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北風行 第四十六章 論成敗,英雄

    洛都作為維洛王朝的首善之地,街市繁華似錦,人煙輻輳四達。

    維洛王朝元寧七年的新年伊始,朝中百官像往年一樣聚集在正德殿的台階前,都在等着禮部的司禮官在聽到司晨金雞的那聲啼鳴後敲響金鐘,準備一會給太和帝高衍政去朝賀拜年,因為每年的正月初一又被稱為三元日,即歲之元,時之元,月之元,每年的這一日,太和帝高衍政除了要接受朝臣以及各國使節的拜賀外,還要去祭拜天地祖宗社稷壇,因而,每年的今日都是一個特別盛大而又隆重的日子,不誇張地說,今日無論是太和帝還是群臣,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關乎着這個國家的氣運如何。

    大殿前的廣場上一片漆黑,唯有石階上左右有兩個太監提着燈籠,映出一片亮光。

    站在石階前的百官們都是一大早,就從自己妻妾溫香軟玉的懷裏掙扎着爬起,黑燈瞎火的匆匆趕來,生怕誤了時辰,正德電前雖是烏泱泱站了一群人,卻是連個咳嗽的都沒有,一個個都鴉雀無聲,有的還不時整理一下自己的朝服衣冠,唯恐哪個地方出現一絲紕漏,再被監禮官抓了把柄去,那可就麻煩了,因此一個個皆戰戰兢兢的,如履薄冰。

    三元日本是一年中最祥瑞的吉日,誰知,卻傳來一個噩耗,太和帝突發重病,臥床不起。

    太和帝高衍政自二十九歲那年登基以來,至今已在位整整四十三年,若是算上今年,恰好是四十四年,雖有些老邁,但身子骨還算硬朗,誰知竟在今日這麼重大的日子口病倒了,難道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七十三,八十四

    群臣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不由一陣騷動,卻只能在心裏揣測,而不敢妄自非議,害怕招來無妄之災。

    這時,大家的目光不由投向站在石階最前面的三人,他們是挈領文官的白衣宰相李石增,執掌維洛王朝兵馬軍政大權的大將軍韓牧,以及太師兼任鎮撫司的司馬年,那些站在他們身後的百官們不由心裏暗嘆,怪不得人家能坐到那麼高的位置上,突如其來聽到這麼大一個噩耗,再看人家那神色,竟是沒有顯現出一絲一毫的慌亂來,還真是沉得住氣哇。

    一國之君病重不能理政,本該是朝廷的頭等秘事,不知是誰竟走漏了風聲,如今連洛都的百姓私下裏都在議論紛紛。

    皇帝的死活,不過是為百姓們在茶餘飯後增加了些談資罷了,誰當皇帝都是那個鳥樣,與百姓們半文錢關係都沒有,這日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不知不覺,一晃一個來月過去了。

    今日是二月二龍抬頭,又恰逢驚蟄。

    這一天,正是春雷震動,蟄蟲復甦的日子,民間百姓們歷來就有用草木灰在門前畫上一個個大大小小糧囤的習俗,預示着一年的風調雨順糧滿囤,圖個好光景,還有的人家會在自家的大門貼上從道觀里花了十幾文錢求來的九龍八虎符籙,為一家老小消災祈福,因此,滿城的男女老少忙活着剃龍頭,看社火,拿着棍棒驅蟲趕鼠,紅火熱鬧的場面不亞於過年。

    與全城熱鬧的場面相比,西城的一條小巷內就顯得冷清多了,百步長的幽深小巷,僅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在走動,無一絲喧鬧聲。

    據說,曾有人看見仙人騎青鹿穿巷而過,後人便稱此巷為青鹿巷。

    青鹿巷裏有十來家院落,位於左首第三家小院門口的斜對過,蹲着一個賣菜的漢子,可令人奇怪的是,那漢子也不吆喝,菜都蔫了也不見他着急,只是不時抬頭望向小巷左右,目光落在過往的行人身上,直至他們走遠。

