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們無冤無仇,今日之前,甚至未曾謀面,為何害我?」
黃昏已至,天邊被霞光映襯得通紅,一抹陰翳,已經是籠罩了此處。
祝無傷寬大的袍子上已是濺了鮮血。
松紋古銅劍自劍刃上向下滴流着血液,股股而下,懸停在半空中。
劍尖懸垂,哪怕是股股而下的血液,也掩不住內斂的鋒銳光芒。
下方,一眾人死的死,活得活。
除了屍首分離的屍體外,皆是跪倒在地,頭顱緊緊低着。
婦孺、老幼、修士、凡人。
將祝無傷面前左右儘是跪滿了,一個個身子顫抖,不敢與祝無傷對視。
生怕那柄奪取眾多族人的飛劍向自己斬落下來,取走自己性命。
祝無傷雙眸如電,在這些人身上掃過。
察覺到一掃而過的霹靂般嚇人目光,一個個又低了幾分身子,抖得也愈發強烈了幾分。
「呵...」
當先,距祝無傷不過兩三步遠處,一個自腰部而斷,上下半身分離的黑衣修士口中溢出鮮血。
腰中端口處同樣也在不斷地滲出血液,將黃土染成暗紅色。
眼眸中光亮漸漸消失,流露出不甘以及悔恨之色。
若是不惹這煞星,族人們雖說過得還是簡單些,可也不至於到如今的破族地步。
「咳咳...」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響起,口中滿溢的鮮血噴湧出了幾分,聲音中難掩落寞與悔恨,還帶着哀求與希冀。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才方凝成道基,卻能自龍宮中脫身而出,定是得了龍宮中莫大機緣,更兼得知曉了飛升隱秘。
如今東海之上,誰不識你?誰不想拿你?
如今已有金丹來尋你了,他早就到了金丹絕頂境界,尋求進境不得,便隱居了起來。
可誰知龍宮突然出世,他因為隱居未曾得了龍宮出世的消息,已是悔恨不已。
如今知道你自龍宮中安然無恙地脫身而出,更是知曉飛升隱秘,定是要來拿你。
你若是想活,便趕緊逃命去吧。
我身為一族之長,未曾能帶領族人向好,反而因貪心私慾將族人都送進了生死門外。
你若是能放我這些族人一條活路,不至令我族斷種,族中人定助你...」
身子斷為半截的黑衣修士聲音越來越微弱,到了最後,已是微不可聞。
鮮血染紅的雙唇無言地上下開合幾下,雙目中僅餘的光彩便溘然不見。
因為要言語說話,而強撐着抬起的頭顱也軟了下去。
雙目在自己流溢出的鮮血中閉合。
祝無傷心中一陣巨震,雙目瞳孔縮了起來。
我說這幾日怎麼未曾有西沙修士追尋上來,還以為是我做的那些起了功用,原來是將此事散到了整個東海。
真是好毒的心思。
龍宮機緣,飛升隱秘!
這兩樣足以令東海上所有人都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忽地,猛然轉首看向側處。
目眥欲裂!
自那處方位有一道宛如大日初升一般的氣息正在向自己靠近。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太陽出來後殘留在地上的冰雪,頃刻間就要化為水去。
即使黑夜已經給天地間蒙上了一層暗色的幕布,可這氣息就像是把這幕布重新撕碎了一般。
僅瞬息之間,就已經跨過了近半距離,向自己飛速掠來。
「我放你們活,希望你們能遵從族長所說!」
祝無傷手指一抬,松紋古銅劍上立時放起了華光,奪人眼目,向着另一處飛馳而去。
其上帶着祝無傷氣息。
他自己則是收斂全身氣血,將自己從潯陽真人所留下儲存靈谷之術中化出的術法用了出來。
匆匆留下一句話,而後腳下一縱,『撲通』一聲,落入已是昏暗的海面中消失不見。
一朵水花濺起,而後被水波輕輕打過,消失不見。
那道恍若大日一般的強盛氣息,稍得一轉。
向着祝無傷分出的松紋古銅劍掠馳而去,只一息,方才還是鋒銳無比,氣勢凌人的凌厲飛劍。
就被那人拿在了手中,像是在一孩童稚子的玩具一般。
「哼,小算計。」
大日一般氣息中,那人影兩指夾住飛劍,只用眼一掃,就將松紋古銅劍中靈紋、用材、煉製手法看得一清二楚。
兩指微一用力,這柄伴隨祝無傷多年,斬殺無數人的上品靈器飛劍,就化成了塊塊裂片。
在他手中像是泥捏的一般。
隨後身上不知是有了大日一般的氣息,更是放出了大日一般的光焰。
