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這隻鳥已經三歲了!」孫世寧瞧着毛毛的個頭,還以為才過了雛鳥期不久。
「這是寧大將軍捉了送給大人的。」魯么提及這位以往的上官,笑意更濃,「據說大人與寧將軍為此還打了一架。」
孫世寧還真沒聽過這個典故,想必也是一樁趣事:「最後,誰打贏了?」
魯么偏偏支支吾吾起來:「平手,打了個平手。」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道:「毛毛在大人手中,我也是笨了,還用問誰輸誰贏嗎。」
一個是前任上官,一個是現任上官,魯么耿直而不愚鈍,碰上孫世寧這麼個伶俐人,也不好多說結果,只將兩人整整交手一千多招的盛景大致說了點,寧將軍是大開大合的路子,適合戰場在人群中廝殺征伐,而沈正卿的武功堪稱精妙絕倫,形如謫仙。
據那些圍觀的人說,他們一架打完,圍觀的人回去都興奮的睡不着,往後三天三夜只要閉上眼就能見到他們過招時的場景。
「你可曾親見?」
「見了,不過我那時還有公務在身,只看了一炷香的時間,就迫於時間緊迫,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魯么一五一十道。
「隔了好幾年了。」孫世寧微微笑道。
「總也有五六年了。」
「不知,如今他們兩個再交手,是否能夠分出勝負。」這句話是應和了前頭魯么的答案,五六年前的沈念一尚且有些好勝之心,如今卻不會再做出這般意氣用事的舉止,就算兩個人動手,他必然也是點到為止,在一百招之內就結束了。
「夫人想看兩位大人交手?」
「要是他們兩個人並肩上陣殺敵,我可能更想一觀。」孫世寧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魯么被她的話語感染道,他自然更加清楚這些沈正卿帶着三百輕騎兵是為何事,他早已經從軍營退回本家,此事本不用他摻合,只是他聽聞夫人要追隨前往,不離不棄時,心口一股熱血湧現上來。
就算夫人當時沒有點了他隨行,他也必定會出口請命,他在邊關整整九年,比那三百人加起來的閱歷更豐富,他自問可以有能力保護好夫人的安危,除非是他先死了。
從沈府出來的時候,他見着冬青哭着送夫人出來,這丫頭真是愛哭,動不動就掉眼淚,不過一臉都是倔強,大概是在夫人身邊的時日久了,不像其他家的丫環,反而很有一副傲骨,他很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冬青將夫人攙扶上車,還想再說服夫人帶了她一起去,夫人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那力氣很輕,夫人的手根本還在重傷着:「冬青,我是要去追趕大人,皇上給了四匹好馬,拉動兩個人,或許能夠趕上,實在不能再多帶一個人。」
夫人措辭一向婉轉,明明是怕冬青此行跟着去會有危險,卻將責任往自己身上拉扯,冬青懂事的點點頭,沒有再堅持,忽然走到他面前道:「你要將夫人,還有大人都平平安安送回來。」
他沒有說話,而是很慎重的點了點頭。
冬青略微扭捏一下,眼見着馬車已經駛動,飛快而低聲的說道:「等你回來,我就答應你。」
她所說的,便是答應他想娶她續弦的請求,魯么來不及回答她,因為四匹雪龍駒已經撒開蹄子,跑得飛快,嘴邊卻凝起一點笑意,好,便等着他回來,再請夫人風風光光的將她嫁過來。
兩人說了點舊事,孫世寧又同毛毛認了個熟,這一段路過得特別快,不過她明顯感覺到這一次的趕路有些急,連四匹雪龍駒都露出疲色,別說是三百輕騎的坐騎,幸而前頭的隊伍再一次緩緩的停了下來。
「夫人,外頭下雪了。」魯么眯了眯眼。
孫世寧知道他們一行是往越來越寒冷之處而去,卻沒想到這個季節已經下雪,她方才心情甚好,倒是忘記畏寒,被魯么這句話一說,覺得刺骨的陰冷不知從馬車的縫隙裏頭鑽過來,她將車簾掀開看了看外頭,他們走的已經不是官道,不過這一路地面平緩整齊,兩邊也星星點點,似有人家。
她索性搓了搓雙臂,從馬車上躍下來,魯么一驚想要阻止,卻被她說在前頭:「坐的時間長了,腿有些麻,我下車走動走動,血脈流動的快些,也不容易畏寒。」
魯么想想這話有理,他知道要是真的在馬車坐的時間太長,一雙腳都會腫的,腫的連鞋子都穿不進去,到時候就愈發行走不便,既然夫人願意下車走動走動,也是好餓。
他趕緊也下車來,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她很自然的伸出依舊綁着紗布的手,看起來像是要去承接空中飄落的雪花,月色很好,盈白一片,雪花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異常輕盈。
