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這麼倒霉?
張承楓失去意識前最後浮現在腦海里的面孔居然是林九姑娘。
好好好,我要是大難不死,你是別想有後福了。
感受到水面沉重的衝擊,眼前的世界也變得黯淡起來,身邊微弱的光線,湍急的水聲,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煙消雲散。
冰冷的黑色包裹住了身體,好似漸漸浸入了夢境。
時間回到短短十息之前。
張承楓信心滿滿地將李洪一同拽下斷崖,這是他最後的放手一搏。
他要做的事很簡單,在他與李洪二人都跌出崖邊之際,拉動機關繩索,使「單蛇飛盧」命中那棵老樹,將自己吊住身形,這樣便能逢凶化吉,解決掉這個棘手的敵人。
雖然有些冒險,但對於飛索的掌控張承楓已是十分熟練,因此倒也是信心十足,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的激動。
但是千算萬算,張承楓遺漏了一點。
他沒有想到飛索會出問題。
早在後山逃亡途中,他那背上挨的一記勢大力沉的飛錘,已是將背後的機關匣砸至變形,內置的機關齒輪也是有些許崩壞,飛索輪盤早已卡死。
但是自他昏迷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使用飛索,這些他當然不會知道。
繩索拉動,飛盧激射而出,但是彈出不過一丈便死死卡住,難以再進分毫。
張承楓大腦一片空白,兩人就這樣直直地向崖下山澗墜去
斷崖之上,蘇玖泠是花容失色,目瞪口呆。
不是,這傻小子為了救我居然就跟敵人同歸於盡了?
蘇玖泠望向斷崖下方,夜色昏暗,崖下一片漆黑,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這」
「喂!你沒事吧!」
蘇玖泠怔怔地衝着昏暗的山澗大喊了幾聲,可哪有人回話?
這十數丈高的斷崖,摔下去怎麼看都是必死無疑了啊!
啊!怎會如此?
蘇玖泠「撲通」一聲無助地跌坐在地上,剛才張承楓推開他時那毅然決然的神色還歷歷在目,哪裏想到他居然會與敵人同歸於盡,跳崖而亡。
和張承楓初識的畫面又湧上心頭。碼頭拐角的驚鴻一瞥,古城喬裝的偷偷觀瞧,再有後山逃亡的援手相助。可是不管怎麼說,二人還是不過相識一天不到,甚至因為一些原因,張承楓對自己還算不上友善。
可就是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居然會在此危急關頭捨命一搏,犧牲性命來拯救自己?
從小沒心沒肺的蘇玖泠突然感覺到一絲別樣的情感湧上心頭,鼻尖微微發酸,不知怎地,一滴清淚已是不受控制地滑落臉龐。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有這種人?
真是愚不可及!
真是
大笨蛋!
蘇家作為世人眼中的「前朝餘孽」,已是隱居多年,向來不問世事,很少出現在世人面前。這也導致了蘇玖泠自小以來很少與家族外的人接觸,平日的玩伴更是屈指可數。如此不諳世事的少女如今獨自闖蕩江湖,竟然遇上這樣一個肯為己死的萍水相逢的路人,心裏別提有多震撼了。
當然這可不是張承楓的本意。
要不是飛盧掉鏈子,現在可就是另一番情形了。
蘇玖泠失魂落魄地坐在懸崖邊上,有那麼一瞬甚至也想要縱身一躍。
當然只是想想。
片刻,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蘇玖泠緩緩站起身來,朝着下山的小路而去,步伐堅定。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管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
後山的另一邊,離破廟不遠。
王柏風甩了甩劍上的血水,神情有些冷漠,但心中卻是思緒萬千。
這夥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訓練有素,出手狠辣,武藝高強,絕非尋常馬匪可比。
王柏風用劍尖挑開地上一具屍身的衣裝,並未察覺什麼異常。一襲黑衣,渾身上下全無標識。
想必是某些大勢力培養的秘密組織,又或者說是官家的人也未可知。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此等大恩遠興鏢局沒齒難忘!」
老孫頭率先俯身而拜,這等大人物平日他們想見都見不着,更何況今天救下了他們幾人性命,眾人皆是心生感激,敬佩不已。
「無妨,舉手之勞。」
王柏風有些尷尬,畢竟自己剛才還試圖要搶遠興的鏢貨,再加上今夜古城的戰局紛亂,人員魚龍混雜,此刻他並不想在這裏被人認出身份,因此趕忙插話打斷眾人。
「不是說你們的鏢頭失蹤了麼,快去尋他吧,此地人多眼雜,不宜久留。」王柏風擺擺手,催促眾人離開。
老孫頭連連點頭拜謝。現如今顯然不是閒談之時,在剛才的混戰中,眾人一時分神,待得眼前這位書生模樣的高人趕來相助時,他們的少鏢頭顧琰已是沒了身影,下落不明,現在眾人皆是急切萬分。
老孫頭領眾人再次謝過王柏風,也顧不得身上傷痛,便急匆匆地原地散開,在林間尋覓起顧琰來。
王柏風依然眉頭緊鎖。古城的危機並沒有解除,就目前的情況看來,除卻西巷小院遇害的兩撥人馬,再加上自己在林間剿滅的這伙神秘黑衣人,今夜應當還有不少勢力在古城周圍蠢蠢欲動,伺機而行。就說剛才在城中見過的聖英掌教正陽真人和那位散人劍客,如今還沒有下落。
是連夜去尋二位兄長,還是留下來再做調查?
