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進去。」
勐海,沈平蕭所在的中隊。
顏辭被哨兵攔住,一而再再而三得向她解釋。
「沈少校已經不在我們中隊了,至於他調到哪裏去了,我不清楚。」
這句話顏辭已經聽了有十遍了,她改口道。
「我不找沈平蕭,我找葉楓葉隊長,他總不能也調離了吧?」
哨兵眨眨眼,「葉隊長也不在。」
反正就是不讓進。
顏辭索性一點臉皮都不要了。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信你們葉隊長還能不回來。」
她打算就候在這兒了,就不信守在瓮邊還捉不到那隻鱉。
葉楓從窗邊收回眼神,唉聲嘆氣。
過了一會兒,何海洋被他悄咪咪派出去勸解,試着把人勸走,鎩羽而歸。
葉楓就這麼被堵在院裏。
「葉隊,要不然,我開車帶你出去躲兩天?」
葉楓也不知道自己一生專注於躲紅顏,是個什麼命。
「躲什麼,我又沒幹壞事。」
他狠心晾了顏辭一天一夜,想着或許能把她逼退,可顏辭不動如鍾。
眼看着天空飄起灰重的烏雲,他終究還是不忍心,現身將她請了進來。
「先喝口水。」
「葉隊長,你有沈平蕭的消息對嗎,你們聯合起來欺騙我?」
葉楓叫苦連天,這都什麼事。
「我沒騙你。」
顏辭抽噎着。
「那你告訴我,他現在人在哪兒?他到底出了什麼事?」
葉楓覺得自己平生就是與女人犯沖,八字不對付。
「顏小姐,你為什麼就非得抓着老千不放呢?」
「我只想要個答案而已,分手也不是不行啊,可是哪有這樣的,一個電話,三兩句就說不過了,這算什麼呀。」
「躲着我?」
葉楓指尖快速飛轉。
「他真就這麼說?」
顏辭點頭。
葉楓獨自思量着,他就知道沈平蕭肯定處理不好,如今顏辭也找上來,不到黃河不死心。
他心一橫,風向驟變,抓起車鑰匙。
「跟我走。」
葉楓打算賣隊友,他也早看不慣沈平蕭萎靡不振的樣子了。
他領着顏辭到醫院,病房裏沒找到人,就輕車熟路得往西北角找過去。
沈平蕭孤零零得在那吹風,不想讓人看到,背對着他們來的那個方向。
「老千!」
葉楓叫的很大聲,不然他聽不見。
現在的沈平蕭若不是用眼睛看,光靠耳朵聽,根本聽不到腳步聲,更無法分辨來了幾個人。
他以為葉楓又來看他了。
「野蜂,你來的正好,我想了想,那筆補償我拿着也沒什麼用,你幫我打給顏辭吧,就當我補償她的。」
顏辭喃喃輕語。
「我要你的錢幹什麼?」
葉楓告訴她,「他的耳朵受損,你不說大聲點,他聽不見。」
顏辭怔住。
沈平蕭還在自己說自己的,「那筆錢對於她來說應該不算什麼,但是我也沒別的東西了。」
葉楓向顏辭示範了一下現在要如何與他交流。
「你怎麼不自己和她說!」
「我就算了吧,你就幫個忙,這事做完,我也沒什麼別的求你了。」
他伸手一點一點轉動輪椅,抬頭看到了葉楓身邊還站着一個人。
那個身影他再熟悉不過,他卻在對視的那一瞬間落荒而逃,扭頭遮擋住自己的右半邊臉。
「你帶她來幹什麼!」
葉楓充耳不聞,倒退着離開。
「沈平蕭」
顏辭不確定他能不能聽到自己叫他,但是他手轉動着輪椅想逃。
她上前踩住腳剎,繞至他面前,蹲下身仔仔細細得看他。
沈平蕭還是藏着自己的右半邊臉,不願直視她。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用力。
「沈平蕭,你看着我。」
顏辭伸手撫上他想掩藏的右臉,他閉上眼落下兩行滾燙的眼淚。
「你不應該找來的你不該來」
他避無可避得將所有傷疤、醜陋,都展現在她的眼前。
看到那瘡痍時,顏辭的心緊緊糾起來,一口氣卡在心口,痛到無法呼吸。
但是她不肯撒手,也不肯撤離目光。
她摸了摸他變形縮小的右耳,又順着臉頰下滑,撫過他的脖頸,微扯開他的衣領,看到了那些掩藏其下的各色疤痕。
多了太多了。
比上一次她見到他,多出了太多。
「疼嗎?」
沈平蕭搖頭,這些皮肉傷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面目可憎的疤。
顏辭牽過他的手,仰頭心疼得對他笑。
「沈平蕭,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要分手嗎?」
他瘋狂搖頭。
「不。」
顏辭吸了吸鼻子,眼眶閃閃的有反光,嬉笑着。
「你甩不掉我的。」
「沈平蕭,後半輩子,我給你當耳朵。」
——
半年後,瑞陽市聾啞人特殊學校。