「夫人,不到明天一早,地上就會有積雪。」魯么頗有經驗的說道。
「會不會行路更加艱難?」孫世寧生怕在路上耽誤了時間。
「不會的,每次從天都城到邊關,都是這樣的天氣,大人肯定是核算準了時辰的,更何況,如今並不是一年之中最冷的季節,所以夫人不必過慮。」魯么人高馬大,視野開闊,「這一程足有八九個時辰沒有停歇腳,所有人都累得夠嗆,前面似乎又在生火煮熱食了。」
他又多看了幾眼,疑惑道:「照例來說,大人應該過來的,怎麼丘成也不見人了?」
結果,反而是那個闕英傑先過來,手上還端着兩碗熱湯:「沈夫人,請用。」
「多謝闕隊長。」孫世寧見那兩個碗特別大,不好去接,向着魯么使了個小眼色,魯么立即一手一碗給接過來。
「沈夫人不必掛心,前頭有人的馬匹受傷,沈大人居然會得替馬匹接骨,正在處理,我先將才煮好的熱湯送過來,沈大人很快就會過來的。」闕英傑一邊說着話,一邊不時打量着孫世寧的神情。
「不知有幾匹馬受傷?」孫世寧居然沒有多問自己夫婿的事情,反而關心這個。
「兩匹。」闕英傑愣了愣才回道。
「魯么,將雪龍駒解下兩匹,給闕隊長。」孫世寧幾乎是想都沒有想,就做好了決定,既然是需要接骨的傷勢,肯定是不能再馱人飛奔,這兩個士兵估摸着要同別人合乘一騎,速度必然會打折,而她這會兒不用過於趕路,四匹馬本來就有些富裕了。
闕英傑卻是滿臉震驚,連連擺手道:「不用,不用,大概是我的話沒有說明,也可能是夫人落在隊伍後頭所以沒留心見着,雖然說的是三百輕騎,還是有幾匹空缺的馬匹隨行的,便是要在這種時候換馬使用,夫人放心,雖然出行的頗為急忙,平日裏這些都是早早打點好的,我們是太皇太后的親衛隊,與其他的隊伍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聽他說的一臉驕傲,孫世寧抿嘴輕笑道:「既然這樣,倒是我不懂規矩,讓闕隊長見笑了。」
「哪裏,哪裏的話。」闕英傑對她這樣溫和的女子,反而有些不習慣,抓抓後腦勺道,「雪龍駒是先帝的珍愛,夫人也要好好照拂它們才是。」
「在皇上心目中,你們遠比雪龍駒更加重要。」孫世寧抬起眼來,一雙眼清澈如泉。
闕英傑被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差點給感動了:「這話,這話是皇上說的嗎?」
「自然是皇上說的。」孫世寧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是完完全全相信了,皇上的性子,如今或許沉穩了些,以往比這位闕隊長更容易得罪人,要他說出這樣撫慰旁人的話,怕是很難了,不過她了解皇上的為人,他肯定有這樣想過,所以她就當是替他說了。
「原來這樣,原來是這樣。」闕英傑畢竟還年少氣盛,「闕英傑當不辜負皇上的一番心意,這次之行,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等於是當着孫世寧的面,立下個重誓,隨即精神氣盡數都回來,雄赳赳氣昂昂的往隊伍最前走去,走出十多步還能聽到他大聲說道:「都振作些,皇上看好我們,對我們賦予最大的希望,我們定然不能讓皇上失望。」
到底都是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時之間,呼應之聲,此起彼伏,錯落有致,似乎這三天趕路的辛苦都變得蕩然無存了。
等沈念一替馬匹接骨回來,忍不住笑道:「你到底同闕英傑說了什麼,他一副鬥志昂揚,好似灌了雞血。」
「可不就是我讓魯么給他喝了一碗雞血。」孫世寧板着臉道。
「能在荒郊野外抓到一隻活雞也是種本事。」沈念一居然還大加讚賞起來,「魯么,真是好身手,不如再去抓一隻來打打牙祭。」
魯么知道這是兩口子打趣,根本沒有留下來的必要,說了一句,再到前頭去添碗湯,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怎麼了?」沈念一瞧着她的樣子,也不像心裏頭有氣,難道是方才闕英傑在她面前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才招惹了她?
「那個闕隊長看起來,與你不太好相處。」孫世寧若有所思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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