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上岌岌可危的一葉扁舟,除了伸手拉一把溺水之人,給不出其餘的任何承諾。
陸煊同樣如此,他並沒有回應陸昭昭的感慨。
按照以往的慣例,哪怕是入城住了客棧,三個人依舊是有着守夜的習慣。
但是今天,出於對睢城種種詭異的跡象,陸煊便沒讓阿來和陸昭昭守夜,而是打算一個人等着天明,等天明時分,與商隊離開之後,再在馬車上補覺。
在門栓上繫上了銅鈴後,阿來便坐在板凳上睡着了。
陸昭昭則是借着燈火,為陸煊簡單的修補了一下,之前在戰鬥中有些損壞的面具,再用刻刀在上面弄了些花紋,讓陸煊戴着,整體看起來不那麼瘮人後,這才回床休息了
面具的存在還是很有必要的。
雖然臉上被火燒過的痕跡已經完全退去,可是在那處山莊裏,陸煊為了避免被國師的人認出來,所以選擇了用鐵釘插入臉中,以此改變容貌。
這樣以來,已經屏蔽了氣息方面的他,有着一定的機率躲避真靈教的人,但同時也帶來了一些麻煩。
比如到了一些城鎮裏,奇特的面容自然會引起當地百姓的注意,而面具就很巧妙地就避開了這一點,就算再不湊巧,忘記帶了,或者是將面具弄壞了,他也不怕被真靈教的人瞧見。
如果在氣息以及面容都被改變了的情況下,真靈教的人還是認出了自己。
那或許就是命里當真有此一劫,躲都躲不過去。
想到這裏,陸煊微微的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這一路上,聽到了不少當地百姓對於國師的稱讚,再從睢城等邊關城鎮的繁華程度來看,這位國師比起自己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修行者,似乎更在意百姓的生活狀態。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提前安排人在來的路上等待自己?
它又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存在呢?
自己到底是捲入了一個什麼樣的陰謀之中?
陸煊站在窗台,望着外面燈火通明的睢城,神情有些恍惚,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如此繁華的景象了,記憶里那些林立的鋼鐵大廈都變得有些模糊了,如今唯一能記住的,也就只有家人們的面容了。
思念、惶恐、不安。
各種情緒都充斥着他的胸膛,讓他感覺呼吸都有幾分艱難。
妹妹抱着棕色的玩具熊,坐在窗台,跟他一樣望着外面的景色,許久之後,卻說出了一句本不該出自她口中的話語:「真美.....」
.......
天很快就蒙蒙亮了,鮮紅的晨曦在天際邊向着整個天地籠罩過來。
陸煊看到街頭有着許多宿醉的男子,搖搖晃晃的走在大街上,有的更是倒頭就睡,而恰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隊隊穿着甲冑的兵丁,他們像是拎小雞崽似的,帶走了這些人。
一些進城賣菜的小販,或者是早開門的早點鋪子的老闆,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並沒有任何的驚訝,似乎是司空見慣了,只是各自在自己的面前點燃了一根長香,似是給國師點的長生香。
如果空氣中的麝香味有問題,那麼從昨晚阿來的情況來看,解藥無疑便是這一根根長香冒出的青煙了。
難道是說在睢城,有國師都不便得罪的存在?
只是在以這種辦法保護睢城百姓嗎?
