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餘生離開後不久,他剛剛所站的地面,忽然泛起陣陣漣漪,地上的土如沼澤一樣開始冒起氣泡,片刻後,一個泥人從地里冒出來,化作一道乾瘦的身影。
正是那不明身份的老者藏京。
他的目光幽幽,四處張望片刻,一點點從地里升起。
「又失蹤了嗎?對方到底是誰?竟然擁有如此手段,能夠將我靈寵殘留的血氣徹底封藏。」老者的臉上露出一抹沉思,目光逐漸變得銳利,「難道被青雲門中的人發現了?沒理由的。」
就在此時,老者的身後,出現一名巡邏長老,一臉警惕的問道:「閣下是哪一峰長老?為何看起來如此面生?」
藏京拱手道:「在下雲峰的。」
「雲峰?」
那巡邏長老雖然還是有些懷疑,但比剛才明顯放鬆了許多,從天空落下來,向老者靠近。
「怎麼稱呼?」
「在下藏京,你是?」
「我是事物殿的阮繼」巡守長老剛回答完,猛然間意識到什麼,他的瞳孔劇烈一縮,「不對,你不是青雲門的人,青雲門的長老就算長期閉關,也不可能不認識老夫,你是誰!」
阮繼抬起手,袖口中閃出一把短劍,一道劍芒乍現,向前刺去。
然而,他這一劍,只斬碎一道殘影,對面的藏京卻詭異般的出現在他身後,一隻手從阮繼的心口探了出來,他的五指呈現鷹爪之狀,手心捏着一枚心臟,那一枚心臟猶自在有力的跳動着。
「可笑,身為守碑奴,出手竟然這麼遲疑,你的心臟,老夫拿走了。」
藏京身上泛起陣陣紫色的光芒,他竟是將巡守長老的心臟對着自己的胸腔,將它一點點的融入其中,須臾之間,他身上氣息變化,已幻化成阮繼的模樣。
阮繼被奪了心臟,並沒有立即死去,他回頭看一眼化作自己模樣的長老,試圖捏碎長老令,但一根詭異的長鞭,將阮繼束縛得死死的。
「消容術!你是玄龍王朝血煞宗的邪修。」
阮繼眼睛瞪大,眼中的神光逐漸渙散,一臉難以置信,眼睜睜的看着宗門令落在對方的手上,卻無能為力。
「嘿嘿,想不到萬里之外的小地方,也有人知道老夫的名頭,有你這個身份,以後做事可便利多了。」
藏京獰笑起來,抬起掌心,一道青綠的毒光乍現,眼前的青雲門長老,化作一具白骨。
當初,顧餘生第一次到事物殿時,這位長老對顧餘生還稍有照顧,能夠提千斤重的酒罈御風而飛,如今,卻被這位叫藏京的邪修襲殺。
獵妖森林。
顧餘生經過一條通往青松崗的峽谷,峽谷兩岸全是陡峭的懸崖。
天空的黑鴉在飛,偶爾發出瘮人的叫聲。
光照不到峽谷,行走在峽谷中的顧餘生感覺到後背有些發寒。
他暗自警惕,暗中加快腳步。
忽然。
數張羅網突兀的從一塊石頭後方拋來,顧餘生快速拔劍,銳利的劍氣將那網輕易撕裂。
「滾出來。」
顧餘生已感受到那石頭後面的三道氣息,他停下腳步,眼中露出一抹冷意。
那三人先是一驚,從石頭後方出來,當看清是顧餘生後,三人皆是鬆一口氣。
「原來是懦夫的兒子。」
三人哈哈玩味般笑起來,一前一後攔住顧餘生的去路和歸路,為首的人,則走向顧餘生。
顧餘生見狀,頓時明白三人的意圖,他淡然道:「我認識你們,陸展的名下的弟子,陸晨身邊的三條狗。」
「放肆!」
為首的弟子勃然大怒,走到離顧餘生還有一米左右時停下來,低頭看了看顧餘生,雙手抱懷道,得意道:「小子,交出宗門令,從我胯下爬過去,學狗叫三聲,我就饒你一命。」
攔在最前方的弟子獰笑道:「我可沒這麼大度,得叫到讓我舒服了,才能放過他,我還要打斷他一條狗腿。」
不等顧餘生開口,在顧餘生身後的那名青雲門弟子已經一步步走來,從懷中拔出一把劍,抵在顧餘生的後腦勺,哈哈笑道:「還不快給爺跪下!」
顧餘生嘴角微動,臉上露出一抹從未見過的笑容。
只見他手腕一動,以陽手轉陰手,反握手中木劍,身體不動,劍卻詭異般的刺進身後弟子的心口。
劍光閃過。
顧餘生的木劍又好似從未動過一樣。
汩汩!
