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這場大雪,恰如劉老爺子所言,下得蹊蹺,不說門樓山以東的漢陽府,便是在大山西麓的邶風郡,往年最早也得到十月底才會下第一場雪,更何況,今年今夜的這第一場雪就下得如此肆無忌憚,下得如此轟轟烈烈,下得如此氣勢磅礴,這可是曹操與潘金蓮進洞房,頭一遭。
能讓劉老爺子這位見慣大風大浪無數,近百年滄桑閱歷的人都感慨的風雪確實罕見。
但老和尚卻並不感到有太多意外,據他所知,似這般反常的異象每百年左右就會發生一次。
神龍三年六月初九子時,一少年正在沙州雲碭山的一個深谷寒潭中淬鍊筋骨,突然間,整座大山地動山搖,一道金光直衝九霄,氣沖斗牛,這金光照亮了近半個沙州,整整持續了三個時辰,直到東方破曉時,這道金光才漸漸淡去,此事甚至都驚動了遠在千里之外的欽天監監正
雲元七年十月,赤梁國與復國在濠梁古戰場展開廝殺,兩國的百萬大軍在此已對峙了三年之久,雙方早已打得精疲力竭,民不聊生,於是約定,無論誰勝誰負,一戰定勝負,當戰鼓擂響,雙方大軍混戰在一起的那一刻,原本萬里無雲的天空轟隆炸開幾道響雷,一位身穿青衣的仙人騎着一隻白鶴扶搖直上九天,天降血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雙方見此異象,驚恐萬分,只道是自己惹怒了上天,降下神罰來,於是,雙方罷兵言和
狄花江畔有戶柴姓人家,娶妻懷孕九年之久,孩子一直沒有出生,孩子不急,這可把家裏人急得不行了,尋醫問藥無數,卻一直無果,直到有一天,自北方突然來了一個癩頭道士,說自己有仙方妙藥,能藥到病除,那家人將信將疑,無奈只得讓他醫治,當那婦人吃了那癩頭道士從隨身攜帶的紫金葫蘆里取出的藥丸時,頓時覺得滿口生香,香氣滿屋,隨後,那香氣凝成了紫氣,紫氣繞屋三天而不散,鳳寧十五年春,柴姓人家那個孕育九年之久的嬰兒終於誕生,是個男孩,家人在那男孩的左肋下,發現有塊青色胎記,形似蟠龍
永和五年八月,天剛破曉,位於大海之濱的龍山頭就有早起的漁民出門勞作,猛然間一抬頭,竟發現在東方的天空中懸着兩個太陽,而且,那太陽離地面僅有九丈之高,一時大為驚恐,不由大聲叫嚷,不久,街坊四鄰,以致滿城的人都被驚醒,一時間萬人空巷,爭看這一異象,此異象一直持續到了午時,才不知從何處飄來一片烏雲將其遮擋住,至此那兩個太陽才消失不見
如這般的異象,老和尚至少親身經歷過三四次,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告別阿茨夫妻二人,出門幾近亥時,大雪依舊未見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頗有越下越猛的勢頭,老和尚頂風冒雪,向着大山古寺的方向行去。
出了興安鎮,越是臨近門樓山,風勢也越大,風雪遮天蔽日,天地間惟余莽莽。
往日涇渭分明的河流與道路,此時早已不知所蹤,更分辨不清東南西北,周圍儘是白茫茫一片,但老和尚一如既往,不慌不忙,憑藉自己極強的辨識踏上了回山的路。
從興安鎮到門樓山二三十里的風雪路,又是這樣惡劣的天氣,常人起碼兩個時辰才能走完的路程,但老和尚卻僅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閒庭信步地到了山門石闕。
不過,他卻停住了腳步。
巨石門闕上站着一個人。
那人身穿一襲紅衣,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如同一簇燃燒跳躍的火焰,寒風獵獵,衣袂飄飄,說不出的脫俗如仙,不過,那人頭戴一頂斗笠,斗笠上罩着一層面紗,看不清面容。
「一渡老和尚,別來無恙呃。」聲音冷冽如寒風。
「阿彌陀佛。」老和尚念了一聲佛號,「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故人來訪,失敬失敬,柳執事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一渡,如你所言,你我算起來也是老相識了,那咱們之間說話也別藏着掖着了,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此番前來,不為別的,只為十世轉世佛子而來。識相的,趕緊把轉世佛子給我帶回去交給月然班活佛,也算你大功一件,估摸着大活佛怎麼也會封你個法王什麼的,肯定虧待不了你,咱們也省得口角,不致於傷了這麼多年的交情,你說呢?」紅衣人侃侃而談。
「柳紅蓮,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多年未見,我以為你有所長進了,沒想到你仍是這般助紂為虐,不思悔改,善哉善哉!」一渡禪師銀眉低垂,一臉慈悲。
「哼!」柳紅蓮怒叱道:「你這外門邪道,看來是鐵了心與我佛門作對,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話音未落,一道寒光閃現,如漆黑的夜空中劈下一道閃電。
原本漫天飛舞的風雪,這一刻,在這道凌厲的閃電面前失去了原先的暴戾,溫順如綿羊,天地也仿佛被這霸道的劍氣瞬間撕裂,一股如巨蟒般的罡風朝老和尚迎面襲來。