    青鹿巷左首第三家小院內住的正是張元祝一家,他們就被軟禁在這小院裏。

    墨北風與墨門的墨俠主事人祖須陀通過一番交談,這才得知墨俠的內部組織其實極為複雜,世人所知道的墨俠其實不過是個統稱罷了,墨門往往會根據墨俠自身的特點與特長,又將他們分為墨探、墨刺,與任俠三類,其分工各有側重。

    不過,無論是墨探、墨刺,還是任俠,他們與墨門之間都是單線聯繫,以防萬一。

    墨探會根據需要不時變幻成不同的身份,混跡於酒樓、茶館、勾欄瓦舍等人流混雜的場所,為了避免暴露,一般情況下他們只負責收集消息而不會貿然出手,長期的蟄伏,墨探都有重要消息來源的渠道和線人,消息經過一番周密的驗證核實後,才會通過特有的秘密渠道,通知墨門在當地設置的墨斗。

    墨斗是墨門在地方的負責人,一般一個地方只設置一人,其身份極為隱秘,只有專管墨俠的主事人祖須陀一人知道底細。

    墨刺主要負責刺殺難以接近,身份尊貴的重要人物,墨刺一般身懷絕技,又能輕生死而重仁義,他們輕易不會出手,而一旦出手就會面臨生死考驗,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譬如歷代有名的刺客,荊軻、專諸、要離、聶政姐弟

    任俠的歷史就有些源遠流長了,戰國四公子門下的幾千門客皆在此列。

    任俠通常抱有一種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的豪氣,他們會一諾千金,以死相報,但是也不是誰都可以讓他們慨然赴死的,他們與為之赴死的知己是一種相互對等的關係,不要妄想着拿出仨瓜倆棗去糊弄別人,要知道,欺騙是一把雙刃劍,玩好了是賺了,玩現了可就萬事皆休,通常這種人會聰明反被聰明誤,到頭來反誤了卿卿性命。

    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

    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

    而墨門中的任俠,與春秋戰國時的任俠又有所不同,他們秉承着墨門的遺訓,赴火蹈刃,死不旋踵,伏水火而死,有不可勝數也。

    任,士損己而益所為也。注曰:謂任俠。

    任俠必須符合墨門之義,墨門的任俠認為,萬事莫貴於義,義就是墨子所呼籲的墨門要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己任,墨子從一開始就把墨門之俠,與江湖之俠迥然分開,墨門之任俠,俠氣逼人,俠風盎然,但又絕不簡單等同於江湖中的俠客,不會與人發生一時一處的意氣之爭、一言不合血濺五步的好勇鬥狠。

    通俗而言,就是江湖大哥與地痞小混混的區別,也是韓信與牛二之別。


    後代史書評價墨門之任俠。

    墨門之學,以死為生,戰國時俠烈之風,蓋出於此。

    墨北風聽後感慨不已,果然是隔行如隔山,沒想到世人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的墨俠還有這麼多的說道,今日只是聽了祖須陀粗枝大葉的隨口一說,頓生大開眼界之感,與此同時,他又深感墨門壓在自己肩上的擔子,顯得異常沉重。

    偌大一個墨門,要想全面振興何其難也!

    思來想去,墨北風覺得自己還是做一個甩手掌柜的比較好,一來自己才剛回歸墨門,很多方面的事務還不了解,與其倉促接手,不如先緩一緩,等更深入了解一番再說也不遲,二來墨門雖說凋敝了千年,但畢竟有着千年的深厚底蘊,非江湖中一般的草台班子宗門可媲美,就目前現狀來看,雖有諸多不足與缺憾,但各方面整體的運轉還算不錯,況且,墨谷里的三位主事人盡職盡責各司其職,管理得也算井井有條。

