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浦不知名某處。
晦暗的房間中,六道人影圍坐在圓桌旁,房間本身十分寬敞,但因為光線的的緣故,讓這片空間看上去逼仄莫名。
六人披着統一的外套,在外套的袖口處,皆繡有殘缺的瀕死月牙標記。
祭月教派的徽記。
「程心心的事,諸位聽說了吧?」一個短頭髮的男子率先開口,打破了房間中的沉默。
他的鼻樑有些塌,頭髮蓬亂,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隨着他話音落下,房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一位帶了半張面具的少婦的身上,她是程心心的介紹人,現在,大家都在等她給出解釋。
面具是半張狐狸臉,飾有雪白容貌,配合上她那玲瓏有致的身段,倒也有幾分誘惑之意。
「只是些流言罷了,」面具少婦不慌不忙,「且不說程心心會不會招供,就算她真的選擇了背叛我們,一個見習神侍,也根本接觸不到什麼核心的消息。」
說到這裏,面具少婦轉頭看向塌鼻樑男子,「程心心轉正的事情,我記得就是鄔大人您給駁回去的吧?莫非您忘記了?」
無論是在教派中的地位還是個人的實力,面具少婦與塌鼻樑男子都是在伯仲之間,只是兩個人平日裏就有些,一聲「大人」,表面的尊敬下究竟藏着幾分嘲諷,卻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了。
桌上的其他人,顯然都很明白這一點,見兩人隱隱間又有針鋒相對的意思,不約而同的都選擇了沉默。
被稱為鄔大人的塌鼻樑男子笑了笑,說:「我當然沒有忘,而且我當時就說了,程心心信仰不夠純粹,思想領悟力有待提高,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能轉正成為正職神侍的。」
鄔大人攤了攤手,又道:「現在這件事,不就是很好的佐證嗎?別人被抓,被盯上,都不見有什麼風聲,偏偏到了她這兒就空穴來風,戒之慎之啊。」
「我說過了,這是治安局使的障眼法!」
面具少婦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怒容隱現,說話的音調也不自覺地高了幾分,她冷笑一聲,道:「說到程心心轉正的事兒,我聽說的,可是和鄔大人所言,很有些出入啊。」
當時教派內部有一種說法,說在正式決議的前幾天,鄔大人曾經把程心心單獨叫了過去,兩人最終卻是鬧得不歡而散,正因為這樣,在決議時,鄔大人才投了反對票。
和鄔大人得含沙射影一樣,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面具少婦也是點到為止,沒有戳破那一層紙,不然到時候,誰臉上都不好看。
其實大家心裏都明白,程心心到底能不能轉不轉正根本就不重要,因為她不是超凡者,凡人的身份,註定了她在教派中的邊緣地位。
面具少婦和鄔大人,兩個人爭的,就是一口氣而已。
無論如何,三處計劃中的地點被泄露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這一輪,鄔大人先天就已是立於不敗之地。正要再說,為首那位豎着大背頭,留着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已經啪地拍了桌子,喝道:
「好了!為了一個凡俗女子,吵成什麼樣子了都?」
大背頭男子先是看向鄔大人,「對事不對人,照你這個邏輯,是不是還要牽連到旻尊者,牽連到盈聖使,最後還要一直牽連到聖尊?」
不知是聽到哪一個名號,鄔大人臉色一變,慌忙解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大背頭男子根本不管他說了什麼,又將目光轉向面具少婦,說:「你也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現在還拿出來說,分不清時間,分不清場合嗎?」
面具少婦應了一聲「是」,隨即便不再言語。
這時,在場眾人中年紀最小的那位女子開口問道:「說到旻尊者,她是不是快到了?」
這位看上去僅二十二三的女子容貌姣好,瑩潤的唇瓣塗了淡淡的口紅,耳垂上墜着一對小巧的藍寶石耳墜,十分精緻,一看就像是從大地方來的時尚女郎。
「是該到了,按照之前制定的計劃,旻尊者趕到寧浦,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所以我們要趕在尊者到來之前,把事情解決。」
或許是因為外貌的優勢吧,在跟年輕女子說話說,大背頭中年男人的語氣不自覺地緩了許多。
「這件事,特調局插手了吧?就那個新上任地副局長李慶。」另一位年紀與面具少婦相仿的女子開口說道,在她的手腕上,三串木質手串交纏在一起,很有些神秘的宗教意味。