鮮血陡然溢出。
還在揚着劍的弟子,眼睛陡然放大,低頭看一眼自己的心口。
似乎想要說什麼,身體卻向前緩緩的倒下,跪死在顧餘生的身後。
血腥之氣頓時瀰漫。
兩名弟子只覺一股寒意從腳下升到天靈蓋。
站在顧餘生面前的趙倬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驚恐過後,又猛然醒悟過來,顧餘生不過是一少年,還沒到束冠的年齡,剛才的那一劍,只不過是襲殺而已,想到此,他鎮定下來,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顧餘生,你殺了凌青,你殺了同門,你完了,知道嗎,你完了!」
嘴裏不斷強調顧餘生殺害同門的事,手卻下意識的將劍出鞘,顧餘生是如何出手的,趙倬連看都沒有看清,他在入青雲門前,就已經是世俗中當了幾年的鏢師,與山賊交過手,也曾從死裏逃生過,江湖草莽那種刀口舔血的腥風血雨,都沒有嚇到他,可現在,他只覺周圍的空氣都是寒冷的。
顧餘生沒有回答,而是嘴角微微揚起,輕輕撫過手中木劍。
朝着趙倬一劍刺出。
就如平時練劍那樣。
算不得劍招。
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劍。
趙倬張開嘴,想要呵斥顧餘生,但他發現,根本說不出話來,顧餘生明明那麼瘦小,可他手中那一把木劍卻如一座山朝他摧壓而來。
他想要抬起手中劍去格擋,卻發現手沉重無比,連劍都握不住。
劍芒涌動。
一劍刺進丹田處。
鮮血再次溢出。
「你!」
趙倬的眼裏滿是驚恐,龐大的身體一點點的癱軟,跪倒,一點點的看着自己的血流淌,感受着生命在流逝。
他丹田中的元胎之氣,呈現淺綠色,一點點的逸散消失。
他已凝結元胎。
在新晉弟子當中,算是天賦不錯,很有前途的人。
可他沒想到,走上一條不歸路的結果,竟是被一少年以劍終結。
「不可能的。」
趙倬忽然抬起頭,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顧餘生,他用手按住丹田,試圖挽回這一切。
「我站在高處見過你練劍,沒理由的。」
「不!」
趙倬手撐着地面,想要站起來。
卻噗通一聲,再次跪在顧餘生面前,帶着遺憾和不甘,眼睛瞪大。
顧餘生抬起眼皮。
那最前方的青雲門弟子早已嚇得面色慘白,他的身體抖如篩糠,看顧餘生的表情像看怪物。
「別別殺我!」
「都是陸晨,是他叫我們這麼攔路搶劫同門的宗門令,讓我們把宗門令中的獵妖點數上交。」
「別過來!」
噗通。
那男子雙膝一軟,跪倒在顧餘生面前。
他從懷裏取出數塊宗門令,捧在手上。
「都給你,這些都給你。」
顧餘生的目光一點點的移向男子手中的宗門令,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嘲弄,「所以,這次獵妖試練,便成了你們搶劫的理由?」
「我也是被逼的。」
男子連忙擺手,把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顧餘生目光越發冰冷,他道:「青雲門第一百二十條,當面對妖族時,青雲門弟子必須同舟共濟,共同進退,被妖族圍攻陷入絕境時,應將背後交給同門,面向妖族,戰至最後一口氣。」
顧餘生一點點擦拭着手上的木劍,遞到男子的面前。
「看見了嗎?這就是同門之血,冷的,比妖獸的血還要冷。」
男子將雙手貼在地面,磕頭搗蒜:「我錯了,顧餘生,你放過我,我一定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我以後也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
顧餘生一點點的抬起手上木劍從男子的身側走過。
一步。
兩步。
跪下的男子,獰笑着,突然起身,雙手揚刀,作勢向顧餘生劈砍下來。
但他劈砍的動作,只做到一半,就陡然停止。
嗬!
男子低下頭,眼睛瞪大,顧餘生手上的木劍,只剩下半截在手上。
另外半截,貫穿他的咽喉。
顧餘生神色淡然,緩緩拔出木劍,開口道:「我從未相信過你的話,但我還是想要確認一下,那些刻在鎮妖碑上的英魂們代代守護的東西,是不是已經變質了,你說呢師兄?」
男子已經聽不見顧餘生的話。
轟然倒地。
顧餘生沒有回頭,他走在峽谷中,身後,只有一隻只盤旋的黑鴉在落下來覓食。
陽光落在顧餘生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他到青松崗時,天已漸黑。
建在森林中的一間石屋裏,上一屆的弟子朱強在窗後打盹,身後,堆砌着歷練弟子需要的食物,以及日常宗門用度。
顧餘生把自己的宗門令遞過去,開口道:「師兄,我來領一個月的用度。」
「哦?」
坐在石屋裏的朱強看一眼顧餘生,把顧餘生的宗門令放在手上反覆翻轉,他的眼中有着明顯的詫異。
「一直帶在身邊?運氣不錯嘛。」
朱強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顧餘生。
「你沒有儲物戒,領那麼多東西做什麼?」
顧餘生回道:「師兄,宗門沒有規定歷練的弟子領取補給的多少。」
「過去沒有,最近幾天才有的。」朱強看一眼顧餘生,「宗門中有不少弟子領了補給,找一個地方藏起來,你覺得這樣能行?你要領一個月的話,得等阮師叔來了,他點頭才行,你願意等嗎?」
顧餘生點點頭。
順手把自己的宗門令取了回來。
「怎麼?怕我搶你的?」朱強盯着顧餘生,似笑非笑。
顧餘生一臉認真的看着對方:「那你會這樣做嗎?」
對方沒有立即回答,但目光變得銳利。
數息後,朱強哈哈一笑。
「顧師弟,我和你開玩笑的,沒有嚇着你吧?」
「師兄,你說呢?」
顧餘生默默走到樹下盤坐。
朱強盯着十米外的顧餘生,他身體向後癱坐,卻差點栽倒在桌子下,他只覺身體僵硬,剛剛好似有螞蟻在後背爬動一樣。
「真是無聊的任務。」
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
手抽回來,發現掌心莫名的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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