    《墨子》書中第一篇就開篇明義地說了,若要成事,需先親士。

    做大事需知人善任,更要學會放手,古往今來成就大事者,哪一個手下不是群英薈萃,人才濟濟,古人不是常說不拒細流以成江河嗎,若事事皆是自己鞠躬盡瘁地去親力親為,到頭來只會出力不討好,落得個死而後己的下場,當初墨門的開山祖師墨子,在他死後墨門後繼乏人,以致落得個今日的千年寂寞,就是前車之鑑,怎能好了傷疤忘了疼呢!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墨北風的家事,這件事就像一塊大石,壓在他的胸口。

    斟酌再三,他把自己家事大致的來龍去脈跟祖須陀說了,祖須陀聽後先是大吃一驚,接着便是眉頭緊鎖,雙手負於身後來回踱步,久久沒有做出決斷,顯然他是在想一個萬全之策,但話又說回來了,哪有那麼多的萬全之策?

    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本就不多的幾根,一激動又拽下來兩根,不由一陣心疼。

    現在佛子的一家老小深陷洛都重地,此事又牽扯到當朝太子殿下,他不由又聯想到前幾日京城來的密報,說當今皇帝高衍政突然抱恙,以至於大年初一的祭祀大典都沒能參加,事發突然,難道這與佛子一家的綁架一事有牽連?

    多年主管墨俠的經驗讓他不能不多想,他有種直覺這事遠不像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佛子的家人雖說只是軟禁在洛都,估計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在他的居所肯定會布下不少的明哨暗線,不說天羅地網,但防備之嚴密自然不必多言,此事不出手便罷,一旦出手,便萬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漏,因為一旦事敗,後果便不堪設想。

    墨北風知道這件事非常棘手,也不好催促,抬頭默然望向遠山。

    又過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祖須陀忽地停住了腳步。

    「佛子,老夫思來想去,覺得這件事情非常緊急,若是按以往的路數先讓墨探去刺探消息,然後再做出決斷出手,恐怕會夜長夢多,再生出其他的變故來,我覺得當前還是先動身前往洛都,到那後我通知所有的墨門中人打探消息,一旦有了確鑿消息,我想以墨門眾人之力去營救佛子家人,不敢說萬無一失,但老夫卻有十拿九穩的把握,不知佛子意下如何?」

    墨北風自然明白祖須陀的意思,但他不想為了營救自己的家人,而犧牲整個墨門的墨俠,自己爹娘的命是命,難道墨門墨俠的命就不是命?明知道那裏是火坑,忍心讓他們去跳?若是那樣的話,他寧可犧牲自己的性命,也不願讓大家身陷險境。

    「祖老前輩,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此事萬萬不可,若真是那樣的話,我會良心不安,也無顏面對墨門的眾多兄弟,這是我的家事,還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吧。」

    說罷,墨北風拱手而別。

    「佛子,等一下。」祖須陀喊住了轉身而走的墨北風,「老夫說句犯上的話,佛子的安危現在不是你一個人的安危,而是關乎整個墨門的安危,此事若是老夫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此事,若仍是袖手旁觀,你讓老夫如何在墨門立足,在世上做人,若是佛子還認我老祖這個墨門主事人的話,那就聽我的安排,我豈會拿着墨門兄弟的性命去開玩笑?佛子先別灰心,不是有句老話麼,車到山前必有路,萬事皆有變數,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時候再做定奪。」

    墨北風一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意氣用事了,現在冷靜下來一想,老祖在墨門統轄墨俠多年,定然有非常的霹靂手段,只是他為人老練,慮事周全,況且,目前洛都那邊的事還不明了,他也不敢說打包票,就現在這種局面,他也只能含糊其辭,說出走一步看一步的話來,而不是把話說滿。

    墨門中人,一諾千金。

    「祖老前輩,這事是我衝動了,一切聽你調遣。」墨北風真誠道。

    祖須陀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能知錯就改,納諫如流,不由頗感欣慰,一時竟激動得難以自已,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怎麼,哭啦?」

    「瞎說,風大,沙子迷眼了。」

    墨北風抬頭望了望天,長空湛湛,淡琉璃色,沒有一點風絲。

    「哪來的風?」

    「我風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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