至此,房間內六個人,三男三女,除了坐在大背頭中年男子左側的那道略略有些佝僂的身影外,其餘五人各自都開過口說了話。
對於這樣的情況,大家似乎也早已習慣。
大背頭中年男子輕輕點了點頭,說:「若不是他們,單憑治安局的人,哪有這個能耐?」
他所指的,自然是鄭永文一事,雖然鄭永文是他們的棄子,但能夠將這枚棄子逼上絕路,這其中,必定是有超凡者出手。
面具少婦已然恢復平靜,將心思重新放到了正事上來,「南聯盟的議會不是早就下令,讓特調局全面向內遷移,放棄部分邊境地區以收縮防線了嗎?離我們最近的特調局分部該是在福永才對吧?」
按照她這個說法,福永市也屬南聯盟邊境,也不該有特調局分部存在才是。
祭月教派的這一批人,都是最近這些年新派過來的,對於這片地區的一些往事並不很了解,他們只是奉命來寧浦執行任務,而這,自然是上層的那些大人物們談判後的結果。
南聯盟所謂地「放棄邊境部分地區收縮戰圈」,遠不是表面上看去的把地盤拱手讓給北聯邦那般簡單。
南聯盟、北聯邦、祭月教派,現在枱面上便是這三方在博弈,誰是誰的策應,誰又是誰的暗子,一切,都還在未定之天。
而且,這還只是浮出水面的三方勢力而已,誰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勢力潛伏在水面之下,待時而動?
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說自己能掌握全局。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祭月教派才會繼續往這邊加派人手,方才提到的那位「旻尊者」,便是他們強有力的奧援。
大背頭中年男子「嗯」了一聲,說:「講道理,應該是你說的那樣才對,但特調局與最高議會之間,一直都有些齟齬,況且,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特調局福永分部的那位帶隊的隊長,聽說是個很固執的人,他執意留守,議會那邊,現在也分不出心思來對付他,便就聽之任之了吧。」
自圓其說後,大背頭男子呵呵一笑,語氣輕鬆不少,道:「聽附近其他殿的人說,近來特調局的人活動的很頻繁,推測是福永那邊人員被分派出來,各自負責一片區域,我們遭遇的,應該也就是這種情況。」
「既然是分兵,輻射面廣了,力量卻是相對薄弱,所以我們得對手其實並不強大,最差的情況,就是李慶加上一個福永來的超凡者而已。」
「鄭永文會落得烈火焚身的下場,還是他自己太急功近利,自毀前程,這件事,大家也要吸取教訓才是。」
至於程心心,不過是一個凡俗女子而已,自是不在大背頭男子的考量範圍之內。
聞言,塌鼻樑男子和面具少婦先後點頭表示贊同,寧浦的任務本就不難,他們一方既佔有主動權,硬實力上也是更勝一籌,怎麼看,勝算都是他們比較大才對。
「等一下,」精緻年輕女子突然插話,「我聽說,之前特調局寧浦分部撤編解散的時候,有一個叫宋秋的人沒有離開,這個人,是不是也該考慮進去?」
房間中頓時陷入了沉默,「宋秋」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有些陌生,上面提供的信息中似乎也沒有提到過這個名字。
良久,大背頭中年男子開口道:「這個名字,沒有聽說過,想來是文員之類的吧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將他考慮在內也是無妨。」
無論怎麼算,他們還是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這點提的很好,大家還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
片刻沉默後,大背頭男子又道:「既然大家沒有意見,那現在我就來分配一下具體地任務」
一點點阻力,尚不足以讓他們改變計劃,無非就是在穩步推進計劃的同時再着手清除障礙而已。
一項項命令被下達,塌鼻樑男子、狐狸面具少婦、帶着手串的女人和精緻少女先後領命而去,大背頭男子朝一直不說話的那位點點頭後,便也起身離去。
似乎只是眨眼之間,房間中,只剩下了那道斗篷遮臉的佝僂身影。
在那沒人看得見的地方,也是陰影覆蓋的斗篷底下,沈鐮的眉毛幾乎已經擰成了一條繩,乾枯的嘴唇啟啟合合地念叨着什麼。
只有耳力極好又肯用心的人才能聽起,沈鐮反覆念叨地,只是「宋秋」二字而已。
他就這樣坐在圓桌旁,像是要從這兩個字中咀嚼出什麼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982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