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藏身在一棵大樹後邊,悄悄探頭往外看着,見李長嗣帶着一隊戰兵上來,他卻沒有出去相見。
該出現的人絕對沒有全都露面,所以葉無坷現在也不想那麼早露面。
他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刑部緝司廖春雷藏在身後,撤回身的時候拉了林東升一把。
「主動些。」
葉無坷忽然說了這樣三個字。
說這話的時候,葉無坷往下一蹲。
本已經瞄準好的廖春雷只好把連弩往下壓,然後連發三箭。
林東升一咬牙,把屁股撅了起來。
噹噹當三聲。
一腚接三箭。
葉無坷笑着拍了拍林東升的肩膀:「主動些功勞大,我才能保你。」
說完這句話他把林東升往下一壓,借力身子騰空而起,半空之中轉身往廖春雷所在回了三箭,三箭連珠。
廖春雷閃身到樹後,那三箭品字形戳在樹幹上。
他本以為葉無坷會趁勢而上,沒想到葉無坷拎了林東升轉身就走。
他也沒想到那少年體力竟然如此充沛,拎着個百多斤的人在山林里穿梭速度竟然不弱奔狼。
廖春雷一咬牙追了上去,瞧着葉無坷的身影在林間穿梭就是追趕不上。
不知道追了多久,林子越來越密,廖春雷已是有些氣喘吁吁,他靠在樹上喘息了一會兒,再往前看,哪裏還有葉無坷的身影。
懊惱之下,廖春雷啐了一口準備撤離。
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抬頭看時,卻發現葉無坷竟然倒掛在他頭頂樹杈上,一臉笑容的看着他。
廖春雷大驚,後撤幾步抬手用連弩要打,可這片刻,葉無坷竟然不見了。
下一息,他聽到動靜猛然轉身,正看到一棵樹後露出身影,他毫不猶豫的就連續點射過去。
這次那人沒能避開,哆哆哆的幾聲弩箭全部命中。
可此時廖春雷才看清楚,那竟是個把屁股朝着他高高撅起的傢伙,也不知道那人腚怎麼就如此堅韌,箭戳在屁股上,那人看起來竟是一點事沒有。
就在這一刻,廖春雷知道完了,他的連弩打空,而他的後背大空。
一把橫刀從他背後探過來,刀放在他肩膀上鋒刃朝着他脖子。
葉無坷站在廖春雷身後:「刑部的人都這麼想殺我,是怕我真的知道些什麼?」
廖春雷道:「你殺了刑部主事,你就該死。」
葉無坷微笑道:「刑部主事是不是我殺的你心知肚明,你非要殺我,只是你覺得殺了我你再回去,應該就能換一條命活着,我不是說你蠢,你這樣想也沒錯,我只是提醒你,連典從年都死了,就算你殺了我,你憑什麼能活?」
廖春雷眼神里寒芒閃爍:「你確實有些本事,但你不該想從我嘴裏得到什麼秘密,你應該直接殺我,而不是囉里囉嗦。」
葉無坷還沒回話,廖春雷忽然抬腳往後一踹,他鞋跟里彈出來半截匕首,直刺葉無坷小腹。
葉無坷後撤避開,廖春雷抽刀劈砍:「你讓我知道了,你不想殺我。」
刀刀落下,葉無坷不斷退讓。
就在廖春雷一刀力劈的時候,葉無坷抬刀夾住:「你有沒有想過,從始至終你身後的主子就不是想殺我,而是想利用殺我這件事,把你們都除掉?你們都死了,他就乾淨了。」
廖春雷根本不聽葉無坷的話,狠狠往下壓刀:「那你也得死,你死了,天高海闊,我自有去處!」
葉無坷道:「轉做證人才是出路,你總不至於連一絲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廖春雷冷笑:「做官的,哪個不是卸磨殺驢,我背後的人要殺我,你背後的人難道會留活口?也包括你!葉無坷,你太不了解長安城的水有多深!」
他說話的時候連續猛攻,一刀接一刀,一刀比一刀快,連綿不盡,宛若流星。
葉無坷似乎是沒了招架之力,連格擋的力氣都不如之前足了。
「我是好奇!」
葉無坷一邊喘息一邊說道:「到底我是惹到了多大的人物,竟讓這麼多人殺我!」
廖春雷還是一刀一刀劈砍:「太高估你自己了,大人物們才不會盯着你不放,只是恰巧你可以被利用,只是沒想到,你非但不能被利用,還可能成為別人手裏的刀。」
葉無坷道:「說的好像你很了解,你也是一樣狗屁都不知道。」
他被壓制的沒有還手之力,背靠在一棵樹上的時候連退路都沒了。
廖春雷又是重重一刀劈落,葉無坷雙手架刀擋住:「其實我知道是誰,我和關大人請教過......刑部里那幾位大人物,只有一個令人懷疑!」
廖春雷眼神一變:「那你更該死!」
葉無坷卻眼神明亮了一下:「多謝你印證。」
他單手一發力,竟是將廖春雷的刀震開,緊跟着他一刀橫敲,刀背打在廖春雷太陽穴上,廖春雷悶哼一聲向一側歪倒。
就在葉無坷要生擒廖春雷的時候,一隻修長白淨的手從廖春雷身後伸出來。
那隻手勾住廖春雷的脖子往旁邊一扒拉,看起來並沒有發多大力度,可廖春雷竟是橫飛出去,一頭撞在樹上,咔嚓一聲,樹斷了,廖春雷的脖子也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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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無法相信也無法預料到的是,那隻手扇飛了廖春雷的同時將廖春雷的刀接住了。
然後,一刀落下。
這一刀,比廖春雷之前瘋狂猛攻的上百刀加起來還要狠厲。
這一刀落下,葉無坷的刀來不及擋。