陸煊目露精光,哪怕是一晚沒睡,憑藉着修行者的身體素質,他現在也沒有任何的疲憊之感。
算了,總之自己都快要離開睢城了。
這裏究竟隱藏着什麼事情,都不是自己能管的。
想到這裏,陸煊便準備下樓了,因為他剛剛看到了李掌柜從街邊朝着客棧這邊走了回來,比起那些留戀煙花場所的惡鬼,他精神抖擻,好似真的大補了一番。
陸煊剛剛走到樓下,卻忽然聽到了樓下後院閒散漢子的吵鬧聲:
「昨夜,你們去尋睡覺的地方沒?」
「沒呢,這跑一堂商才多少銀子,睢城最便宜的一晚都得百八十兩呢。」
「誰說不是,這睢城雖然是富貴如雲,可那是別人的富貴,與咱們這群窮酸沾不得半點關係。」
「嘿嘿,莫要着急,你們還記得那跟着咱們的人吧,掌柜的昨晚帶着那男的出去探底細了,等會兒就回來了,要是半路上能幹上一筆,咱們.....」
「莫要聲張,莫要聲張。」
他們的聲音並不大,但陸煊的感知能力早就超過了常人的理解,感覺那些人的聲音有些耳熟。
他躲在門後面,往後院看了一眼。
看見的正是李掌柜手下的那群客商,坐在後院的石凳上喝着稀粥,小聲的說着話,全然不知,他們的對話被陸煊聽了個一清二楚。
難怪昨夜那姓李的會好心叫上自己一起出去賣東西。
陸煊心中並不驚訝,有了楊家父子的前車之鑑,他早就學會了,不再相信任何人,因此對於這支商隊同樣是始終保持着戒備的。
喝着稀粥的客商們,忽然瞧見了從客棧外面走回來的李掌柜,連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掌柜的,昨晚可是雄風大振啊?」
「哼,你這泥腿子,問這麼多作甚?」李掌柜掃了那人一眼,自顧自地坐在了眾人為他讓開的石凳上。
其餘人相互對視一眼,便有與李掌柜比較親近的漢子,打了一碗濃粥端到了李掌柜的面前:「掌柜的,那小子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莫不是給不起銀錢,背留了下來?」
李掌柜喝了一口米粥,覺得身子有了幾分暖意,又掃視了一圈後院,見都是自己人,便冷笑道:「昨夜有幾個多嘴的,給他講了那玲瓏船上的事情,估摸着他是沒那麼多銀錢,我在船上也沒尋見他。」
聽聞此言,眾人眼中的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旋即又有人抖起了機靈:「咱們可是按正常價位收的他們路錢,這賺的不多啊。」
其餘人急忙附合:「是,是,確實如此。」
「哦?」李掌柜放下稀粥,笑問道:「你是有什麼賺錢的法子?」
「咳咳。」那人撓了撓後腦勺,將聲音壓的更低了:「依咱看啊,跟着咱們的那女的,雖說是滿頭的白髮,有些病態,可這睢城不是有官人就好這一口嗎?咱們晚上給他們的飯菜里弄點東西,這.....還不是任咱們擺佈嗎?」
「呵呵,你小子想得倒是不錯。」
可下一刻,李掌柜的話鋒一轉,猛地將桌子上的熱粥倒在了那人臉上:「你小子想要自尋死路,莫要帶上老子。」
李掌柜的動作不快,可那人根本就不敢躲,甚至不敢去擦臉上的熱粥,只是連忙跪在了地上,口稱自己有罪。
李掌柜又看了看其它面面相覷的商客,冷聲道:「你們難道看不出來,這一夥子人根本就不是咱們大晉本地人,與咱們北方相鄰的可就是有窮國了,能夠從那地方出來的你覺得會是等閒之輩?老子昨晚本來是想着他若有錢,咱們便冒險干他一票,他若是沒錢,正好讓玲瓏船上的人廢了他,到時候也是任由咱們炮製,可如今他既沒錢,又沒試探出底細,為了一個女人,便去招惹一個道士,你們活膩歪了不是?」
「對對。」這些商客哪裏還敢反駁,七嘴八舌的說道:「李掌柜說得對,這買賣得不償失,得不償失。」
「何老二,你呀,就是想錢想瘋了。」
「送他們一路,也算是行善積德了。」
聽着商客們附和的話語,李掌柜整理了一下衣衫,長嘆道:「咱們商隊不管是在亂世,還是現在的太平盛世,為何能夠長盛不衰?為何能夠是始終做這筆買賣?憑的就是一個穩當頭,狠字當尾,若不是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情,那怕是吃點虧,又能如何。」
李掌柜的這一番,再度使得這些在他手底下討生活的客商連聲稱是,不敢有絲毫的忤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直躲藏在暗處的陸煊,從門口走進了後院,還未走至跟前,便高聲喊道:「李掌柜咱們何時起程啊?」
正在商量事情的眾人,突然聽到陸煊的聲音,神情微微一變,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李掌柜更是起身,臉上浮現出了那招牌式的笑容:「哎呀,小兄弟,你咋個起這麼早?「
」我也是剛剛才下樓,這不是肚子餓了嗎?」陸煊看了眼那滿臉米粥的客商,佯裝驚訝:「這位兄弟怎麼....」
「害,手下人不懂事,讓小兄弟見笑了。」李掌柜惡狠狠的看了那人一眼,又沖陸煊略帶歉意的笑了笑:「咱們今天怕還是不能離開睢城呢。」
「這是為何?」陸煊微微皺了皺眉。
李掌柜解釋道:「小兄弟,咱們客商就是乾的買賣這一套,既然來了睢城,自然是要買些東西回去賣的,昨晚不過是置辦了些路上用的罷了,等今天把物件兒賣齊,咱們明天就離開睢城,正好小兄弟也可以帶着你那弟弟妹妹逛一逛睢城嘛。」
「如此也好。」陸煊點了點頭:「那我便先回去再補個回籠覺了。」
看着陸煊離去的背影,李掌柜的臉色越發的狠厲,而他不知道的是陸煊同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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