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那小小的身體,在空空的長衫下抖得厲害,似是痛苦,似是心碎,嬌弱的小小身影,仿佛只要風再大上一些,就能把她像小草一般拔去。她低着腦袋,淚水從她眼眸滑出,與刀傷上的血水融合在一起,楚楚可憐,就像是受傷的小動物。
那幾名大蓋滌玄宗弟子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已想着,這多半是哪個人家裏,方自被人擄走姦淫的小丫頭,淫賊姦淫了她還嫌不夠,竟還用刀砍了她的臉,破了她的相,讓其他人對她再無興趣。只看她那完好的半張臉本是水靈,肌膚亦是粉嫩,破相之前,想必是一個不多見的美人胚子。
看着女孩光着腳丫,孤獨走動的樣子,他們想着,可惜了,若是在她被破相之前,被自己看到,倒是可以擄去玩玩,至於現在,看到她臉上那長長的傷口便已讓人全無興趣。不過現在的混漠世界,也的確就是這個樣子,妖類盡出,群魔亂舞,沒有自保之力的凡人,在這種地方連狗都不如,相比之下,這丫頭被人玩了後,還能活着,沒有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精怪分屍吃了,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山中所養的呲鐵都被人殺了,他們哪有空去《管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丫頭?繼續往前飛去,一名弟子搶上前去,袖子一拂:「別擋道,滾!」玄氣一卷,吹得女孩往旁邊呼拉拉的滾去。
盧蒲山率着那幾名弟子,繼續前行。
女孩滾落在草叢間,身上僅有的那件衣衫,被尖石劃破了好幾道口子。她一腳彎起,倒在地上,口中呵呵,不知是笑是哭,抬起頭來。雙目儘是血色的陰冷暴戾之氣。無形的藍色火焰,在她身上騰騰而起,寒冷沿着地面鋪形,漫天席地的捲去。
盧蒲山領着眾弟子,忽的停在那裏,心中暗自震驚……這是什麼?
如此陰冷的氣息,如此強烈的殺意。
他驀一回頭,一隻飛龍已是挾着驚天動地的深藍氣焰,朝他們瘋狂撲來。
烈焰沖霄,天為之寒。地為之凍……
市集內,孫炎立在石上,紋絲不動,有若青松一般,抬頭看着從四面八方,將他困住的三十六名大蓋滌玄宗道士。
他的手中,是一支沒有任何玄氣的,普普通通的劍。
此時此刻,轉魄劍作為他的劍魄。化作劍氣藏在他的體內。
在貔貅空間裏,還放着懸翦、滅魂、真剛三支仙劍,以及他自己打造的眾多寶劍。此外,瑤瑤帝姬的掩日也還放在貔貅空間裏。在滅掉那魔猴後,瑤瑤扛走了如意金箍棒,卻把她的掩日,繼續交給他「保管」。
這些劍。隨便取出一支,都不知要比他此刻手持這支,好上不知多少個級別。或者說,根本就是天和地的差距。
但他卻拿着這支,一眼看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鐵之劍。
劍的材質,雖然普通,但是劍身上,卻有淡淡的細線,有若花紋。
在他腳下,大石旁邊,小有琴叫道:「喂,那什麼『狂焰天刀』到底來不來啊?你們到底要讓人等多久?」
劉宣霄與其他人對望一眼,亦是有些疑惑……師尊為何到現在都還未到?
