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旬站在一條長得像是沒有盡頭的階梯上,向上直延伸到視線的最遠端,隱沒在星海最燦爛處,向下則是翻湧起伏的雲海,階梯被雲海遮蔽,也不知道會通向何處。
七十七根粗壯驚人的柱子在雲海中隱現,柱子上雕刻着繁複古奧的文字,柱子頂端的雕塑因長年的風吹日曬,已看不出了原本該有的形象,只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輪廓。
大概是晨昏交界的時分,一方的天空中還瀰漫着晚霞的微光,另一方則完全入夜,銀河橫貫天空,閃爍如無數銀色的花,讓人有種如夢似幻的沉醉感。
女孩坐在不遠處的階梯上,捧着一本書,看得聚精會神。
「又見面了,愛莎。」蕭旬向女孩走去,不用想也知道是愛莎絲菲爾,這個女孩身上藏了太多秘密,也就只有她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與自己見面了。雖然蕭旬還沒有搞懂現在是什麼情況,走起路來腦袋發昏,全身酸疼,腳下發飄。
「我在看的這本書叫《光舞音》哦,是我很喜歡的那個叫『蒼穹的散』的作者寫的,描述了一個古神甦醒即將滅世的世界,那個世界的一些人類為了對抗古神,成立了一個叫末世拯救局的機構,能進入機構的基本都是擁有高貴古神血統的人類佼佼者,因為機構創始人相信,只有利用古神的力量才能夠打敗古神。然而書中的主角司馬南明卻是一個沒有強悍的老爹老媽,沒有熱血漫畫裏主角天生擁有的無敵人脈,沒有一絲一毫的異能力,想把命賣給魔鬼,都被魔鬼嫌棄命賤的普通人,放在別的書里純粹是為了襯托出主角強大的炮灰。」
「怎麼樣?這本書是不是很有趣?」愛莎絲菲爾歪頭一笑。
「我沒有什麼興趣,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小說了,我很忙,我要做的事情太多,有那點閒工夫,我還不如多去整理一條相關情報。」蕭旬找了個位置在愛莎絲菲爾身邊坐下,雙手抱着自己的雙臂上下搓起來,這裏太高了,風吹得她渾身寒冷:「怎麼離開這裏?我還沒有面見將軍,如果面見將軍不成,我還得趕去末世拯救局,早點弄清楚那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弄清楚所謂天使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好回到原來那個世界,我還要去拯救世界。」
想到在這個世界逗留了那麼久,不知道原來那個世界現在怎麼樣了,蕭旬內心一陣發酸,酸絲絲的,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
她多想像某moba遊戲裏的一個紫色光頭那樣,可以發自內心地感嘆一句,「謝天謝地,世界還在」。
她想到那個世界正在遭受的苦難,就急得發瘋,可是發瘋沒用,她只有冷靜下來把脈絡一條一條理順,抉擇出最合適的那條道路,然後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哪怕這條道路佈滿荊棘。
「還是說,你已經找到回去的辦法了,所以才把我叫過來?」蕭旬問。
愛莎絲菲爾微笑不作答。她解下自己的圍巾,纏在蕭旬脖子上,這條圍巾很長,足夠她們兩人同時使用。現在這條圍巾同時纏在了兩人的脖子上,愛莎絲菲爾順理成章地依偎在蕭旬身上,蕭旬瞬間覺得身體暖和起來,不是那麼冷了。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殺掉聖塞內里格蓋瑞大公呢?又為什麼一定要面見瓦西列烏撒的將軍?明明你直接前往末世拯救局總部不就好了?雖然你一定會被趕出來就是了。」愛莎絲菲爾說。
「沒有力量的人沒有資格坐上談判桌,而在諸多力量當中,唯有純粹的暴力最為可靠,最讓人信服,我想掌握軍權,作為日後行走世間的籌碼,也準備在合適的時候,向天使開戰。至於殺掉聖塞內里格蓋瑞大公,這不就是一直以來末世拯救局的手筆麼,只要對拯救世界有利,無論對方尊卑貴賤,殺掉就殺掉了。」蕭旬也不排斥愛莎絲菲爾靠在自己身上,因為在她的記憶里,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黏人。
「純粹的暴力,聽上去好像反派。」愛莎絲菲爾淡淡地說。
「在末世降臨以前,你覺得阿米瑞卡是靠什麼控制世界的?政治手段固然是一方面,但是想要施展政治手段,靠的還是十三艘核動力航母,遍佈全球的近六十個軍事基地。末世拯救局就是因為最初是在世界的東方成立的,不在阿米瑞卡的軍事掌控範圍之內,不能為阿米瑞卡的頂層階級提供利益,所以末世拯救局才會受到阿米瑞卡各方面的打壓。」
「但是你還是把我從廢墟里救了出來呀,我還記得那天,數架重型運輸機冒着被擊落的風險低空急飛,在引擎聲轟鳴如山崩,空降倉沉重地砸在地面,全副武裝的重甲人類戰士從空降倉里排隊走出來,他們持盾列陣,喊着統一的口號組成盾牆,假設長達二十多米口徑極為誇張的電磁巨炮,以渺小的人類之軀在阻擋巨獸前進的腳步。」
