醴泉縣是今年始置,而原因自然是因為九嵕山修建昭陵一事兒。
十數量馬車浩浩蕩蕩到達驛館,擇明日祭奠。
隨着一切安排妥當,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醴泉縣縣令、正五品的昭陵陵令、護陵將軍,加上一路跟隨的太常寺眾官員等等。
驛館內在今日最起碼就聚集了百十來個大唐官員。
長樂、豫章以及城陽在到達醴泉後,情緒就開始變的很低落。
李明達、李清受三人的影響,也不像最初那般興奮的蹦蹦跳跳。
所以對於見眾官員的事情,也就沒有了興趣。
這一切,自然就都落在了李治這個嫡子身上。
王相和、姜楠,以及謝遠懷三人陪同着李治,在驛館廳堂感謝過眾官員後,便讓諸位自便。
不得飲酒、不得有樂,雖不至於齋沐三日,但該有的規矩還需遵守。
這讓李明達跟李清很是不喜歡。
畢竟,她們以前跟隨李治來時,可沒有這麼多規矩。
城陽看着李明達跟李清,長樂、豫章把李治叫到另外一個房間,跟他說着明日祭奠時的種種。
不多時,太常寺少卿姜確、陵令崔英也跑了過來。
向李治、長樂等人叮囑着明日祭奠長孫皇后的相關事宜。
夜色漸深,為了明日祭奠長孫皇后,李治也不得不早些哄李明達、李清快快睡覺。
之所以需要李治哄,完全是因為一出長安後,兩個小傢伙誰也不跟,只願跟着李治。
醴泉縣驛館的李治,漸漸進入夢鄉。
而此時長安城安樂館的曹純,這幾日一直都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她還是無法接受李治只有九歲的事實,但又不得不接受,如今的李治也不過才九歲。
更要命的是,在她的丫鬟竹葉兒看來,她家小姐好像得相思病了。
這幾日時常對着那兩首裝裱好的詩詞發呆,或者是痴痴傻笑。
要麼就是怔怔的看着那件沾染着殘墨的青色衣袖發呆。
如今墨跡已干,被殘墨浸染的衣袖,就像是一幅水墨畫一般,看起來竟是有些好看。
只是與另外一邊的袖子不太對稱,若是那邊也有的話,怕是就更好看了。
「謝公子、杜公子,包括那天其他幾個公子,這幾日都沒有再來過咱們安樂館了。」竹葉兒在曹純身後說道。
「嗯。」曹純淡淡的應了一聲。
她們哪知道,謝偃、杜荷、唐善識,包括那夜在安樂館的其他人,如今還在榻上躺着動彈不得。
「小姐,你說,會不會跟第二天有官府的人過來有關啊?是不是他們犯了什麼事兒啊?要不然那晚怎麼離開的那麼倉促跟突然。」
「而且現在都幾日了,也不見他們再來咱們安樂館了。小姐,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啊?」
「不過小姐在房間裏唱那錦瑟是真好聽,你若是這幾日迎客啊,我敢保證,誰也比不過你。」
丫鬟竹葉兒一邊收拾着房間,一邊像是自言自語。
「對了,柳媽媽怎麼說?」曹純回頭看了一眼竹葉兒問道。
「柳媽媽說你們小姐病了就病着唄,都是女人,都知道有那麼幾天,沒啥好藏着掖着的。」竹葉兒回答道。
曹純臉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我是問,那日官府的人來找柳媽媽,有說什麼嗎?不是問柳媽媽怨我這幾日不迎客的事情。」曹純笑了下說道。
「哦,這個啊。」竹葉兒歪着腦袋想了想,而後搖了搖頭:「柳媽媽罵我:死丫頭少打聽,然後就沒有說什麼了。」
「小姐。」
竹葉兒一驚一乍道:「柳媽媽讓少打聽,那是不是真的出什麼事兒了啊?」
曹純心不在焉的搖着頭,她不太相信是出了什麼事情。
而且那三位從始自終未透露姓名的貴公子,身份肯定不一般。
謝公子、杜公子都是何等人物?
