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為洛都南北通衢大街,道路兩側栽有橫柯上蔽的槐樹與榆樹,每隔百步還有東西對立的石雕、華表,氣勢無比恢宏磅礴。
高元師站在巍峨高聳的承天門城樓上,登高遠眺,不覺豪氣萬丈。
興元帝高元師賜給墨北風的住宅位於東城的永安坊內,從朱雀大街向東經過七個路口,再向南五個路口,便來到一片丘陵山坡,坡勢緩緩升起,遠遠望去,就像繡娘在城中織出一道層次分明的屏風,這片丘陵高原叫做東屏原,上有修德、曲池、永安、延壽、平原五坊,登高一眺,可以俯瞰整個錦繡洛都的全貌。
灰白色的坊牆沿山勢逶迤蛇行,牆邊長有不知名的綠樹紅花,此時山花開得熱鬧爛漫,景致絕佳。
山坡並不高,山道卻有些漫長,墨北風他們大概走了頓飯的工夫,這才到了原上,滿原楊柳長得鬱鬱蔥蔥,一派生機盎然,遠處群山蒼林間矗立起一座黛色高塔,直插雲霄,那裏就是洛都最大的古廟——白馬寺,院內塔幢林立,竹林間還有一百零八尊善業泥佛像,可謂是禪意盎然。
古塔岌若岳峙,號曰凌雲,凌雲塔又名七寶舍利塔,是一座八角形須彌座密檐磚塔,共有一十三層,高達九九八十一丈。
青牛出,白馬入,一白衣僧人牽一匹白馬,自西域佛國馱來一囊經書,洛都便有了這白馬寺。
當年,白衣僧人坐化時,身下湧出九朵金台雪蓮,經過七七四十九個日夜的焚化後,得到白衣僧人五彩舍利一千零五十六顆,他的弟子便造起一座高塔,來供奉這些舍利,名曰七寶舍利塔,塔的四周立有四根青石雕刻的千佛柱,共雕刻佛像一千零五十六尊,四壁嵌有七十一塊石經,歷經數代的天災人禍後,經文多有散佚,時至今日,塔壁四周僅存五十三塊石經。
塔前立有石碑,上刻一偈子,乃是白衣僧人臨終前的發願偈。
法本法無法,無頭亦無尾。
果滿菩提圓,當生生不生。
東屏原與曲江池並稱山水,是洛都人不必出城,卻能享受到的野景野趣。
原上不但有香火鼎盛的白馬寺,還有位於青牛頂上的太清觀,以及被譽為「天下第一林」的東林庵,庵中有尼姑六百餘眾,據說庵中住持長門師太與宮中、權貴們的內眷交往甚密,此外,還有樂坊、勾欄、酒肆、茶舍等消遣場所,遍地皆是,此地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乃是城中權貴最佳的玩樂去處之一。
墨北風的宅院位於永安坊,坐落於東屏原的東北角。
一路上車馬喧騰,人流連綿,不輸別處,墨北風一行觀山望景,倒也不覺得路遠辛苦,又走了半日,這才來到永安坊的東南隅,這裏的宅院不多,只有一二十戶,但門楣上一水全釘着四個門簪,顯示出居住在此地的皆非等閒之輩,門前有曲水環繞,江水南岸是大片的紫竹林,風搖翠竹,竹枝婆娑起舞,令人見而忘憂,心生禪意。
這裏便是令無數洛都豪閥為之嚮往的清貴勝地——紫竹巷。
說是曲巷,其實門前的路面相當寬敞,一水青石鋪就的平整路面,至少可以容納四輛雙轅輜車並行通過,一溜十幾座大的雕楣朱門依次羅列,門口石階兩側皆對立着形態各異的石獸,又往前走了三五百步,一座新修的高大門樓下有四棵高大榆樹,石階旁立有兩尊忠義石獸,門樓檐上挑着四個碩大的紅燈籠,濃墨書有巨大的「墨」字,筆意酣暢淋漓,寫得極為囂張。
墨北風停步轉身,對着身後新買來的坊工笑了笑,輕鬆道。
「到家了。」
宅主的突然到來,令宅子裏的僕婦雜役們有些措手不及,府中管事的叫田谷,四十來歲,禿頂,滿臉的褶子,看上去有些老成,顯得足有五十多,不過,做事卻頗為機警幹練,不大會兒工夫,便聚起四五十號下人站在門口兩側,迎接墨北風一行。
老田早就聽說家主是位少年,極有本事,掙下了偌大一份家業。
今日一見,少年雖只穿了一件尋常的布衣青衫,沒有半點紈絝氣,臉上也顯得隨和可親,但他並不以為這位年輕的主子好糊弄而心生懈怠,又見與他隨行而來的其他人,大多衣衫襤褸,不知道的還以為領來了一群叫花子呢,與這齣入非富即貴的地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如此一來,老田更猜不透眼前這位新主子到底是什麼路數,行事愈發地恭謹了。
「小人是墨府的管事田谷,率闔府上下四十八人恭迎家主,不知有何示下?」
墨北風輕輕擺了下手,讓老田把眾人散去,讓大家該幹嘛就幹嘛,不用圍在自己身邊,他只想隨便走走看看,然後,他又讓老田給新招來的坊工安排住處,帶他們去沐浴更衣,並好生招待,不可將他們視為一般的僕役,而呼來喝去,讓他們先好生歇息幾日,稍後會另有安排。
老田雖然一頭霧水,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得帶着那十二名坊工下去安置。