「堅城科」蕭旬低聲自言自語。堅城科,末世拯救局的核心科室之一,由純粹的人類戰士組成,他們重甲重盾,是人類防禦體系最中堅的力量。
「那門炮很厲害,僅一發就崩碎了龍王胸前的皮膚,堅硬的皮膚爆裂開來,混着血雨一起四射飛散,當時我還來不及撤離,一片龍王破碎的皮膚瞬間就貫穿了我的腹部,那個傷痕至今還在呢。」愛莎絲菲爾掀開衣角,露出白皙肚子上深褐色的傷痕,就在肚臍旁邊。「當時腸子都斷了,不是你救了我,我恐怕早死了。」
「對龍王來說,那可能只是它的一根毛髮,對人來說,算得上一根能把人插死的鋼筋了。那塊破片我至今還留着,可以當投槍使用,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
「我救了很多人,你只是其中之一。」蕭旬說。
「對呀,當時你還只是一名被臨時徵調進醫療救援組的預備役,那個時候你身體還很好,不像後來隨時都要咳死的樣子。那次,你真的救了好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上級都安排撤離了,你還脫離隊伍再次衝進廢墟,嘴上一直說着『再救一個,最後再救一個』。」愛莎絲菲爾淡淡地說。
蕭旬沉默不語。
「告訴我,蕭科長,現在的你,還會那麼捨命地去救人嗎?」
「不會,我如今的首要任務是拯救世界,我必須最大限度地使用我這條命。」蕭旬昂頭。
「拯救世界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即便代價會毀滅這個世界,這個太陽還沒有被吞噬,古神還沒有甦醒,每天早上太陽會照常升起的世界,你也願意嗎?」
「當然。」
「可如果你不是蕭旬呢?」
「我不是蕭旬,那我是誰?」
「雅特莉婭斯呀。」
蕭旬茫然。
「嘖。」愛莎絲菲爾突然咂了一下嘴,露出猙獰厭惡地表情,原本清秀的臉龐突然之間變得兇狠。但是轉瞬即逝。
「看來那個女人來了。」愛莎絲菲爾抓住蕭旬的手,把一個虛無縹緲的什麼東西塞進了蕭旬的手裏,「這是我剛剛得到注視,我把它轉讓給你了,對了,等一會一定不要去見將軍,一定不要去,能溜就趕緊溜了。」
「注視,到底是什麼?」蕭旬張開手要看。
愛莎絲菲爾忙抓住蕭旬的手:「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你剛剛還管我叫愛莎呢。」
「不就是愛莎絲菲爾嗎?」
「無歸!我叫無歸!記住了!這可是你自己給我起的名字,你能忘了。」
———
蕭旬掙扎着睜開眼睛,瞬間明白了,剛才在夢裏,自己身體又酸又疼又乏力的狀況是因為什麼了。
蕭旬因為淋雨發燒了,一直都躺在床上昏睡。好在十四州一直在身邊照顧,現在好多了。
「謝,謝」蕭旬夢囈一般地說。
「不能淋雨就不要那麼淋嘛,搞得現在將軍願意見我們了,都沒辦法去了。」十四州抱怨着,擰乾一塊毛巾,重新搭在蕭旬腦門。
「將軍願意見我們了?」蕭旬垂死病中驚坐起,笑問客從何處來。
「你這種狀態,就不要見了吧,安心養病才是最要緊的。」
「這有什麼?我們上小學的時候,大家都頂着高燒去上課,就是為了多得老師一聲讚揚,說某某某高燒四十五度六七八九還堅持來上課,大家要向他學習啊,然後學生們嘩嘩嘩地鼓掌,投來羨慕的目光。這種小病,不管它,自己就會好的,比起這個,見將軍才是大事,這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了。」蕭旬掙扎着下床,伸手去拿自己的衣服。
十四州看不下去了,伸手搶過衣物,從後面環住蕭旬纖細的身體,給她穿戴衣帽服飾。原先那套已經在雨中完全濕透了,現在穿的是軍隊那邊提供的瓦西列烏撒正裝。
「實在不行,就我自己去吧,就是告訴將軍,聖塞內里格蓋瑞已對瓦西列烏撒敞開國門就行了,對吧。你就躺着好好休息好了。」十四州給蕭旬綁了個很清爽的高馬尾,果然作為侍從的話,還是需要幹練一些的髮型。
「不行,我一定要去,遠程通訊的手段準備好了沒有?」蕭旬雙手搭在膝蓋上,等待十四州給她梳好頭髮。
「如果只是為了傳播聲音,隨便奴役一隻小動物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你看蜘蛛行不行?節肢動物也算動物。」
「不行!!!」蕭旬突然炸毛。一瞬間她仿佛出現了幻覺,隱約感覺某個八條腿的細小生物爬上了她的脖子,雞皮疙瘩全身爆起。
「開個玩笑,我抓了只小鳥。不過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就好了,你是信不過我?」十四州綁好,輕輕拍了一下。
「信不過。」蕭旬跳下床鋪,掀開帳簾,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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