可在那三位公子面前,有時候連是坐還是站,都要看人臉色,這就足以證明了。
所以今夜,於曹純而言,依舊是一個失眠夜。
直到外面的天光蒙蒙亮,甚至遠處傳來了雞叫聲,曹純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而此時的李治已經被叫醒,長樂、豫章包括城陽,三人正在給迷迷糊糊的李清、李明達穿衣。
今日不同於往日,就連李治都換上了好看又威儀的親王服飾,雖然穿起來李治感覺整個人胖了兩圈,而且行動也沒有便服那般自如。
但身着公主禮服的長樂,還是「違心」的誇讚着李治。
天還未亮,整個驛館便開始變的嘈雜、混亂起來。
吆喝聲、呵斥聲、走動聲、議論聲等等,隨着時間的推移都聚集到了驛館門前。
隨着鑼聲響起,身為嫡子的李治率先走了出來。
身後則是長孫皇后的四個親生女兒,以及養女豫章公主。
李承乾、李泰兩個嫡長子、嫡次子不在,所以今日祭奠長孫皇后的一切,都以李治為主。
很少神情正色的李治,也沒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李明達、李清也不鬧了,感覺就像是一個多月前,送母后前往昭陵那天似的。
宗正、光祿、司農、衛尉、太僕包括太府寺都有官員在此等候。
金吾衛、衛尉開道,遠超過昨日人數的龐大隊伍,開始向着昭陵方向駛去。
所有一切有關祭祀的事情,都有太常寺、光祿寺的官員來安排。
李治他們姐弟六人,只要聽從人家的安排即可。
第一縷陽光從東方升起,照耀向九嵕山時,整個祭祀的隊伍也恰好到達,昨日就已經準備好的一塊兒平地處。
兩側旌旗招展、鼓吹署的那些人,隨着李治、長樂五女率着一眾官員踏上腳下的台階後,便開始吹奏起來。
同樣一些司禮官也會高聲朗誦着,拖着長長的音,像是唱京劇似的,反正是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李治對於如今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還是極為震撼。
畢竟,他之前過來時,都是偷偷上山,讓兩個小傢伙一解相思之苦就立刻跑路。
還沒有像現在這般,可以光明正大的觀察着四周的一切。
身後長樂、豫章、城陽已經泣不成聲。
李明達、李清感覺時間在倒流,仿佛一剎那間,又回到了安葬母后的那一天。
整個昭陵是因長孫皇后的突然離世而開始建造,所以此時的昭陵,並沒有什麼完備的建築。
即便是長孫皇后的陵寢,如今也只是初具規模,一切都還在建造中,也遠遠未達到皇家陵寢的標準。
前方數座巨大的桌面,擺滿了各種供品,後面也依舊插着各種旗幟。
當然,也因為如今李治還未開府,以及還有李承乾、李泰的存在,所以這一次祭奠長孫皇后,也沒有什麼隆重的祭文。
李治獨自一人站在最前方下跪叩拜,長樂、豫章、城陽以及李明達、李清在後,而五女的後面,如今也是跪着百十來個官員。
冒起裊裊清煙的三柱香,被遞到了李治手裏,而後李治只需按照昨日已經清楚的步驟,起身把香插進香爐即可。
因為少了祭文這一重要的環節,所以整個祭奠的過程也就快了不少。
隨後是長樂等人上香,百十來個官員,有資格的沒幾個。
整個過程按照李治的計算,不知不覺間也用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祭奠儀式才算完成。
而接下來的時間就相對自由多了,李治可以帶着長樂他們,在整個昭陵轉轉,而後再前往安葬長孫皇后的棺槨處,再次上香祭拜。
不過到了那裏,人數就要少了很多,也就更接近平常人家的祭奠。
太常寺太禮是跟李治最為熟悉的,自然是由他相陪。
陵令崔英、護陵將軍劉審禮也需一同陪着,自然是要解答一些李治他們的問題。
不過整個祭奠過程中,並沒有見到閻立德、閻立本兩兄弟。
李治自嘲着:可能是自己的份量不夠。
但不管如何,這一次祭奠長孫皇后,還是讓他的內心深有感觸。
但隨着他們這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巡視整個昭陵,也讓李治在過程中,不自覺的眉頭越皺越緊。
甚至就連長樂、豫章等人,對於眼前看到的一切也是有些不滿。
除了安葬長孫皇后棺槨的那一片地,還算是井井有條、整潔有序外,其餘地方則完全是亂成了一團。
而且因為他們今日的祭奠,好多地方都停了下來。
但也正是因為停了下來,才讓李治看到了整個修建中的亂象。
不由自主的看向那陵令崔英:「一直都這樣嗎?」
隨着李治對陵令崔英的發問,劉審禮、謝遠懷,甚至是包括王相和跟姜楠,也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陵令崔英。
「回晉王殿下,確實一直都這樣。這些所需的材料,實在是沒有地方放,加上前幾日又下了場雨,這山中多積水,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崔英愣了下,看着李治手指的方向道。
尤其是那些名貴的木料,此刻就扔在那泥濘中無人問津,而且走近一些的話,都能看到一些木頭都已經發霉。
再往深處的一些木頭、土石等,此時還浸在積水當中,無人打理。
「將作大匠閻立德清楚這些嗎?」李治臉色恢復了平靜道。
「不清楚,閻大匠從來不過問這些小事兒的。大部分都是由下官、以及其他將作監的官員負責。」崔英如實說道。
這些在他看起來再平常不過,因而也根本沒有意識到,李治他們為何會問起這些來。
李治也沒有生氣,甚至在長樂忍不住想要質問時,還被李治暗暗拽住了手,微微搖了搖頭。
隨着幾人走進一間臨時搭建的簡易陵署,長樂終於忍不住示意王相和支開了崔英三人。
「你剛剛為何要攔我?」長樂不滿質問李治。
「眼睛能看到的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眼睛看不到的。」李治回了長樂一句。
長樂頓時不說話了,但依舊是氣不過的哼了一聲,隨即扭頭看向了另外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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