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中、一襲紅衣的艷麗夫人冷眼掃向面色漲紅的顧老太君與隱忍憤怒的柳惜娘,風輕雲淡道:「不過顧老太君有一句話說的對,我確實嫌惡她這低賤的血脈,賤奴所生,一輩子都只會那些噁心的手段,既然老太君想要,那便讓您養吧,日後,不必再帶回到我面前來了。」
聽到此言,院內眾人頓時一臉震驚。
跪在門檻內的顧婉玉慘白着臉看向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怎能對她如此心狠,如此厭惡?
盛枝意話音落下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他們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了盛枝意的決心——她是真的不想要顧婉玉這個女兒了。
顧老太君當時說「要將顧婉玉接過去養」只是用來逼迫盛枝意低頭的氣話,她並沒有真的想養這個孫女兒,她這次來,不過是受顧乘風所託,逼盛枝意將顧婉玉從祠堂里放出來,讓盛枝意好生操辦一場及笄宴,給顧婉玉做臉面。
但盛枝意不接招。
她不僅不接招,甚至還讓顧老太君接走顧婉玉,顧老太君直接被架在了火堆上、騎虎難下,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反應。
場面有一瞬間的寂靜,而第一個打破這寂靜的,竟然是一直躲在一旁、偶爾只低聲勸兩句的柳惜娘。
「顧夫人怎可如此狠心?婉玉可是你手把手養了十六年的女兒!縱然不是親生,也有一份情誼在,她也是真心將你當成母親的,你怎可如此對待她?」
柳惜娘瞧着心疼極了,一雙杏眼都浮着水光,悲憤的指責道:「你怎能如此冷血!你對顧婉玉一點養育親情都沒有嗎?我一個姑姑都看不下去了!你這般對待顧婉玉,對得起你名門閨秀的名聲嗎?」
盛枝意聽見這些話就覺得噁心!
柳惜娘可是顧婉玉的親生母親,這一場真假千金的惡事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居然還敢在這以「姑姑」的身份,做出來一副替顧婉玉委屈的姿態來指責盛枝意,當真是令人作嘔。
「我冷血?」盛枝意面上浮起幾分譏誚:「我冷血,便不會給她第二次留在顧府的機會!分明是她做錯了事,我懲處她竟也有錯?既然你這個做姑姑的心疼,那便將她領走,這等賤奴生下來的賤種,留在我的府門都髒了我的地方!」
盛枝意話音落下時,旁人還只覺得震驚,祠堂內的顧婉玉卻知道了,她在母親這裏再無容身之處了。
母親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一時間又悲又恨,以前她只是恨顧小小,現在她連母親都恨了。
為什麼母親要對她這麼絕情呢?她心底里真的將母親當成她的親生母親來看,她也不想做那個惡僕之女啊!若是有的選,她也不想這樣做啊!
母親是一點活路都不肯留給她,若是再這般拖下去,她真的當不成人了。
她必須得為自己尋一條活路,既然母親不給她,那她就只能投身祖母了,不過,她得擺足受委屈的姿態,叫外人可憐她,才能叫自己過的好一些。
顧婉玉心頭一狠,站起身來,大聲喊道:「母親!」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她。
祠堂內的姑娘哭的淚水漣漣,白皙的臉蛋上泛着一團粉,眼底里都是泠泠的淚光,瞧着可憐極了。
「我的出身非我能選,母親既然厭惡我,那我就將這十六年的恩情都還給母親,今日我死在此,願母親和姐姐能放下心結,安康順遂。」
顧婉玉話音落下後,直接一頭撞向一旁的槅門,然後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暈了過去。
在場的顧老太君被嚇了一跳,一旁的柳惜娘更是尖叫出聲,一路踉蹌着撲過去,推開同樣被嚇傻的顧府嬤嬤們,撲到祠堂門口,抱着昏迷過去的顧婉玉尖叫道:「婉玉——」
那悽厲的聲音中充滿擔憂和恐懼,連一貫溫柔的面頰都變得猙獰起來,一雙水潤的杏眼裏滿是血絲,回過頭去撕心裂肺的喊:「盛枝意,現在她死了,你滿意了嗎?」
瞧她這副模樣,外人不知,還以為她這個做姑姑的多疼愛顧婉玉呢。
盛枝意艷麗的滿月面上掠過幾絲譏誚,道:「不過是撞上一撞,未曾死呢,柳二姑娘擔憂的太早了,更何況,我養育了她十六年,這十六年的恩情,還不夠她還我半條命嗎?」
柳惜娘唇瓣都被氣的發烏:「這,這可是你的女兒!」
柳惜娘早便知道盛枝意是個心狠手硬的脾氣,卻不曾想,盛枝意在知道顧婉玉不是她親生女兒後,竟然這般磋磨顧婉玉!
盛枝意居然真下得去手!她怎麼能如此心狠!
