你參與定下的國律?」

    廖春雷抬起頭看了看高清澄,很快又把頭低了下去。

    「典從年收了東韓人銀子後,廖春雷借着他又巴結到你,我猜着,一開始你也許抗拒過,但後來想想,東韓人也無需你做什麼,只是對典從年和廖春雷所作所為裝作看不見,每年就有大筆銀子入賬。」

    「你把典從年提拔為刑部主事,他利用職務之便,幫助東韓人在長安安插密諜,刑部一些追查此案的忠義之輩,還被典從年出賣所殺。」

    高清澄深呼吸,緩和自己的情緒。

    「刑部里的內賊和在東韓的盧運勾結,原本你們覺得可以這樣一直踏踏實實的發財,可是你們沒想到,廷尉府居然會一直追着盧運不放。」

    「一隊暗諜被派去東韓追查盧運下落,那時候還沒人懷疑你們和外賊勾結,因刑部查辦過盧運失蹤,所以廷尉府調走了當年卷宗。」

    「典從年從而推測,盧運身份已經暴露,所以他立刻派人向東韓那邊告密,當然也一定向你請示,那時候我們就已懷疑典從年,卻沒有懷疑過你,還暗中與你接洽,請你指派人配合廷尉府暗諜去東韓調查。」

    「老賊,你一轉頭就把我們的人出賣給了東韓!後來我去渤海,擔心國內調動被人察覺,於是派人通知在東韓的暗諜來渤海支援,此時才知道,那隊暗諜已盡數被殺。」

    高清澄說到這,再也壓制不住怒氣:「把他架起來!」

    她掄圓了胳膊,在元尚的臉上抽了四五個耳光,打的她手掌泛紅,老賊嘴角見血。

    打完了之後她看向右都御史趙卓:「你也是前朝遺留的舊臣,為何不念陛下天恩?」

    趙卓抬起頭:「我不想多說什麼,要殺就殺,但我從未通敵叛國,我還派人傾力調查此事,甚至還下令趙康務必保護葉無坷安全,你如此誣陷,我不能自辯,也絕不認罪,死則死矣,陛下之恩,我來世再報。」

    「唔!」

    高清澄緩步走到趙卓面前:「你為何要去無事村把葉無坷帶回來?」

    聽到這,屏風後的葉無坷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

    趙卓道:「本官收到匿名舉報,陸吾等三人之死另有隱情,案件涉及大批官員通敵之事,本官因此也密奏陛下,陛下許我派人調查!」

    高清澄道:「第一,你派趙康,是因為你察覺趙康似乎在暗中查你,你讓他去,是想滅口。」

    「第二。」

    高清澄上前一步:「你現在猜猜,那封信是誰寫給你的?」

    趙卓先是一怔,緊跟着臉色就變得徹底白了下來,他死死盯着高清澄的臉,眼神里逐漸只剩下恐懼無措。

    「架好他!」

    高清澄一聲輕喝,兩名廷尉立刻將趙卓架了起來,高清澄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腳正蹬將趙卓踹飛出去。

    「住手!」

    就在這時候,張湯起身,他披了披大氅,走到前邊來寒着臉說道:「身為廷尉府千辦竟然知法犯法!案還未審辦,人尚未定罪,你怎麼敢私設公堂?」

    他一擺手:「你出去,這個案子你無需再管,回去之後自囚一月,好好反省!」

    高清澄哼了一聲,大步出門去了,屏風後邊的葉無坷連忙跟上,回頭看向屋子裏,真是人間眾生相。

    張湯等高清澄出門之後,他這才抱拳行禮,那幾位如坐針氈的大人們,紛紛起身還禮。

    「這案子陛下吩咐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左台,與我廷尉府一同查辦,還請諸位大人同心同力。」

    那幾位連忙回應,看起來臉色都比之前要緩和不少。

    張湯回身對元尚和趙卓語氣溫和的說道:「清澄太粗糙莽撞,不可取,兩位放心,我辦案歷來公正,你們兩個誰先說,誰說的多一些,交代出一人,就免去你們家中一人凌遲之刑,從孩子開始排,不願說的,也從孩子開始排。」

    葉無坷追上高清澄:「你彆氣壞了,緩一緩。」

    高清澄回頭看他:「怎麼就傻了呢?看不出我故意的?」

    葉無坷問:「為何?」

    高清澄耐心解釋道:「辦這案子,廷尉府沒有與刑部,大理寺,還有御史台的人接觸過,現在刑部尚書和右都御史涉案,那這兩個衙門還不人心惶惶?」

    她笑了笑:「現在是我莽撞些,被都廷尉大人踢出局,這未曾事先溝通,做事不按規矩的黑鍋,當然也是我頂了,不然的話,那幾位大人怎麼好參與辦案?」

    「陛下是想剷除國賊,又不是想把刑部和御史台都抹掉,該辦的辦,該用的也要用,我出局,他們就能踏實些入局,辦案也會出大力氣。」

    葉無坷道:「我剛才真的以為你被氣着了,這些完全沒想到,你不氣就好,接下來交給......我操?」

    他回頭:「剛才那是都廷尉張湯?!那之前我見的是誰?!」

    高清澄一抬手,學着大奎的樣子在葉無坷腦殼上給了一下:「不許說髒話!」

    她打完了,又嘆口氣:「還是有些氣啊......打少了。」

    葉無坷揉着頭:「還打?」

    高清澄看了看他,嘆息:「有時候你真的挺蠢的。」

    背着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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