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北風行 第四十八章 義氣值幾文錢?

    祖須陀作為墨門中墨俠的主事人,閱人歷事可謂無數,這種場面又豈能錯過。

    這時,他也來到了樓下,當看到韋漠與哲古達二人交手時,不由微眯起了眼睛,暗嘆一聲,果然是一入江湖催人老呵,看到面前這位後起之秀的神勇表現,不由令他眼前一亮,雖然他們二人僅是一個回合的交鋒,但他看得出,這二人的底子都很紮實,各有所長,但要說到誰更技高一籌的話,此時斷言誰勝誰負,還有些為時尚早,要知道高手之間的比拼,比的並不僅僅是套路與招式,更多的還是敵我雙方對陣時的隨機應變。

    這其中的道理,有大學問呢。

    二人對戰是如此,兩軍對壘也是如此,世人大多以為武夫是魯莽無腦之輩,其實有這種看法想法的,大多是那些想當然儒生的一孔之見,兩軍對敵,作為統率三軍的主將所做的謀劃,絲毫不亞於那些文墨書生的錦繡文章,何處起筆,何處落筆,如何轉圜呼應,哪裏布下伏兵,何處設下陷阱,佈置多少兵力

    不得不說,祖須陀的眼光就是毒辣,看人真的很準。

    韋漠原先是南陳國江州的一位世家子弟,其祖上韋北陵曾追隨南陳的開國君主陳守中,為其開疆闢土,征戰天下,因其驍勇善戰被任命為建威將軍,陳高祖建立南陳王朝不久,位於北岸的維洛王朝舉三十萬大軍浩蕩南下,將位於漢江要塞的襄樊城團團圍住,而那時正是韋北陵任襄樊太守,便發動百姓砍竹造筏,然後率領三萬精兵二千匹戰馬,與維洛大軍決戰於襄樊。

    當時的襄樊城內有百姓十萬,韋北陵硬是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以三萬兵據守了襄樊一年,全城百姓與守城兵卒戰至最後,僅剩下不足萬人,城野十室九空,史稱「襄樊血戰」。

    韋北陵在襄樊一役中一戰成名,一時間天下皆知,南陳王朝這才有了江南六州的基業,而他也被陳高祖封為輔國將軍,江州刺史,景炎五年,時年六十三歲的韋北陵去世,陳景帝以其忠於職守,戰功卓著,政績斐然,賜鼓吹一部,追封散騎常侍,諡號「武」,可謂榮極一時。

    韋氏一族自此成了南陳王朝的名門望族,後世子孫仰仗祖上的族蔭,襲爵受封。

    韋氏一族在江州逐漸成為一條首屈一指的地頭蛇,江黨之所以能夠在南陳朝堂一步步做大,逐漸佔據一席之地,自然與依附於韋氏這棵參天大樹有着莫大的關係,韋氏的老祖宗韋墨圭便是江黨在朝堂上的定海神針,依靠見風使舵八面玲瓏的過人手腕,成為江黨里的一尊官場不倒翁,韋墨圭身為輔佐過兩朝君主的重臣,更是輾轉於兵戶工三部,一直做到了南陳王朝的左僕射,資歷與人望在南陳朝堂上下更是有口皆碑,如今已告老還鄉,在家頤養天年。

    韋墨圭膝下有兩子,老大韋慎文正是韋漠的父親。

    韋慎文深諳老爺子的為官之道,從雲陽縣的縣令一路官運亨通,僅僅用了不到十年的時間,便做到了漢江郡的郡守,正當他想一展凌雲志的時候,年僅三十四歲的韋慎文竟一病不起,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就一命嗚呼了。

    常有人說紅顏多薄命,其實天妒英才也極其常見,造化弄人,令後人唏噓不已。

    韋漠是家裏的長房長孫,年幼時極其聰明,深受其祖父韋墨圭的寵愛,又憐惜他幼年喪父,孤兒寡母孤苦無依,便叮囑二兒子韋慎武對寡嫂侄兒多加照拂,不過,隨着韋慎武升遷至臨海府的知府後,便整日忙於官場政務,對韋漠也漸漸失了管教。

    江南本是聲色之地,春水江兩岸,正是青樓名妓匯聚之所。

    韋漠長到十六七時,正是血氣方剛,青春茂盛年華,每日裏與一幫風流紈絝子弟混跡在一起,仗着家裏有黃金白銀,不喜讀書,整日裏流連於勾欄畫舫,寄情于美人與刀,為了與美人一宿之歡,曾豪擲千金,成了春水江畔青樓里的座上黃金客。