沈平蕭帶着一群孩子正在踢球,顏辭在邊上翻書備考。
他跑過來擦了把汗,把夾在耳廓上的助聽器摘下交給顏辭保管。
「又不樂意戴了?」
沈平蕭現在精通了唇語和手語,這個外部醫療輔助可有可無。
「容易掉。」
顏辭給他收好,看着他在孩子群里跑得歡樂,心情也跟着愉悅。
有電話呼入。
「顏小姐是嗎?」
「我是。」
「您好,我們這裏是華洋醫院整形外科,您發來的病例我們醫師看過了,面部修復沒有問題,但是外耳不太好處理,目前有兩套方案,一是用醫美手段定製假體佩戴,這個好處是簡單方便,不用做大型手術;另外一種,是您可以聯繫耳科相關專家,做人工耳蝸再造術,這整個療程需要兩到三次的全麻手術,大部分人會選擇用自身的軟肋骨填充耳廓。」
「好的,我考慮一下再回覆你,謝謝。」
剛掛一個,又來一個,這次是鍾培。
「顏辭,我幫你打聽了,帝都醫院倒是能做,但是手術要排到兩個月之後,你能等嗎?」
「兩個月有點久我再想想辦法吧,我想幫他連着人工耳蝸植入一起做,一場手術搞定,他也少受點罪。」
鍾培覺得她言之有理。
「倒也是,什麼時候請我吃喜糖啊,我要當伴娘。」
「先欠着,總有吃的時候。」
她和沈平蕭身邊的朋友都在幫忙找解決辦法,只是這一圈打聽下來,都沒有讓顏辭稱心如意的萬全之策。
孫教授也聽說了沈平蕭的事,特意到瑞陽這裏來看望過。
她的電話就沒停過,但這次居然是石廣延打來的。
「石同學。」
「顏辭,我聯繫到了德國耳科專家團隊,他們有兩位主刀手兼顧整形外科,可以一次性搞定你的問題,你挑個時間,我把他們請過來。」
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有,那就是錢還不夠。
石廣延不愧是超級富二代。
「真的嗎,那當然是越快越好。」
「行,那我來安排。」
「石廣延,大恩不言謝,但是我不會花你的錢,賬目你記着,我到時候一起付。」
石廣延嘆息。
「顏辭,你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給我。」
正在玩球的孩子一腳踢歪,球朝顏辭這邊飛來,沈平蕭追在後面,軀體一橫,趕在顏辭被砸到之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
孩子跑到顏辭跟前,手指比劃着,直到最後端正得朝她鞠躬,她才大概知道這孩子是想向她道歉。
顏辭微笑着輕撫他的肩膀,「沒關係。」
孩子聽不懂,扭頭懵懂得看向沈平蕭。
沈平蕭霹靂吧啦跟術士畫符似的作翻譯,將球拋回給他,便又跑回去玩了。
下課時間到,學生們一窩蜂得擁出操場,沈平蕭夾着球躺到顏辭身邊。
顏辭要給他把助聽器重新戴上他還不願,非要她湊在他耳邊講話。
這已經慢慢成了他撒嬌的專利。
沒辦法,顏辭扒在他的耳朵邊上。
「沈平蕭,我找到醫好你的辦法了。」
「那得很多錢吧。」
顏辭點頭,並不想自掏腰包。
「你去找葉楓報銷。」
「他要是不報呢。」
「那我就去他中隊門口,一哭二鬧三上吊。」
兩天後的手術室外,顏辭靜候佳音,石廣延換了一身成熟一些的襯衣裝扮,遞了一個小盒子到她手上。
顏辭疑惑,「這是什麼?」
她打開,裏面是圓形電極片形狀的小精密品。
石廣延雙手枕頭,輕鬆道。
「人工耳蝸,我找的全世界最先進的一款,這是外部處理器,還有一部分植入體,現在應該已經植入到他的皮下了。」
顏辭沒想到他能做到這個地步。
「謝謝你,一共多少錢,我轉給你。」
石廣延置之一笑。
「就當我給你們的結婚禮物吧。」
「這樣我日後回想起來,好歹我也為我喜歡過的人,做過點什麼。」
石廣延把東西交給她,徑直離開。
如今他也大學畢業,家裏已經安排好他出國發展,原本他是來做告別的,可現在他關於自己,卻什麼都沒提。
沈平蕭拆紗布的那天,葉楓都從勐海趕過來,眾人屏着呼吸揭謎底。
顏辭的手緩慢小心得取下最後一層,看着沈平蕭不由自主得熱淚盈眶,她把人工耳蝸的外部處理器裝上。
她用極低的音量詢問。
「沈平蕭,能聽見嗎?」
「嗯。」
她又悄悄說了一句耳邊話,在場的其他聽力正常的人都聽不到。
「沈平蕭,我說的是什麼?」
在眾人的期待下,沈平蕭望着她,大聲說出了那句話。
「你是我的上上籤。」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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