只是這光艷中卻帶着一絲昏黃,像是如天邊落日一般,即將墜入山下。
使得天地間不復光明。
「哼!」
祝無傷此時已是在水淵之下,收斂氣息,任由身子向下緩緩沉去。
自從將蟄龍訣邁入築基中期之後,他便在水中多了一分如意,仿若是一條游魚一般。
斂收氣息,不漏分毫,任由身子向下墜去,在漆黑幽暗的水淵之中消失不見。
松紋古銅劍斷裂之後,他口鼻中也不禁發出了一聲悶哼。
幸而在重重水淵之下,被這水淵攔住,未曾傳得出去。
不然即使是極細、極微的聲音,在金丹大修耳中,也不吝於炸雷一般。
在這悶哼之後,一縷淡淡的血氣,自鼻中緩緩升起。
同樣被重重水淹衝散得淡了。
自他方踏上仙路始,這柄松紋古銅劍便伴在他左右,陪他度過多少劫難。
雖不是性命交修,可在日夜祭煉之下,也有深厚的聯繫。
如今踏被兩指夾斷,化成了塊塊裂片,他自然是心有感悟,同樣受這斷劍之傷。
跪伏在地上的一眾人中,瀰漫着悲戚。
待祝無傷離開之後,才緩緩抬起了頭。望着眼前屍首滾落,族人遍死的場景,眼中愈發哀傷起來。
還來不及有所動作,便又有一股大勢當頭壓了下來。
仿若是那輪已經隱起的大日忽地又升了起來,懸停在他們頭頂,不停的炙烤他們。
重又垂下頭顱,一言不發,只是有着無盡的哀慟。
「此處誰主事?」
那道氣息落下身形,將一身大日般的氣息與光焰受了起來。
終於是能看清他的面容。
鬚髮皆白,雙目炯炯,像是有火在其中燃燒一般。
身上穿着一襲袍衫,破舊縫補,漿洗得發白,手腳也都扎縛起來。
身上散着一股剛烈之勢,像是一團燎原野火,只要有風,就能迅速地燃起來。
跪伏在地的一眾人身子皆是不禁顫抖起來。
這人的氣勢比之祝無傷更強,也更令他們恐懼。
有人身子微地一動,終究是也未曾做出什麼舉動來。
「誰主事?!」
一聲斷喝,像是平地起了一聲炸雷,響徹在眾人耳畔身旁。
更令他們恐懼顫抖了幾分。
「我...我...族長已死,按理來說,應有我來掌管族中...」
方才顫抖微動的身軀抬起頭顱,露出一張年輕的面孔。
「你?」
「是...我...」
眼眸中慌亂閃過,藏在寬袖中的雙拳捏緊,頂着金丹大修足以壓殺人的氣勢,咬牙道。
「生了何事?」金丹大修只將眸一掃,便重又移開。
「自龍宮中脫身那人來了此處,我等起了貪心,想要謀取他身上的機緣,被他殺了族中半數修士,往海里逃去了!」
年輕修士瞳目中閃過止不住的恨意,向着幾息之前水花消失的地方一指。
「哦?」許延元輕聲,火光熊熊的雙目中閃過一絲訝然。
西沙的人傳出了消息可是他方才凝成道基,自己眼前這具屍體乃是築基後期,距凝成虛丹也只剩一步之遙。
更別說周遭也還有幾個築基初期、築基中期的屍體,難道都是那從龍宮中跑出來的小子一人殺的?
「稟前輩,那人手中有自龍宮中得出了利器,只一合,就將我族中築基後期的族長腰斬了。
他定是在龍宮中得了大機緣,才能有如此殺力!
前輩萬不可放過他啊!」
眼眸中閃過的痛恨指意更濃重了幾分,心中也愈發惡毒了起來。
許延元雙目中火勢依舊,不帶絲毫感情的一掃,令人不禁生顫。
「你們自己實力不濟,想要奪人機緣,被殺了還能怪誰?
還想把老夫當槍使?以為老夫是傻子不成?」
「不敢,不敢,前輩我...」
年輕修士慌忙跪伏身子,磕頭如搗蒜,心中驚懼更甚,求饒辯解了起來。
一句話還未說完,一團火焰便在頭顱上燃了起來。
以脖頸為界,只在頭顱上燃燒,未曾向下多燒一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哀嚎之聲,自在地上打滾的身影中傳出來。
「小懲大戒!」
許延元留下一句,身上有意斂起的氣散了出來,向着海中一踏。
跪伏在地上的一眾人等,皆是瑟瑟發抖,緊緊縮着身子,不敢起身。
許延元落進海中,身上大日一般的光焰一收,貼合在身周,向着水淵之下遁去。
火焰之外,溢出蒸騰流波,像是一朵朵蓮花瓣紋一般。
遠遠看去,一團光熱明亮之物在海中奔馳,仿若是一朵水中火蓮一般。
須臾間,不見了影子,消失在重重水淵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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