    在韋漠十八歲那年,為了贖出伎館裏的一名叫嫣娘的花魁,更是耗資萬金,幾乎耗盡了長房一半的家產,風流浪子之名轟動江南,氣得其祖父韋墨圭大罵不肖子,嚴令家族任何人不得接濟他,死後不許入韋家的祖墳,失去了江州韋氏這一高門豪閥的庇護,韋漠一時成了孤家寡人,再無那些狐朋狗友上門了。

    韋墨圭對他使出釜底抽薪的一招,本指望他浪子回頭,洗心革面,也不枉費對他的一番苦心。

    誰知,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就在韋漠與嫣娘如膠似漆過了半年後,韋漠又故態復萌在外眠花宿柳,不曾想,當他在外縱橫馳騁的時候,家裏的嫣娘竟與管家勾搭到了一起,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他們二人席捲了家裏的金銀細軟,雙宿雙飛去了,三日後,又有人拿着房契上門,把韋漠與他老娘趕出了祖宅,原來那對狗男女早已把韋漠家裏的田契房產全都變賣了,他老娘一時羞愧難當,投井尋了短見,他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後來,韋漠得知嫣娘與管家二人原是一對表兄妹,二人設局玩了一出「仙人跳」。

    自此後,韋漠萬念俱灰,斬斷了塵緣俗念,走千山過萬水,浪跡江湖,後來,拜入老君山無為觀一位老道人門下,入門後老道士既不教他道家典籍,法術符籙,也不教他讖緯扶鸞,只讓他每日裏幹些挑水劈柴灑掃的粗活,而他也無怨無悔,每日默默幹着這些以前都是下人才做的活計,不過,也正是這種寡淡無味的日子,讓他那顆曾經的浪子心漸漸靜了下來。

    三年後,老道士給了韋漠一本《凡流?駢拇》。

    韋漠一擊不中後,手中的鬼頭鋼刀自右劈出,刀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刀芒,哲古達見他並不是易與之輩,也不再托大,「噹啷」一聲從背後破布包裹的行囊中抽出了血禪斬,當刀出鞘的那一刻,五味居內頓時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一刻,一股凜冽的殺意蕩然而出。

    祖須陀神色一澟,他想不通眼前這少年,究竟是從哪裏學來這失傳已久的鬼手刀術。

    正當大家以為韋漠那把鬼頭鋼刀要劈下的時候,不想那把勢大力沉的大刀竟在空中一個靈巧轉身,以一條極為詭異的不規則曲線瞬間破空,漫天的刃芒如萬千條雨絲般傾瀉而下,其間又挾着隱隱的風雷聲,萬千刀芒將哲古達籠罩在其中。

    刀光漫天,哲古達感到如置身冰川荒原,他覺得很冷。

    這一刻,讓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深山老林,又看到了漫天飛舞的大雪,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老人,默默站在一旁看着他微笑,只覺得有股不可抗拒的寒意,穿過他的背,刺穿了他的骨髓,劇烈的疼痛反而讓他瞬間清醒,這是他的刀意。

    「好刀法!」


    哲古達由衷讚嘆,他想不到這世間竟能有人的刀意達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像這樣的刀法還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真是讓他大開眼界,這也讓他覺得這次來中原的決定是正確的,讓他看到了山外的高山,山上的高人,高人頭頂上廣闊的藍天,自己的刀術只有與人切磋才能提升,才能讓他有所頓悟,才能讓他破境。

    哲古達右足橫跨一步屈腿向前,體內真氣蓬勃如旭日東升,一道真氣倏然注入血禪斬中,一道凌厲無匹的刀芒瞬間沖天而起,一時間,一上一下兩股刀意如兩條巨蟒般糾纏在了一起,砰的一聲震耳欲聾巨響,將對戰的二人分開,有些離得近修為稍弱的臥虎直接被震飛,五味居內更是一片狼藉,那些看熱鬧的酒客受到波及,哀嚎連連。

    「過癮!」哲古達有些興奮,漫不經心的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在這裏施展不開,要不咱們出去打?」

    韋漠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孩子難道是傳說中的武痴?

    為了與人對戰,竟然不分場合,不顧自身的安危,這勝負心也太強了,自己比這孩子大了十來歲,與一個半大孩子拼生死,先不說輸贏,他感到有些不值,為他也為自己,想當年,自己陰差陽錯地進了臥虎司,不過是為了餬口而已,沒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再者他覺得這小子雖然有些邪魅,有些無賴,還有些玩世不恭,但自己年輕時不知比他渾了多少倍,他頗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真打到雙方都無法收手的時候,估計自己會後悔。

    「你贏了,不必比了。」韋漠黯然道。

    「你看不起我?」哲古達顯得很激動,「老子不用你假慈悲,本來覺得你是條漢子,小爺我才想和你一較高下的,沒想到你堂堂七尺的漢子竟然是個孬種,就你這樣的還出來混個什麼勁,依我看,你這樣的也只能在床上跟個娘們比畫兩下子了,呸!孬種。」

