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出租車回到秀山家園,經過胡婕她媽文具店時,蕭良看到朱禕琳跟着胡婕這時候都還在店裏幫忙。
蕭良讓司機在文具店前停下來,走進去看到胡婕她妹胡嫻趴在櫃枱上寫作業,鼓着腮幫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驚訝的問道:「都快十點鐘,胡嫻怎麼還在寫作業,放寒假不放鬆放鬆,還要這麼刻苦?」
「這也得她自己有臉不刻苦啊?這次期末考試,語文、英語都堪堪及格,」
胡婕叉着腰站一旁冷嘲熱諷的說道,
「考成這樣,放假回來也不吱聲,沒日沒夜的看電視;今天到學校領成績單,回來說成績單夾寒假作業不知道怎麼回事搞丟了。我想想就不對勁,打電話給她班主任,才知道這次期末考成這鬼樣!我媽剛剛已經上手了。」
「你怎麼不說我數學、物理、化學都接近滿分啊?就算語文、英語不行,我還是班上前五名,」
胡嫻回頭瞪眼睛瞅着她姐,不服氣的叫道,
「姓唐的、姓周的兩個老女人,都進更年期了,看誰都不順眼,動不動就找我的茬,說話還賊尖酸刻薄,鬼才要上她們的課!」
「你管她們說話好不好聽——小小年紀,還挑起人來了?」
胡婕伸手過來,敲了她妹腦殼一下,說道,
「秀山初中這兩年中考成績很拉垮,你要是不能考進全校前二十,就不要指望能穩進市一中;還有政治,你這次考的成績也有些垮。再這樣子下去,中考肯定上不了市一中。」
「你當初還不是沒能考上市一中,跑到獅山縣中借讀去的?」胡嫻戳她姐的傷疤,嘀咕道,「我中考要是差幾分,也可以去借讀啊。」
陳啟蘭拿起雞毛撣子,「啪」的抽在玻璃櫃枱上。
胡嫻打了一個哆嗦,趴櫃枱上寫作業,腮幫子再次鼓起來,卻不敢再哼哼嘰嘰囉嗦。
龍源案過後,胡婕她媽陳啟蘭狠心將餛飩攤連同板車都當廢品賣了,就想換個營生,但普通人家承受不了太大的風險,做什麼事都會思前想後,不可能風風火火就上。
陳啟蘭與丈夫胡學慶決定在工學院北門開一家文具店;就合計了許久。
然後選店面租房子;為了節約錢,胡學慶、陳啟蘭夫婦二人親自上手買材料搞店面裝修。
現在工學院的學生都放寒假離校了,文具店還沒有佈置好。
胡學慶剛剛在外面場地裝好的一隻貨架,搬到店裏來。
他看到妻子跟大女兒又在拿小女兒的這次考試說事,打圓場道:「一次失手算不了什麼事,下次加把勁補回來就行。」
「這裏有你什麼事?」
陳啟蘭見胡學慶這時候還慣着小女兒,就一肚子氣,沖他訓斥道,
「平時叫你有時間多盯着胡嫻的功課,卻什麼事不管,有事沒事就拿一張報紙,到處找人下棋打牌;胡嫻考成這樣子,你不着急就算了,竟然幫着藏成績單比誰都來勁,有你這麼做爹的?生了兩個賠錢貨,你真就不管不問了。」
「我哪有不管嗎?我只是說兩個女兒都這麼聰明,不用我們這麼着急什麼。」胡學慶心虛的嘀咕一句,悻悻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紅梅,招呼蕭良走到店門口抽煙。
「我聽說工學院要在秀山家園東邊建三棟學生公寓,這一條街往後指定要比校西街還要熱鬧,」
胡學慶拿來兩張摺疊小椅,遞給蕭良一張,有事跟他商量,
「你說這家文具店,索性再將隔壁的店面拿下來,連着開家書店怎麼樣?這麼一來,學生走出校門進了叔這家店,買文具順帶可以挑兩本書走,買書又可以順帶挑幾件文具走,生意肯定會越發興隆的吧?」
龍源案魯莽動手結果差點吃大虧,出來後又趕上市建築公司改制,胡學慶沒有國家幹部身份,他這個年紀又不上不下,最後選擇買斷工齡下崗。
雖說胡學慶在家裏要比以前老實多,但純粹在文具店給妻子打下手又不甘心,還是想着自己能做些事情。
「蕭良,你別聽你叔瞎掰扯,」
陳啟蘭站在櫃枱邊說道,
「要是賣點學習資料,店裏騰出一兩個貨架子就夠了,哪裏需要再專門整一個專門的店面?你叔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了,還一股子小知識分子的酸臭味。真要照他的念頭開家書店,我們一家連頓飽飯都混不上,還真以為現在有多少年輕人願意看什麼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之重的。他也不想想現在有多少人下崗,生存不能承受之輕就算了,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你叔這是活膩味了,非要給自己找點不痛快才甘心。」
