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容跟着搖頭,應和着說道:「想不到這些整日大義凜然的大丈夫,竟然也做這種事。」
這話一說,便叫韋夫人來了興致,她便說起了從前那位朝臣為了錢財,嫁女於蠻荒。那位大臣又吃酒狎妓,敗壞名聲的…倒讓清容對這些大臣有了一番新的認知,她不免想到先生,從前張鶴便是厭煩這些拉幫結派,爾虞我詐之事,厭惡官場,便是避世不出,儼然一個邊緣人。
想起先生,清容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先生從來待她都很親厚,盡心。雖說她只是習老莊之道,對道門無感,可先生也並不因此而生偏見。如今她成婚了,居然還沒有告訴他。可如今也只好等先生閉關結束後,再登門了。
韋夫人說着說着,就見清容心不在焉,她叫了一聲,「三娘?」
清容回過神來,笑了笑。韋夫人道,「想什麼呢?這般出神。」
清容搖搖頭,笑道:「不過剛剛聽夫人說起這些事來,覺得唏噓而已。」
韋夫人卻是見怪不怪了,她道:「你可不要少見多怪了,朝廷那些人,不過也是些凡夫俗子而已,真真正正能算得上賢能的有幾個?便是不給殿下和聖人添煩心事便是難得了。」
清容點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韋夫人瞧了瞧窗外的天,她興致頗高,說道:「今年這三月天,真是春光明媚吶,最是適合設宴會友了。」
清容笑道:「可不是?前幾日我去了靈寶寺,寺中的花都開得正盛呢,我聽家中嫂嫂說起,這還不算是最盛的時候。三月初,寺里開牡丹盛會那時,才真真是一片奼紫嫣紅,富貴艷麗。」
韋夫人道:「說起來,我從前也去過,那當真是壯觀,一點不比皇家禁苑裡的差。」
清容輕輕一笑,「夫人自然是見多識廣,這樣一說,倒是叫我期待起來年的三月了。」
韋夫人捂着嘴笑,「何必等到那時候,說來,最近我府上要設宴,母親也想邀些女眷過來同聚,共賞春景,正好你最近也是無事,不如便來一道赴宴吧?
女眷應酬,明為賞春,實則另有其意,若說是拉幫結派,收買人心也不為過。「這…」清容面露為難,「只是那些夫人,清容並不識得,恐擾了諸位的興致。」
韋夫人忽然記起母親的交代,她勸道:「這有什麼的,誰又是一開始便相識的,多見幾次便相熟了。再說你現在也嫁作人婦,不說旁的,就是為着你家那位,日後你也少不了在外交際應酬,怎麼也該多結識些官眷了。」
這話倒是不假,王氏也和清容說起過,這按朝制規定,吏部每年都要根據德、慎、公、勤這四個方面對六品及以下的官員進行考核,依據考績來安排官員四年一次的調任,五品以上則由宰相根據這四個標準來篩選提拔人才。在朝為官若是要想升官發財的,自然是要做出一番政績,過了吏部的考課才行。但是,如果在任職期間,官員在同僚之中的名聲好的或者善於交際的,深得人心的,就算是政績平平也可能調任升遷。
其實不止這些男人在外,同僚間常聚。同僚的夫人間也是要時常往來的,誰家有什麼宴席喜事,這都是要由夫人出面應酬的,有些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事,也是由自己夫人出面的,可以說這夫人之間的交際有時對丈夫在外的名頭和聲望大有影響。
韋夫人的話的確有理,可是,她現在可沒有要為了薛紹的仕途去費心交際的打算…
韋夫人又補了一句,道:「你來了,母親定然也是十分樂意的。」這話,一下便讓清容明白過來這是得了誰的意思。
她腦中冷不丁地浮現了今日在政儀殿皇后說的那些話,她覺得皇后不會無緣無故說那些話,本就有些不得解,這下清容也明白過來了。怕是在提醒她,要在宮外與官眷多多往來…但其中有何意味,清容暫還不明。
清容沒有再推辭,笑了笑應下。
韋夫人滿意地笑了笑,這雖說是母親的意思,可她難得與清容聊得來,私心也是希望她能應下的。
清容問道:「不知道要赴宴的還有哪些夫人娘子呢?」
韋夫人想了想,說道:「我倒不記得多少,只聽母親說起過,有尚書左丞崔寧謙家的裴夫人,禮部侍郎韋叔勤家的柳夫人,還有吏部尚書高斌家的袁夫人…應該還有府里的幾位女眷,到時候你見了便知了。」
清容忙將這些名字記下,笑着應道。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沒多久,馬車就到了薛府。韋夫人讓車夫先送了清容到薛家,再回了國公府。
清容回到了立德堂時,這一上午早已過去了,眼看就要到晚飯的時候了,沒想到薛紹也已經從官署回來了。
清容走進上房,覺得有些口渴,喝了口酪漿。問薛紹道:「今日怎麼回來這樣早?」
「只是前幾日忙些,才回來得晚。」