大宅佔地極廣,北臨鼓樓東大街,大門坐北朝南,四面臨街,剛才站在門外,看似這宅子有些不起眼,直到踏入前門,墨北風他們才覺得,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兩側皆是兩抱立柱,都漆得鋥亮黑底,上嵌一圈一圈的蟠龍雲紋,前廳內高大的樑柱全部採用極為珍貴的銀杏木,正門橫匾上「以義存心」四個大字蒼勁有力,是興元帝御筆題寫。
原來,高元師把這宅子賞賜給墨北風後,工部便立馬派人進行修繕了。
宋安自任工部員外郎後,接手的第一項差使便是修繕墨府,因為這差事是興元帝親自安排下來的,工部在預算上自然是按照營造大內的標準來算,宋安對這種借花獻佛的營生,又怎會不投桃報李呢,畢竟自己今日能當上這個官,可是借着墨北風一人得道的機遇,而沾了老大的光呢。
宋安雖說是讀書人,但算盤打得不比賬房的先生差,那小子還年輕,指不定將來會有多大的造化呢,雖說他叫自己宋叔,可這年頭,只要他能拉自己一把,管他叫爺爺都成。
反正有皇宮內務府大筆的撥款,不用自己掏一分銀子,這樣的順水人情,他又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一到任便大刀闊斧的干開了,先是徵調了工部大量的能工巧匠,讓他們開始加班加點忙乎,在用料上更是不計成本,各種珍稀木料如柴火般拉來,終於,在花費了無數的銀錢後,原先的大宅終於煥然一新,粉牆黛瓦、峭壁飛檐、迴旋的明廊暗弄,無不精雕細琢,用料考究,亭、台、樓、閣,高低錯落,清雅和諧,更有碑廊、石欄、假山水榭,款款用心,步步是景。
工部員外郎雖說僅為從五品,品秩不高,執掌的卻是整個洛都的修浚繕葺。
工匠要經他手遴選,物料的採買,營式的督管,哪件事過過手,不是大把嘩嘩的油水,僅通過修繕墨府這一項工程,他就獲利頗豐,粗略算下來,竟然獲利三萬兩白銀之巨,自此後,他便今非昔比,不再繼續蝸居在那個令人憋悶的破屋子裏,不說別的,就連兩口子辦那事,都像做賊似的,由於害怕同居一室的五月聽見聲響,害得芸娘每次都用嘴緊緊咬住被角,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這讓他極為不爽。
不出幾日,宋安便在南城的豐義坊石羊巷,賃了一所兩進的宅子,眼下雖說買個三進的大院,也能買得起,但他卻不敢太招搖,畢竟自己剛接手工部的差事不久,為日後長久考慮,眼下只得先做權宜之計。
不過,即便是這樣,也讓芸娘和五月兩人喜極而泣。
五月雖說年紀還小,但一天天的也開始漸通人事了,尤其是當爹娘在床上那種壓抑而粗重的喘息聲,傳到耳中時,不免讓她面紅耳赤,心中怦怦亂跳,如今有了各自的屋子,大家終於都可以不再遭那罪了,她極為聰慧,知道他爹這是沾了虎頭的光,況且,在喬遷新居的那晚,宋安喝得有些大,直言那小子如今飛黃騰達了,皇帝更是賞賜給他一所七進大宅,七進大宅啊,你們誰見過?興安鎮大麼,那大宅足有半個興安鎮那麼大,這可在整個興安鎮都是絕無僅有的大事,就連那擁有數幾百年基業的劉家,也不過才有區區五進大宅,況且,這裏是洛都,又豈是一個小小的興安鎮所能比的?
看着芸娘與五月那驚得合不攏嘴的樣子,他不免又有些嫉妒道。
「虎頭那小子沒良心,不但在洛都得了所七進的大宅子,還被陛下封為古浪縣子,小小年紀竟能食邑五百戶,這還不算,那小子又得了一個莊子,另外,還有八百畝田地,你們說,要不是老子看在和他爹那麼年交情的份上,又那麼賣力地幫他,幫他舉薦給當今陛下,要是沒有我的鼎力舉薦,他又哪來今日的榮華富貴?屁!如今撈了那麼多的好處,也不說來感謝我一下,哪怕你就提二兩燒酒,多少也是個人心不是,可這個白眼狼崽子呢,權當沒這回事,真是氣死老子了!」
墨北風與祖須陀、哲古達一路行來,但見庭院漸深,內有假山真水,白石台磯,雪白粉牆,景色極為雅致,不禁心曠神怡,一路說說笑笑,沿路有時遇到僕婦,皆斂聲靜氣地立於道旁,不見一絲紛亂,祖須陀見了不由默默頷首,不愧是官府遣派過來的,一舉一動,皆有規矩章法。
宅院越走越深,三人走了一刻,竟然仍不見內院,哲古達不由大為感嘆。
「這宅子真大,估計幾千人都住得下。」
又穿過一道門廊,眼前現出一排碧綠的老柳,細柳枝條垂在水面上,隨風搖擺,眼前這方湖水叫寒柳湖,據說是原來宅主命名的,當年他費盡心機從南陳國的江南移來九節蓮藕,不想,來年三月,水面上竟浮出星星點點的荷葉來,不出數月,荷葉亭亭如蓋,更有尖尖的粉紅花苞與黃色的蜻蜓相映成趣。
沿着湖邊的石徑走過,穿過一道月洞門,眼前是一座三進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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