一想到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在顧府里過這種被人折磨的日子,還被指着鼻子罵「賤奴之女」,柳惜娘的心口就抽抽的疼。
顧婉玉也是顧府的親生女兒啊!都是顧府的孩子,都是顧雲亭的孩子,憑什麼盛枝意的孩子被養成個泥腿子,都能被重新高高捧起來,而她的女兒卻要被丟到祠堂里虐待呢?
柳惜娘的眼淚如同流水一般從柔軟的杏眼中蜿蜒而下,抱着昏迷的顧婉玉,怎麼都不肯鬆開。
早知道有今日,她便不將自己的女兒謊稱做僕人之女,與顧小小交換了,最起碼,她的女兒養在她膝下,不會日日被人如此折辱。
而在她懷中的顧婉玉其實並沒有真的昏迷,她也不想死,只是母親如此辱她,她必須得做出點反應來,才能擺脫這種困境。
顧婉玉沒有想到,她的姑姑竟然這麼疼她——她又想起自己幼時,姑姑總給她塞好吃的,塞銀子,她長大了,姑姑給她送首飾的事情,不由得心底里酸酸的。
而此時,站在一旁的盛枝意瞧着這一場大戲,漫不經心的昂起面頰來,道:「柳二姑娘說錯了,這不是我女兒,這是賤奴之女,我真正的女兒流落鄉野十六年,才是真正受盡了委屈的那個人,你來了顧府多時,也未曾去瞧一瞧自己受了委屈的親生侄女,現在反倒對一個賤奴所生的女兒如此體貼心疼,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盛枝意的話字字里都帶着意有所指的銳利,而柳惜娘心中又真的有鬼,所以柳惜娘柔婉的面頰微微一僵,不敢接盛枝意這句話,只含糊的說道:「若您執意這般對待婉玉,真是要傷了顧府親戚們的心。」
說話間,柳惜娘看向一旁的顧老太君道:「老太君,且快給婉玉請個大夫來吧。」
顧老太君如夢初醒,匆忙去請大夫。
最終,這一場爭鬥以顧婉玉昏迷落下了帷幕,顧老太君和柳惜娘經過簡單商議,決定將顧婉玉帶回到外京顧府去養,到時候什麼及笄宴、出嫁婚事,都由顧老太君來安排。
顧婉玉醒來後,跪在顧老太君面前嗚嗚的哭,說道:「求老太君憐我。」
她的母親那般待她,她已經沒有出路了,她只能跟顧老太君了。
顧老太君本來對顧婉玉沒什麼感情,她知道顧婉玉的出身究竟是怎麼來的,她也並不真心疼愛顧婉玉,但是她正在跟盛枝意鬥氣,能讓盛枝意窩火,她就覺得這個孫女兒沒白養,再加上柳惜娘在旁邊攛掇,顧老太君就點頭了。
但誰都沒想到,顧婉玉本人都同意了,顧乘風堅決不同意。
在顧乘風心裏,他的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母親不能這般欺負他的妹妹!
顧乘風從方才顧婉玉撞門的時候,便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里冒出來,將他整個人都要暈過去了,心口一陣陣發疼,後背都逼出冷汗來。
他差點失去他的妹妹!
這種後知後覺的恐慌竄上顧乘風的腦海,使顧乘風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做點什麼來改變這種局面。
他要他的妹妹成為京中人最艷羨的姑娘,要給顧婉玉最艷麗的首飾,要給顧婉玉最好的及笄宴,他不能再讓他的妹妹受委屈了。
所以在當夜,顧乘風便去四時苑,求見盛枝意。
他要求盛枝意對顧婉玉和顧小小一視同仁。
那一日,從院外來的俊俏公子一雙眼眸通紅,憤怒的指責他的母親太過偏心。
「哀哀父母,生我勞猝,母親這般行徑,如何對得起「母親」二字?」
「自古以來,那位母親會這般對待自己的女兒?」
「縱然妹妹有錯,但她也是您親手哺育大的,您真的想逼死她嗎?」
「母親,我對您太失望了!」
盛枝意聽到顧乘風的這些話,只覺得可笑。
顧乘風口口聲聲說「母親」,說「親情」,卻完全忘了他真正的妹妹是誰。
他為顧婉玉這般爭取,不過是因為喜愛上顧婉玉,捨不得顧婉玉受委屈罷了。
「你說的沒錯,全天下的母親,都會愛自己的孩子,為自己的孩兒爭取利益。」盛枝意那雙銳利的丹鳳眼嘲諷的看着顧乘風,道:「所以你這些話,說錯人了,我從不是她的母親。」
顧乘風一時憤怒,大聲道:「母親太讓我傷心了,有了顧小小,你便一點不愛顧婉玉了嗎?既然母親不肯做她的母親,那也不要做我的母親了!母親不肯給顧婉玉辦及笄宴,不肯讓顧婉玉體面,日後,我也不會再踏進顧府的門!」
顧乘風喊完這句話後,怒氣沖沖的轉而離開。
他有一個辦法,一定會讓母親低頭、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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