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墨眸深處炙熱的情緒翻湧,最終沒有說出後面的話來。
顧南枝也不求他回報,她永遠記得上一世唯一的溫暖,是這個少年贈與的,她給裴照江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
裴照江拘謹的坐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生怕
「三弟,周大儒是來給謙哥兒開蒙的,至於能不能拜他為師,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做學問說到底還得靠自己。
「嫂嫂,我一定會努力的。」少年眼神堅毅。
顧南枝滿意的點了點頭,「若你能拜周大儒為師,來日嶽麓書院必有你一席之地。」
「照江謹記嫂嫂教誨,決不辜負嫂嫂的期望。」裴照江鄭重其事道。
「每年七月是嶽麓書院招新的日子,你還有六個月的時間,一定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顧南枝柔聲道,若只為謙哥兒開蒙,何需請周大儒,她要做的是為裴照江鋪一條光明璀璨的路。
只要他能進了嶽麓書院,便能參加明年的春闈,到時候再也沒有人能擋他的路。
少年眉眼低垂,「我知道。」
顧南枝沖夏令招了招手,夏令把給裴照江做的新衣拿上來。
「嫂嫂,這是?」裴照江看着嶄新的衣袍,是他喜歡的青色,聲線繃得很緊。
「過幾日周大儒就會入府,想要拜師總得給人家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是。」顧南枝笑着讓他收下。
「多謝嫂嫂。」少年聲音克制,極力才不讓心底的情緒外泄,廣袖下他手指捏的泛白,欲言又止看着顧南枝,「有一事,我一直想告訴嫂嫂,只是一直都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
說着他看了夏令一眼。
顧南枝有些疑惑,她給了夏令一個眼神,夏令旋即退了下去。
屋裏再沒有其他人。
饒是如此裴照江還是有些遲疑,嫂嫂對兄長一往情深,他怕她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卻又不忍她蒙在鼓裏,於是,他鼓足勇氣,「嫂嫂,我無意間發現一件事,希望你聽了之後,不要傷心,因為不值得。」
顧南枝心弦一動,莫非他發現了?
就聽他接着說道:「二哥與那個月娘不清不楚,兩個人曾在假山後抱在一起,我親耳聽到兩人交談,謙哥兒是他們兩個的骨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顧南枝一點都不意外,上一世是她蠢,才被他們耍的團團轉,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是你把江臨月推進湖裏的!」
她用了肯定的語氣。
內心的黑暗就這樣攤到明面上,裴照江眼神躲閃,幾乎不敢直視顧南枝,他垂眸道,「是,我看不慣他們這樣欺負嫂嫂,想為嫂嫂出一口惡氣,我本來是想溺死她的,可又覺得這樣太便宜她了。」
說完他驟然抬眸,惶恐不安的看着顧南枝,生怕她厭惡這樣陰暗的自己。
「三弟,以後不要這樣做了,她還不配髒了你的手,你記住,你的手是用來些錦繡文章,治國經略的。」顧南枝並沒有責怪他。
裴照江突然紅了眼眶,「嫂嫂,你不怪我?」
顧南枝笑笑,輕聲道:「這次便饒了你,再有下次決不輕饒,男子當有遠大抱負,不該拘泥與後宅,後宅陰私只會污了你的眼界,這事我自有主意,你莫要再插手了。」
得了他的保證,顧南枝才叫他離開。
翌日,顧南枝正準備帶謙哥兒去給老夫人請安,裴洛白便迫不及待來找她,他打的什麼主意,她再清楚不過。
他等不及要給他兒子請名師入府。
正好顧南枝也是這麼打算的,給老夫人請安之後,兩人便結伴出了侯府。
裴洛白叫人備了厚禮,侯府雖然現在沒落了,但也曾風光一時,顧南枝瞥了一眼那些金銀玉器,以前她怎麼沒有看出來,他是一個這麼俗的人。
幸好她叫人備了東西,不然他們今日怕是連周大儒的面都見不到。
到了周大儒所居的簡雲齋之後,裴洛白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顧南枝隨口一口,他就以為能請到周大儒給謙哥兒開蒙。
文人雅客喜好清淨,周大儒更是如此,鬱鬱蔥蔥的竹林中,搭建了幾間竹舍,偶有笛聲傳出,與這繁華的京都格格不入。
簡雲齋前門庭若市。
裴洛白粗粗忘了一眼,每輛馬車上都有族徽,皆是王公貴族,遠非承恩候府可比的,他隨意一掃竟還有宮中之人,想來聖上也想請周大儒入宮,為皇子和公主講學。
所有人沒有例外,全都被拒之門外。
他頓時心生不滿,淡淡的掃了顧南枝一眼,「你真能請到周大儒給謙哥兒開蒙?」
「」竹林從傳出的笛聲帶着一股高山曠遠的寧靜,顧南枝沒有理會裴洛白,她叫夏令取出她的琴來。
這是裴洛白第一次見她撫琴。
「錚」她素手勾抹,明艷動人的臉上寫滿專注,如水般的琴聲傾瀉而出,雲捲雲舒,落花閒庭,寫意瀟灑,與那道低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竟是難分高下。
眾人聽的如痴如醉。
「這是哪家的馬車?眾所周知周大儒最善笛,時常感嘆知音難求,這人的琴技竟如此高超,仿佛與周大儒合奏了千百回一樣。」
他話音一落,當即有人附和道:「琴技還是其次,最難求的是意境。」
裴洛白眼露驚艷之色,目不轉睛看着顧南枝,不知怎的心尖顫了顫了,他從不知,他棄之如敝屣的女子,竟是這般閃閃發光。
一曲畢。
顧南枝剛收好琴,一道謙和有禮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我家先生請姑娘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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