    周圍的人哄堂大笑,誰也沒想到這少年竟說出如此一番話,來激怒、羞辱韋漠,好讓他繼續與自己比拼。

    這小子看來不是真傻,還知道用激將法。

    雖然哲古達與韋漠僅出手了短短的幾招,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不說祖須陀與墨北風他們這兩位局外人,便是臥虎司里的那幾人也都明白,這倆人的身手不一般,原來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的韋漠竟是一位隱藏修為的高手,而那少年的實力也深不可測,眾人里也就他能與那少年抗衡,剩下這些人估計一起上也未見得能討到什麼便宜,只是不明白韋漠為何說自己敗了,不願與那少年一拼高下。

    此時的權載輿一臉陰霾,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韋漠,今日你若是拿下這名逃犯,本校尉為你向都尉大人請功,但你要是存心與朝廷逃犯暗自勾結,放跑了他,咱們鎮撫司的法度你應該是知曉的,只是不知道你這鐵骨錚錚的漢子,進到司里的刑房,三百六十道的刑罰,你能扛到第幾道?」

    「權校尉,還望你大人有大量,能高抬貴手,屬下無能,真的是盡力了。」

    「盡力了?」權載輿冷哼一聲,「哈哈這種鬼話你也說得出口,還真當大傢伙都是瞎子麼?事到如今,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若是存心要私放逃犯,還是留些力氣到司里去說吧,我倒想看看,到那時胥都尉是信你,還是信我?」

    「屬下有一事不明,想請教權校尉,咱倆之間沒過節吧,你為何非得苦苦相逼呢?」

    「韋漠,有句話你說得沒錯,今日之事不是你我之間的私人過節,而是公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本校尉剛才把話說得夠透徹了,你要是還不懂,或揣着明白裝糊塗,那可別怪我到時候不幫你說話,還有句話跟你說,若是想在公門裏混,就得明白吃誰向着誰的道理,可別給我講那些狗屁的江湖義氣,那玩意值幾文錢,不充飢不擋寒的,扔地上連狗都不吃。」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隆隆如天邊滾雷的轟鳴聲。

    眾人走出五味居一看,洛都寬闊的街道盡頭馳來一群鐵騎,黑壓壓的如一片漫捲的烏雲,望向滾滾而來的墨流,讓人頓時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感,馬蹄踐踏在青石板路上,如擂響隆隆的戰鼓聲,撼人心魄,塵土飛揚中,是一匹匹神駿的高頭大馬。

    他們可是護衛皇帝安危的禁衛軍,一個個挽弓執戟,胯下俱是維洛王朝鎮撫司百里挑一的重甲驍騎。

    為首將軍手中持着一竿亮銀長槍,他的臉色微黑,神情倨傲清高,他正是執掌京畿重地的游騎都尉胥先軫,在他身後,迎風招展的是一面黑色的獵獵大旗,黑底銀線,四周是雲紋,正中鐵鈎銀劃勾勒出三個醒目大字。

    鎮撫司。

    百匹精銳鐵騎疾如風,浩浩蕩蕩,勢如長虹,身後是激盪而起的滾滾黃塵。

    胥先軫一馬當先,勒馬停在了五味居的門口,身後的鐵騎雄壯如山,整齊劃一,軍容肅然,一看便知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驍勇善戰之軍,墨北風見了心中不由一陣一澟,看來臥虎司的實力確實驍勇兇悍,日後萬一發生衝突,還真是吉凶難測,眉頭不由蹙起。

    權載輿等一眾臥虎司見到竟然是胥都尉親自帶隊前來,不由面露喜色,忙出門迎接。

    「權校尉,到底是多大的江洋大盜,讓你們這麼多人都束手無策,不說為皇帝陛下分憂解難,還得驚動本都尉親自帶隊前來抓捕,那逃犯呢?讓他出來,讓本將軍見識見識,到底是三頭六臂,還是有萬夫不當之用,讓你們畏之如虎。」

    一番話,說得權載輿等人面紅耳赤,恨不能地面能裂開道縫,讓自己鑽進去。

    其實,作為統率鎮撫司鐵騎的胥先軫還是給足了權載輿面子,畢竟他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自己人,作為自己的嫡繫心腹,把他損得一無是處,自己的臉上也無光不是,這要是在鎮撫司的官衙里,自己早提着馬鞭子抽上了,哪還跟你他娘的廢什麼話。

    這時,哲古達像個沒事人似的提着血禪斬也出門看熱鬧,不過,當他看到這一片黑壓壓的鐵騎時,也不禁嚇了一跳,喉嚨不由自主地咽下幾口唾液。

    事到如今,看架勢跑是跑不了,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不如光棍點,干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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