可就在這一刀即將劈在葉無坷脖子上的時候卻戛然而止,刀鋒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握着刀的白衣男子微微低頭,眼神里難得出現了幾分讚賞幾分驚喜和幾分釋然。
葉無坷的左手在他胸前,其中四指彎曲中指伸直,指尖已經貼着他的衣服,比刀鋒距離葉無坷的脖子還近些。
「槍法。」
白衣男子隨手將橫刀丟出去,那刀旋轉着飛到遠處,噗的一聲,將廖春雷的脖子剁開。
他依然是以那般居高臨下,卻並不盛氣凌人的姿態看着葉無坷,如世外人,看向入世的少年。
「原來那天你沒用的,是一招槍法。」
白衣男子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似乎已經滿足。
葉無坷問道:「你到底是誰?」
白衣男子腳步停住,回頭看向葉無坷道:「你知何為束修?」
葉無坷:「弟子敬先生之禮。」
白衣男子搖頭道:「只是學東西要付出的代價罷了。」
說完邁步而行。
葉無坷要追,沒想到白衣男子非但武功深不可測,輕功身法也讓人驚駭,幾個騰挪,人已消失不見。
葉無坷沒繼續追下去,因為他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他只是還無法理解,三次出現在他面前的白衣男子目的是什麼,更不能理解,他為何要問束修是什麼意思。
葉無坷掠回林東升身邊,伸手把林東升腚上的弩箭一根一根拔下來。
而此時,十幾名甲士已經從四面圍過來,校尉李長嗣從正面過來,步伐不急不緩,看起來格外從容。
「葉無坷。」
李長嗣一邊走一邊說道:「不用躲,你出來隨我下去,我會帶你親眼看着,這裏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葉無坷指了指林東升:「我就不跟去了,這個人有用,他是證人,你可把他帶走。」
說完後向後退了七八步。
林東升回頭看葉無坷,眼神複雜的讓人心疼。
李長嗣緩步走到林東升身邊,低頭看了看這個渾身是傷包紮的像個粽子似的可憐蟲,眼神里儘是不屑,這種貨色還真是不入他眼。
他路過的時候順勢在林東升臉上踩了一腳:「廢物。」
罵了這一句,他繼續邁步跟上葉無坷,一邊走一邊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是從一見面?」
葉無坷一邊退一邊說道:「我本意是在那個路口耍個出其不意,不走鷹嘴峽繞遠走大路,可你莫名其妙的帶着一隊兵在那等我,還說是陸昭南將軍派來的......看似好心,實則是逼我不得不走鷹嘴峽。」
李長嗣想了想,點頭道:「確實突兀了些,但不管怎麼說也算不上沒道理,陸昭南派人來接你,難道不應該?」
葉無坷道:「應該,但不合理。」
李長嗣抬起手,他手下的那些甲士隨即用連弩瞄準了葉無坷。
他沒有急着下令,而是好奇問道:「為何不合理?」
葉無坷道:「如果陸將軍是個公私不分的人,那他獨子陸吾去東疆的時候就會調派一批人保護了,況且,你說奉命領兵圍剿山匪,這也不合理,陸將軍坦蕩,就算真想派兵來接我,也該是直接請旨派兵接應,而不是讓人以剿匪的名義來等我。」
李長嗣又想了想後說道:「確實是有些畫蛇添足,我若說就是奉旨在此接應你也就不會懷疑了,多謝賜教,以後我注意些。」
說着話的時候,他手已經要往下壓,只要壓下來,十幾把連弩就能無死角的把葉無坷打成刺蝟。
「就算你說是奉旨來接我,我也會懷疑你,所以你為什麼就覺得,我在這毫無準備?」
葉無坷此時的話,顯然又刺激到了李長嗣的好奇心和戒備心。
那隻抬起來的手,暫停了下壓的動作。
葉無坷道:「如果陸將軍真的想派人接我到長安,他應該會在我沒出無事村的時候就派人去了,況且,澄潭關將軍武棟是陸將軍舊部,陸將軍就算不派人,也可以寫一封信去......」
他很耐心的說道:「讓武棟將軍分派一些人沿途保護,只要是請旨而為,那就沒人可以挑出邊軍調動的不是,我不了解陸將軍,但我了解陸吾,看到陸吾,我就知道陸將軍的為人,凡涉及公器,陸將軍必會請旨而不是自作主張。」
李長嗣這次有些佩服的說道:「合情合理,可是漏洞這麼多......還是因為低估了你,低估你,還是因為你本該不入流,若早知你這樣,你以為你能活着離開那個什麼狗屁村?」
葉無坷道:「你罵我村子,那我就直接點出你在兵部有個主子。」
李長嗣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什麼!」
葉無坷道:「你這些兵是假的,但裝備是真的,如果沒有兵部的人是你靠山,你從哪兒能搞來這麼多好東西?」
他不等李長嗣說話就又補充了一句:「再告訴你一聲,我不是從看到你這些假戰兵才開始懷疑兵部有壞人的,在澄潭關發現武棟將軍的邊軍之中,連斥候都沒有配備戰馬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兵部一定有人在故意剋扣為難他。」
李長嗣臉色發白的厲聲喊道:「射死他!」
幾乎是同時,葉無坷也喊了同樣的三個字。
噗的一聲!
一隻弩箭洞穿了李長嗣的咽喉,箭頭從脖子前邊鑽透的時候帶出幾滴血。
趴在李長嗣身後的林東升,舉着從褲襠里掏出來的還帶有些許餘味的連弩:「操-你-媽,踩我臉,還罵我廢物,老子干-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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