一渡禪師銀眉一挑,目露精光,也不見他如何作勢,大袖揮出,如撣去身上的風塵般瀟灑寫意,身子微微一閃,堪堪避開這招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
不到片刻,只聽「喀」的一聲巨響,一渡老和尚身後那株三人合抱的參天古木被這道劍氣從中間筆直剖開,轟然倒地,炸起了漫天雪霧。
柳紅蓮顯然未料到自己這招從一開始就精心醞釀,力圖一招斃敵的殺招,竟被他如此輕描淡寫地給化解了,一時竟有些失神。
他知道這個叫一渡禪師的老和尚修為高深,但是,卻沒想到他如今的修為竟如淵似海,令人深不可測。
想當年,一渡禪師隻身一人前往雪山之巔的爛陀山,潛入到佛光寺祖庭,本打算救出第六次轉世的佛子,不料,卻被早已得知信息,守株待兔的執事僧給發現了,於是,戒律堂的十八位羅漢出動了九位,打算生擒活捉他。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獨自一人面對那九位一流頂尖高手的圍追堵截,竟毫無怯意。
不過,當一渡禪師與這由九位羅漢組成的小羅漢陣交手對壘時,才知道自己錯了。
那九位金剛羅漢哪是人啊,簡直就是一道密不透風的銅牆鐵壁,自己就像當年的孫悟空掉進了如來的手掌心,任你有通天的本領,卻怎麼也跳不出那個圈。
羅漢陣,被譽為天下第一奇陣。
此陣不但變化多端,奇妙無方,而且陣法規模可大可小,人數可多可少,任意調整,最少可由三人組成天地人「三才陣」。
即便是最簡單的三人羅漢陣,其威力也不可小覷。
依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衍化,組成陣法的羅漢依靠三人之間的移行換位,可以以一當三,將進入陣法的對手團團圍住,動如行雲流水,靜如岳鎮淵渟,對手極難逃脫。
此陣也可由五人、九人、十八人組成,人數愈多,陣法的威力也越強,最大的羅漢陣可由一百零八人組成,目前而言,那只是個傳說,迄今為止還從未有人親眼目睹那等驚天大陣。
據說,由一百零八位羅漢組成的大羅漢陣,按十二地支分為十二層,每層九人,一層層縱橫交錯,陣法啟動時,眾羅漢按奇門遁甲的「三奇」「六儀」,並結合五行之法運行,創造出「圍陣用兵倚伏之法」,此陣法暗蘊強勁之力,犯者必死一旦發動攻擊,攻勢如大潮洶湧,連綿不絕,一浪高過一浪,一般人與這種車輪群襲硬拼,縱然你是大羅金仙,鋼筋鐵骨,不被打死,但時間一久,真氣耗盡,也會被活活累死。
一渡禪師初入此陣,因不熟悉門路,吃了許多苦頭,被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但是,當他咬牙硬扛了十幾個回合,開始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一些門道來。
眾僧齊聲誦一句佛號,一渡只覺滿院勁風排空激盪,僧衣亂飄,白影迷離,令人眼花繚亂,宛如驀地投身到極大極急的漩渦中,身不由己地跟着這股吸力旋轉沉浸下去,縱然有蓋世萬人難敵之勇,遲早,也將落得個筋疲力竭,束手被擒的下場。
既然不能硬拼,那就三十六計走為上,於是,他抽了個空子,跳出眾僧的包圍圈,轉身就逃。
九個人終究不是一個人,當一渡禪師脫離了羅漢陣後,就與這九位羅漢展開了老鷹捉小雞的遊戲,繞着廊柱、佛像、塔林、佛龕
利用一切可用之物,與他們展開了周旋,總而言之就一個原則,
逃!
兵法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不能組成羅漢陣的羅漢,在追擊悽慘如喪家犬般的一渡禪師時,漸漸消磨掉了開始的銳氣與鋒芒,也漸漸放鬆了原本的警惕,漸漸開始疲憊與放鬆起來。
這時,一渡禪師開始如獵人般展開了反擊。
最終,經過一番生死鏖戰,一渡禪師憑着超強的耐力,深厚的修為,聰慧的謀略,最終殺死一人,傷一人,然後傷痕累累地逃出了佛光寺。
這一結果,在爛陀山佛光寺自創建以來,絕對是史無前例的創舉。
月然班活佛聽到奏報後,勃然大怒,當即派出了教內十大護法中沒有閉關、沒有外出的四大護法協同前去追殺,並頒下了八字法旨: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領了活佛的法旨,四大護法帶領着剩餘的十六位羅漢,三百戒律院僧兵,從雪山之巔的爛陀山佛光寺,一直追到號稱鬼門關的怒蟒江白骨峽,期間前後共轉戰了三個州,歷時二十三天,八百餘里的漫漫追殺路。
這一路上,一渡禪師可謂是命懸一線,更經歷了九死一生!
怒蟒江發端於佛國雪山,一路上又匯集了十餘條大大小小的河流,兩岸懸崖壁立,湍流迅急,聲如雷鳴。
白骨灘為天下聞名的險灘,白骨峽因灘而得名。
灘險流急,礁石密佈,犬牙交錯,鋒利如劍,此處航道彎曲狹窄,惡浪滔天,最窄處宛如少婦束腰,不足十丈,行船稍有不慎,便會觸礁沉沒,千百年來,河灘兩岸的礁石下埋了無數累累白骨。
每每行船至此,引無數艄公縴夫哀嘆:
龍灘虎灘不算險,白骨才是鬼門關。
前面是濁浪滔天的鬼門關,後面是凶神惡煞的追兵,一渡禪師一咬牙,縱身躍下滾滾江水的白骨峽,就在這生死存亡這一瞬,他看到江面上有一根艄公失手脫落的竹竿,瞬間,一道雄渾磅礴的氣機氣漫雪山,他雙腳穩穩踏到那根竹竿上,一路隨波逐流,東渡過大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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