小有琴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他們:「那什麼狂焰天刀,是不是怕了?」
眾道士更是怒極,盧師尊未至,這些人還能夠多活片刻,等他一到,他們怕是連死是怎麼寫都不知道。此刻師尊必定是有事耽擱,他們應該感到慶幸才是,竟然反過來說師尊怕了他們?這真是不知好歹。
「罷了,」石上少年手持長劍,淡淡的道,「既然狂焰天刀不敢來,就讓我討教討教,大蓋滌玄宗的大蓋天地絕幽四九之陣。」
此言一出,遠遠近近,眾皆譁然。這少年適才口口聲聲,說要「會一會『狂焰天刀』」,大家已經覺得他是找死,現在他竟然直接挑戰大蓋滌玄宗的秘藏劍陣?以一人之力,獨斗大蓋四九之陣,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狂妄?要知道,就算是「狂焰天刀」盧蒲山自己,若是落在這四九大陣之中,怕是也無法逃脫。
一旦落入這種陣法,能夠確保無事的,或是深通陣法的真人,或是擁有瑤瑤帝姬那般強力,直接以力破陣的太上真人。這少年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真人境的高手,而一般的仙人境,落在這種陣中,哪怕是深通陣法之道,面對着三十六名道者,四面八方的氣勢,怕是也沒有破解的時間。
這小子果然是不想活了!劉宣霄陰陰地看着下方少年。
就在這時,一人從遠處疾飛而來:「大師兄!」
劉宣霄一眼認出那人:「錢師弟,師尊呢?」
那人臉色蒼白:「師尊……師尊被殺了!」
眾道士盡皆一震,周圍的其他人亦是面面相覷,這邊還在等着「烈焰狂刀」的出現,另一邊,「狂焰天刀」盧蒲山竟然就被殺了?這種意外,大出眾人意料,連山腰石亭處的兩個老者亦是一個錯愕,彼此對望。
那人痛聲道:「師尊帶着幾位師兄弟,在往這邊趕來的路上,不知被什麼妖怪給殺了。他們身上全是爪傷,死得好慘。」
劉宣霄大驚之下,便要率眾往禍事發生之處飛去。潘亮卻是搶上前來,指着石上少年:「兇手肯定跟這三人是一夥的。」
劉宣霄臉色一變,反應過來。的確,要不然怎會這般的巧?這分明就是引虎下山之計,這三人故意在這裏賣呲鐵,就是為了把他們三十六人引來,然後另有同夥,在途中刺殺師尊。可恨他們竟然會中了這麼簡單的伎倆,以至於在師尊危急的關頭,「大蓋天地絕幽四九之陣」未能在師尊身邊保護他。
此時此刻,莫說他們是這般猜的,縱連周圍的圍觀群眾都忍不住這般想。若非如此,這少年為何要在這裏明目張胆的賣呲鐵?夜裏盜殺飛鳴峰後山神獸,不躲不逃,反在這裏出現,這分明就是針對飛鳴峰的計中之計。
「殺了他們!」劉宣霄大喝一聲,四九之陣立時發動,大蓋天地,地方天圓,山嵐隱現,神威重重。三十六名道士氣運集結,狂壓而下。
在他們的包圍中,石上少年卻是抬起頭來,喃喃的道:「竟然死了……被呲鐵咬了?」一陣遺憾,以前雖然也和真人境的強敵交過手,但要麼是化身「火雲邪神」,靠着真龍之力以力壓人,要麼就是被殺得屁滾尿流,就像對上分陰神主的時候,手中拿着掩日劍都奈何不了他。
在採得燕引雛的星珠,「陰逆陽違」進一步提升,又得到大聖顯密真訣後,這可是他第一次,想要挑戰仙人境巔峰的高手。雖然像南巢、墓神等人,也差不多都是在這一級別,但是在直接對上南巢等魔頭時,大部分時間,他都是處在下風。而且,跟那些魔頭,大多數時候都是因勢利導,鬥智鬥勇,光明正大的較量,對於那些魔頭來說全是一個笑話。
原本想用「狂焰天刀」來磨礪自己,讓他成為自己劍道上的踏腳石,卻沒有想到,自己還沒出手,那廝竟然就死了,少年自是大失所望。
眼看着大蓋四九之陣瘋狂流移,有若五嶽一般壓下,不但將他覆在內頭,連美舞和小有琴姐妹兩人也不放過。他冷哼一聲,罷了,既然無法用那「狂焰天刀」試我新升級的陰逆陽違,那就用這大蓋四九之陣,試我別開奇徑的「斗轉星移」。
剎那之間,劍氣爆散,有若日光一般輻射而去,劍氣為天,自身為地,天地既成,他手中之劍,一劍甩去。
嘭!周天三百六十星……綻放!
在大蓋四九之陣狂壓而下的那一刻,風雲變色,與天地交感的玄氣,生成驚天氣象,這氣象,乃是陣法在太無層面構建出的山嶽,在大質和太空層面所引發的天地震盪。這一瞬間,沒有人認為,被陣法覆蓋的那三人能夠活着,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同情起那少年,當然更可惜的,是受他連累的,那戴着面紗的絕美少女,以及那賣呲鐵肉的,可愛的小女孩。
轟!陣法引來的天地之力狂鎮而下。
嘭!就在這個時候,少年一劍甩出,就像是突然盛開的火樹銀花,三百六十道劍光,有若三百六十顆星辰突然間綻了開來,以周天之數,在少年、戴紗少女、小女孩周圍,布下群星之陣。大蓋四九之陣所引發的天地之力,轟在了水泄不通的群星劍陣上,整個天地都在震動。
這是什麼?眾人在搖動中,盡皆色變。
突然間綻出的三百六十道星辰,是如此的美麗,群星流轉,璀璨閃亮,有若點點繁星密集、道道煙花怒放。在這耀目的「綻放」中,眼尖的人發現,每一顆「星」,其實都是一支劍,少年手中的劍平平無奇,但一劍三百六十星,一星一劍,每一支劍都是玄氣充足,乃是天地間少有的上乘寶劍。
三百六十星,便是三百六十支寶劍。
周天……秘義……斗轉……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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