「禕琳都說我這主意好,人家年紀輕輕,就是大企業正兒八經的高管,還不比你有見識啊?」胡學慶不服氣的說道。
蕭良回頭看了朱禕琳一眼,朱禕琳站在貨架後吐舌頭,表示她之前就隨便一說,可沒有想到要介入胡學慶、陳啟蘭夫婦倆的「爭執」。
胡婕則盯着她妹寫作業。
蕭良想起前世胡婕跟他說過,她爸下崗後,跟她媽兩人就在秀山家園開了一家僅有十來平方米的小書店,就算賺不到錢,也是一直過着平靜的生活相攜到老,想想也是挺美好的。
「朱禕琳既然說行,那就讓她掏錢投資,胡叔你負責給她打工就行。」蕭良不負責任的說道。
現在互聯網還沒有大行其道,校園裏是還有一些文藝青年喜歡閱讀,但真要在工學院附近開一家以文藝類書籍為主,還講究小資格調的書店,想混口飽飯也難;更不要說三五年過後,這生意會越發艱難了。
話又說回來,朱禕琳又不在乎每年往裏貼個十幾二十萬,工學院北門能有一家兼營咖啡、茶飲、小資格調滿滿的書店,他閒暇時分也能有個打發時間的落腳地,多好啊。
反正又不用他出錢。
朱禕琳見蕭良坑自己,拿起一張紙,團成一團,朝他腦袋丟過來:「你不出錢,好意思坑我的錢?」
「我沒你有錢。」蕭良不要臉的說道。
「你們別聽你叔瞎忽悠,肯定賺不了什麼錢,說不定還要往裏貼錢。」陳啟蘭阻擋道,她過小日子要比丈夫胡學慶精打細算多了,就怕兩個小年輕不知天高地厚,太理想主義,真以為開家文藝書店能發什麼財,叫胡學慶給坑了。
蕭良哈哈一笑,抽完一支煙就跟胡學慶一家揮揮手,往住處走去。
朱禕琳一會兒追了過來,拽着他的胳膊,說道:「你就知道坑我的錢。」
「你怎麼這麼閒,還有工夫幫着收拾文具店?」蕭良好奇的問道。
「年前沒有什麼事情呀」朱禕琳說道。
蕭良想想也對,南亭實業前兩個春節那麼緊張,主要還是生產體系太薄弱了,物流也沒有形成體系,要在春節銷售旺季跟市場銜接好,所有人都不敢鬆懈半分。
朱禕琳那邊,生產以及物流,基本上都交給嘉鴻集團承接,成本是略高一些,但朱鴻召、朱瑋興在這一塊管理還是相當出色的,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其他環節又有張健、徐曉冬這些人在盯着,朱禕琳確實可以做一做甩手掌柜。
說起來,他如此勞碌,主要還是蝸巢科技的事,他需要投入太多的精力。
要不然的話,他能比朱禕琳還要清閒。
「你這個春節回香港?」蕭良問朱禕琳。
「不啊,我都跟胡婕她媽說好了,這個春節要連蹭她家十天的飯!」朱禕琳說道。
「有你這麼不要臉的,蹭十天的飯?你不怕把她家蹭窮了?」蕭良笑道。
「我都認乾爹、乾媽了!」朱禕琳說道,「你沒看我今天還過去幫着幹活來着?」
「我管不着你,但我得跟胡婕說說:我給她發工資,不是讓她有空幫自己家幹活的。」蕭良說道。
「來,我藉手機給你,你有種現在就打電話教訓她。」朱禕琳說道。
「那算了,我明天在辦公室里逮到她再訓,」蕭良厚顏無恥的說道。
「今天下午獅山舉辦企業家新春聯誼會,也不知道誰將秣陵晚報送到會場來,頓時就惹得不少人就深水港及獅山灣成片開發說牢騷話,」朱禕琳說道,「這些人是鐵了心要將羅書記趕走啊。」
「原本也沒有想過深水港這兩年就建成,第一階段的項目在這兩年內先做起來,就已經遠超預期了,」蕭良說道,「羅書記這次不走,過一兩年還是要調到別的崗位上去,難道還想將羅書記永遠都留在東洲啊?」
「羅書記到東洲來了這兩年,東洲面貌改變有多大,省里要是因為一小撮人喧譁,就直接將羅書記調走,未免太寒人心了吧?」朱禕琳有些想不明白的說道。
蕭良回頭看了朱禕琳一眼,見她一臉的打抱不平,都不知道等互聯網大行其道之後,她再看互聯網上的那些喧譁,還會如何評價人心。
蕭良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中國有句古話,叫『有事鍾無艷,無事夏迎春』,這才是千古顛撲不破的真理啊。現在既然『無事』,羅書記這個『鍾無艷』不給『夏迎春』們讓一讓路,也太不知情識趣了,接下來就看這些『夏迎春』們能不能兜住事了!」
蕭良決定先集中精力做好自己的事,決定少管地方上的「閒事」,這時候也無意跟朱禕琳解釋太多,太細,讓她靜看接下來一年的事態變化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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