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蘇弘看着眼前仿佛換了個人似的蘇月漓,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道:「你這是什麼話!」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我犯了欺君之罪,你包庇我,難道不是同犯?不僅如此,婚事都是你一手操辦的,這可不就是罪加一等!」
蘇月漓話說完,面向君明道:「父皇,臣媳說的沒錯吧?」
君明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蘇弘開始有些發慌,他想不通自己這個向來膽小懦弱的侄女,今兒個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不但敢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竟還真讓她說的頭頭是道,讓人無法反駁。
看着皇上越發黑沉的臉色,蘇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皇上息怒!皇上,切不可聽這丫頭胡言亂語,她這」
「丫頭?」蘇月漓打斷他,「大伯是不是糊塗了?我現在是勉親王妃,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父皇面前胡言亂語。」
「倒是當着父皇的面,大伯你且回一句,這婚事是不是你一手操辦?」
面對蘇月漓一再逼問,蘇弘額頭上冒出了細密汗珠,尤其是感受到皇上針芒一般的目光,他更是慌了。
哪想,蘇月漓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緊接着又說道:「即便真的是我央求大伯,可大伯明知不可為仍為之,又當如何說?」
「我」蘇弘啞然,他還能怎麼說?總不能說這件事他早就和太子商量好的,並且皇上也是知情的。真要把事實說出來,那他的腦袋才真是掛在了脖子上。
好在皇上還不想要他的小命兒,適時接茬兒道:「行了,朕知道怎麼回事了!」
「你們一個朝廷命官,一個忠良遺孤,知法犯法,真是讓朕太失望了。」君明冷着臉道:「着令:戶部尚書蘇弘罰俸半年,恪思己過。勉親王妃回府思過,沒有宣召,不得入宮。」
不得入宮正合她意,但是罰俸半年有點敷衍了。
蘇月漓待蘇弘領旨謝恩後,語氣一軟,換了副面孔戚戚然道:「臣媳謝父皇成全。臣媳雙親不在身邊的早,因年幼無知,又無人教導,故此有任性妄為的地方,還請父皇多以指正,臣媳定會勤勉改之。只是」
她這一個「只是」,令在場幾人同時側目看來。
蘇月漓暗自咬咬牙,跪了下去,「有一事,臣媳想請父皇作主!」
「你說。」君明面上看不出喜怒道。
蘇月漓低着頭,醞釀好情緒,說道:「父皇有所不知,自從三年前臣媳雙親不在之後,臣媳和弟弟在府上的日子就開始變得難過。」
「按理說,我父母不在,大伯暫時接管了將軍府,本該承擔起對我姐弟二人的日常照料。可殊不知,我姐弟二人在府中過的卻連個丫鬟下人都不如。」
「平日裏經常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頓痛罵,有時候還會無緣無故被伯母責罰,輕則跪祠堂,重則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吃穿上更是連府里丫鬟都比不上。」
「臣媳當時一直想不明白,我父親是為國捐軀,朝廷每年應該都會發放恤銀,但是那一年我弟弟生病,伯母卻說拿不出銀兩,最後耽擱了弟弟病情。」
「那時候臣媳就覺得好委屈,可是因為懾於伯母威壓又不敢說什麼。」
「現在臣媳以皇家兒媳的身份,想問問父皇是否每年都有給將軍府發放恤銀?還是說朝廷把我父親忘了,忘了他還有兩個年幼的子女需要撫養?或者說,是負責發放恤銀的人弄錯了?」
蘇月漓一番話,把眾人驚呆了。
蘇弘瞠目結舌地看着她,心裏的震驚無以復加。
他是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丫頭會當着他的面跟皇上告狀?!
而且說的還是有關恤銀的事!
在蘇弘的認知里,蘇月漓根本不可能會知道這些,是哪個該天殺的告訴她的?
君明的臉也是黑得難看,偏偏蘇月漓一副可憐兮兮的語氣,讓他斥責都找不到理由,只能沉着臉看向蘇弘道:「蘇弘,這是怎麼回事?」
蘇弘乃戶部尚書,恤銀的事理應歸他所管,也不知道這丫頭是誤打誤撞,還是根本就知道。
「回、回皇上,將軍府的恤銀每年都有的,只是這兩年他們姐弟二人的吃穿,以及將軍府上下的各項支出,確實也是用去不少,所以難免有周轉不濟的情況發生。」
蘇月漓打斷他道:「我雙親不在後,府里原本的下人已經被伯母辭退多半,只留了幾個老人兒照顧我和弟弟,吃穿方面根本用不了多少。」
「而且我母親當年嫁過來時,有幾間租鋪在外,據我所知,每年盈利不少,而這些租鋪現在都在大伯名下,由堂兄經營。」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幾間鋪子再不濟,也總夠養活我和弟弟吧?再或者,我雖然不知道朝廷發放的恤銀有多少,但我覺得應該也夠貼補家用。」
「大鳳朝對於忠良之後向來厚待,更何況是大將軍遺孤!我父生前為國效力,屢建功勳,我母親的租鋪也是每年按時交稅,從未有過違法亂紀的行為,他們的孩子卻因為拿不出診金耽擱了病情,這種事情傳出去,大伯覺得百姓們會怎麼議論你?」
蘇月漓後邊還有一句「會怎麼看待朝廷」,不過這句她並沒有說出口,因為「此時無聲勝有聲」,說出來的效果不如不說。
說了反而是不給皇上面子,不說,以皇上的心思早就也猜到了。
看他臉色就知道。
君明根本沒有等蘇弘說話,當下氣得拍案怒道:「蘇弘,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蘇弘狠狠一個戰慄,跪在地上抖如篩糠,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微臣、微臣」
「夠了,將戶部尚書蘇弘革職查辦,等候發落!」
君明這一句話說完,蘇弘頓時癱跪在地,喊冤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知道,這個時候喊冤只能讓皇上更加生氣。
蘇月漓更是瞅准機會說道:「父皇,臣媳不求別的,只求個公道,至於這幾年朝廷給的恤銀以及租鋪收回來的票銀,臣媳都可以不要,但是將軍府宅和租鋪是雙親留下來的,臣媳懇求父皇能將它們歸還於臣媳和弟弟。」
她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至於為什麼要在這裏說出來,只不過是想省點力氣罷了。
就算皇上不答應,她也早晚能把這些東西拿回來。
君明倒也給力,當下只說了一個字:「准!」
「謝父皇!」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條理清晰,目的明確,此女遠比她所表現出來的更為聰明!
這是姬天命默不作聲目睹全程後得出來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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