下一刻王柏風就做出了決定,身影消失在了林間。
時間不等人啊!
不說兄弟三人本就是以行俠仗義為己任,自己與行司的幾位掌權人向來交好,如今情形,斷沒有袖手旁觀之理。
但是從何查起呢?
王柏風感覺好似有一片巨大的陰霾籠罩着古城,無論是城外人還是城內人都看不真切。
事到如今,三川道發生了這樣的慘案,已經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了。
僅僅是一晚時間,所有妄圖在這場紛爭中撈得一星半點兒利益的人,都被迫地捲入了這一名為「陰謀」的漩渦之中。
王柏風也不例外。
天光微亮,晨曦漸明。
三川道漸漸煥發活力,迎接嶄新的一天。
不過這註定不是普通的一天。
由於西南巷道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大多數的古城居民都位於東部城區,所以直到臨近中午,小院附近的慘狀才被去往撫岳的商販發覺,當時嚇得幾位行商站立不穩,險些就要暈厥過去,就在隨後去報官的路上還是心有餘悸,說起來連親眼所見的自己人都難以置信。
誰又能想到,一向靜謐平和,百姓安居樂業的古城,居然會在一夜之間遭此大難?
隨後,古城事變的消息便以野火燎原之勢席捲了三川道的東西南北。
行司在第一時間派出了人馬組建調查隊前往古城,撫岳城也是迅速響應,由城主帶人親自前往探查。畢竟在大宋的地方編制上,古城已經廢除,現在生活在古城的居民早已被納入撫岳的管轄範圍,如今古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若是善後處理工作不力,再產生什麼不好影響的話,撫岳城的官員也是難辭其咎。
雖然說撫岳城的高級官員依舊是由大宋王朝親封,畢竟作為臨近江口的一座大城,其政治經濟意義不同凡響,但礙於與行司的關係,這些官員大都是「就地取材」,選任的多是三川道人。再者說天高皇帝遠,在任的官員也都知道這裏是誰說了算,對於三川道的事務,那必然是兢兢業業,全力而為。
行司並沒有刻意地隱瞞古城的消息,有的時候,激起民憤,利用民意也是御民之術的重要部分。三川道乃是富庶之地,百姓生活大多優裕,若有人要想破壞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定,那三川道的人民便是反抗大軍中的第一道防線。因此不過半日,整個三川道上至各地官員,下至村民漁夫這些普通百姓,都是對古城一事有了些許了解,相互的閒談言語之間,儘是充滿了憤懣之情和誓要揪出兇手的決心。
當天下午,行司的第一支調查隊便已經抵達古城南門,為首的一隊人馬儘是行司中舉足輕重的人物,玄機門外務總管,鐵馬鑄行「辰」字號鑄房大師傅不出意料的,遠興鏢局總鏢頭顧長鈞也在隊內。
「今日古城之事非同小可,想必大家都已經有所耳聞。」
「敵人在我三川地界犯下如此殺孽,不用說,必定是早早預謀,有恃無恐!」
「這一次我們要面對的人,不是易與之輩。」
「但是,膽敢侵犯行司領地,我今日掘地三尺也要把這伙賊人挖出來殺之後快!」
「煩請各位,若是認為自己還算三川道人的,全力而為!把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碎,給我剷除乾淨!」
為首的領隊乃是行司內一位暴脾氣出名的指揮僉事姜行煒,此刻他正一臉肅然,沉聲對眾人發佈指令。
眾人皆是一臉怒容,咬牙切齒。顧長鈞雙拳緊握,充血的指節好像要滲出血來,眼神之中儘是望不到頭的殺意。
不久前,老孫頭等幾位遠興的鏢師已是趕回來同顧長鈞一隊會合,從他們口中,調查隊已經得知了一些古城的現狀。
幾位領事也是從顧長鈞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當然更為詳細的部分顧長鈞並不會全盤托出,但眾人已是對這趟鏢貨的來龍去脈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官家的人麼牽扯甚多,確實不好辦啊。
但是當務之急,乃是找回倖存者,挖出此事的兇手,在這一點上行司上下一心是毋庸置疑的。
「顧兄!後山周圍,就交給你來負責了。」姜行煒拍了拍顧長鈞的肩膀,示意由他帶隊負責後山的調查工作,這對他而言是再合適不過了。
畢竟那裏還有他失蹤的兒子。
琰兒為父這就來找你。
顧長鈞點了點頭,派人將老孫頭幾人先行送回鏢局休養,自己則是帶着一隊人馬直奔後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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