薛紹見清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問道:「今日進宮,一切可還好?」
清容垂眸,默了默,她一下也不知從何說起,好,還是不好,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清容淡淡道,「只是照例去拜見了皇后,看望賢妃和四娘而已。」她看了看薛紹,斟酌問道:「我聽說,那兵部的李輔行被聖人貶謫了?」
薛紹抬眸看她,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
清容道:「今日出宮聽魏國夫人提起的。」她頓了頓,見薛紹神色莫測地看着自己,清容也有些拿不準了薛紹的態度,她道,「她還說,聖人有意要提拔你,取李輔行而代之。」
薛紹嗯了一聲,沒有別的表情,很是平靜,仿佛這消息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清容疑惑,問道:「你早知道了嗎?」
薛紹解釋道,「也不是,不過李輔行的事,我有些察覺。但是聖人屬意我,我的確不知道。」
「聽起來,你對這李輔行還算熟悉?」
「他是應國公李荷從弟之子,從前也有打過交道,算不得熟。」
清容點了點頭,應國公李家,她記得薛紹說過李家與永王關係匪淺來着…清容心裏大概有所了解,也就不打算再問。
可薛紹卻主動道,「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清容搖搖頭,似是怕薛紹多心,她輕笑道:「我不過是後宅婦人,不知政事,也不過隨口問兩句罷了。」
薛紹才不信她的說辭,她從前與自己說兵法,便頭頭是道,若說心中對朝廷後宮的事沒半分自己的想法,他也真是枉做她的丈夫了。「你問我,我定是知無不言的。」
清容看着眼前的人,笑了笑道:「我知曉。」
其實她的內心,有些許的悵然,聖人視永王為隱患,可他並無明目張胆的表現,一昧地打壓哪一邊,而是在兩邊勢力之中平衡着,很是微妙。薛家也和永王府關係不淺,有些話她該告訴薛紹嗎?他又…是不是值得相信的人呢?
今日的消息實在有些太多了,清容不敢說自己已經心中有數,但她還是敏銳地感知到了一場疾風驟雨來臨之前的壓迫和危險,表面上只是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可不知何時會天翻地覆,將那平靜的外衣撕碎…若真是這樣,自己和家人又該如何自處?
許是心裏有事,清容難以入眠,連着翻了好幾個身,薛紹自然也睡不着。
他睜開眼,聲音沉沉,「睡不着?」
清容嗯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擾了薛紹休息。
薛紹是個武人,平日行軍打仗很是辛苦,現在也每日習武,當值,也少有失眠的時候。他想了想,很是粗蠻地將清容箍到自己懷中,在她耳畔低語道:「你今天不累嗎?」
她發現薛紹很是喜歡動不動便上來抱她,有時是抗,有時是抱,有時是背…她雖嚇了一跳,可竟然都習以為常了。清容耳尖泛着癢,薛紹這話實在曖昧,她掙扎了一下,連聲道:「累!」
薛紹低笑一聲,「可你不是睡不着嗎?」
「你要拉着我說話,我怎麼睡?」清容從他的胸前仰起頭,抬眸看着他,卻只能看見他的下頜。
「那我不說了,你睡吧。」
清容道:「那你先鬆開我。」
薛紹不依,他道:「阿順睡不着,阿娘都是這樣哄她的,那我也哄哄你,快睡吧。」說完便用手輕拍清容的後背,一下一下,緩慢而有節奏。
清容好笑又好氣,她說的阿順便是蘇氏尚在襁褓的小女兒。她哪裏還和孩童一樣,要這樣哄才能入睡了?
她想再說,可薛紹卻堵了她的話頭,「若是再動,你就陪我做些別的事。」
清容還是識時務的,不再與他說道。兩人相擁無語,清容本覺得這樣無用,可是沒多久,那雙帶着薄繭的大手,仿佛有着魔力,竟然奇異般地讓清容的心慢慢安定了下來,她也漸漸有了困意。
一夜好眠。
清容不知道薛紹是什麼時候睡去的,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起身去官署了。她睡得久,精神也足,盤算了下心裏的事。大嫂助盧氏管理家中事務也有多年了,想來對這些官眷也很是了解,她也想先做些打聽。於是,待用過早飯後,選了兩樣禮,便去了蘇氏的院子。
蘇氏正在房裏照料阿順,聽見清容來了,忙叫下人將她帶了進來。蘇氏笑着招呼清容坐下,「今日倒難得,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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