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惡臭,隨着兩個蓬頭垢面的乞丐被推進牢房,立時彌散開來。
「我要美人,美人在哪兒?」
其中一人狀似癲狂,瞧見正捂着鼻子的蔣氏,上去便抱住。
蔣氏頓時氣急敗壞,舉着手上的燈籠,朝那人砸過去,又沖外頭喊道:「都死了嗎?」
幾個身着巡城營軍服的人跑進來,拳打腳踢,總算將蔣氏從那人懷中拽出。
蔣氏罵罵咧咧的,忙不迭地出去了。
燈籠歪在地上,眼看着要被燒着。
一個乞丐將燈籠拾起,拍了拍後,照在衛湘君臉上,「瞧着還是個雛。」
「這可比窯子裏那些貨色水靈多了。」
另一個附和。
衛湘君筆直地坐在地上,咬緊了牙關。牢房的牆壁堅硬而冰冷,她的後背被膈得生疼。
此刻衛湘君已做了最壞的打算。
不過是一頭撞到牆上,死得也痛快。
「還愣着做什麼?」
蔣氏並沒離開,饒有興致地在牢房外叫陣,「衛湘君,真當自己白壁無瑕?明兒一早,衡陽城中皆知你人盡可夫!」
那個方才抱了蔣氏的乞丐早忍不住,朝着衛湘君伸出了髒手。
肩膀被碰到的剎那,衛湘君猛地一甩手臂。
那條困住她手腳的鐵鏈,竟成了她防身之器。
乞丐抱頭倒地,另一個想上去,卻被衛湘君眼中射出的寒光逼退。
「死到臨頭還扮剛烈,真是笑話!什麼漢鄉侯府的千金,在老娘眼中,你就是個屁!」
蔣氏叫罵半天,轉頭吩咐,「進去摁住她手腳,樂意的就跟着玩玩兒,回頭扒光吊起來!」
轉眼,四、五個巡城營的人便進來了,個個笑得猥瑣。
看到又有人想靠近,衛湘君拼出最後一口力氣,再次將鐵鏈砸過去。
然而這一次,那人不僅躲得飛快,還一把扯住了鐵鏈。
衛湘君哪有男人的力氣大,眼見被鐵鏈拉了起來。
就在此時,衛湘君掉頭往近處的牆上撞去。
只是,頭還沒撞上牆,她已經被人一腳跺到了旁邊。
「幾個爺兒們弄不住一個女的!」
外頭傳來罵聲。
被人按倒在地,衛湘君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本能地掙扎。
「按住她手腳,扒了衣裳,她自會乖乖侍候」
蔣氏在外頭亢奮到要蹦起,卻不知危險已然降臨。
一隻握着刀柄的手,重重地砍在她後頸上。
蔣氏瞬間昏死過去,讓人踩在身上,也毫無反應。
牢房的門從外面被踹開時,裏頭一個巡城營正搡開邊上同夥,「都給我退下,方才正修堂那頭,我便瞧上了這女人,老子先來!」
「大哥快些,我擱後頭等着。」
「憑什麼讓你們佔先?」
這邊差點要打起來,那邊兩個乞丐蹲在角落,伸長脖子,雖一臉讒相,卻不敢惹到官爺們。
衛湘君咬住舌頭,人若是想死,總有辦法。
有人重重地摔到衛湘君旁邊時,所有人都驚住了。
衛湘君臉上被濺到了什麼,鼻間充斥着血腥味。
「何人?」
眾人終於發現,牢房裏多了個蒙面人。
方才還說等着的那個剛問出口,便和他那大哥一塊,被斬於刀下。
另外幾個想要上去,刀都來不及拔,已沒了氣。
此刻牢房的地上,除了橫七豎八的屍首,便是大片血污。
兩個乞丐哪見過這陣仗,嚇到抱頭鼠竄,剛衝到牢房外,卻被地上正挺屍的蔣氏絆倒。
而此時,蒙面人扛着那個差些遭了欺負的女囚,也走了出來。
「大爺饒命!」
乞丐們瑟瑟發抖,只怕刀落在自個兒身上。
無人知道,這蒙面人是如何進來的。這一出手就幾條人命,任誰也會心驚膽戰。
蒙面人根本沒理他們,徑直往外走。
就在乞丐們以為逃過一劫之時,蒙面人忽地站住,「將地上這老東西扒光,給我扔裏頭。若敢耍滑頭,明兒的日頭,你們便不用見了。」
「小的遵命!」
乞丐們頭都不敢抬,顫抖着等那腳步聲消失,一塊瞧向了蔣氏。
幾日之後——
一間安靜的山村小屋裏,衛湘君被雞鳴之聲驚醒。
剛睜開眼,衛湘君便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徐啟坐在床榻邊,聲音溫柔得如沾了蜜,「昨晚睡得可好?」
「還成。」
這些日子衛湘君也習慣了,有人喜歡在她睡着時,神神叨叨守在邊上。
衛湘君翻了個身。
這人除了神出鬼沒,倒也沒做過逾矩之事。
如今人家是她救命恩人,衛湘君終究不能像以前那樣甩臉子了。
不看總可以吧?
「我可要走了。」
衛湘君:「」
「不如帶上你?」
有人輕笑。
衛湘君裝沒聽見。
鬼話聽多,她也不信了。
來到這兒第三天,衛湘君自覺好了些,急着要回衡陽,被徐啟敷衍了過去。
偶爾興之所致,徐啟主動說要帶她走,可轉頭就不認了。
這人吧,你求他根本沒用。何況,衛湘君也不想求。
「一路順風!」
衛湘君客套了一句。
「我早去早回,你在這兒好好養着,那頭若無事了,我再來接你。」
徐啟站起身,又回頭看看衛湘君。
衛湘君沒有反應,似乎又睡着了。
外頭傳來說話聲時,衛湘君已下了床榻,趿着鞋走到對着院門的窗後,微微推開了些。
這兒地處綿延的山脈之間,空氣里總帶着一股香甜。
院子的矮牆外,騎在馬上的徐啟衝着一位婦人抱了抱拳,隨後拉起韁繩。
一縷陽光追着他遠遠而去,那俊朗的身形,教人不由自主瞧了許久。
「姑娘怎麼起來?」
方才與徐啟說話的婦人端着銅盆走進了屋。
衛湘君回過神,招呼一聲,「吳娘子早啊!我已然好多,想下來走一走。」
婦人竟笑了,「姑娘一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文謅謅,聲兒還細細的,像天上的翠鳥。」
衛湘君笑了笑。
這個叫盧村的地方是真真正正的窮鄉僻壤,山清水秀,民風淳樸,說話也直爽。
這一轉眼,衛湘君在盧村已然待了好幾日。
那個如墮地獄的夜晚,雖在她心裏留下了陰影,到底不再無休止地攪入衛湘君的夢中。
「嫂子,這兒離衡陽城大約多遠?」
衛湘君想要回去。
不知正修堂的那些人到底怎樣?會不會因她受了連累?
「挺遠的吧!」
吳娘子不好意思地回道:「咱們這兒的人出一趟門,都得翻山越嶺,我長到這歲數,連村子都沒出去過。」
「這兒倒是世外之地。」
衛湘君嘆了口氣。
被救出來的那晚,衛湘君渾渾噩噩地躺在馬車裏,如何出的城,怎麼來的這兒,她完全不知道。
甚至到這會兒,衛湘君都沒想明白,徐啟怎麼會在千鈞一髮之時出現在牢房?
「姑娘,吃食已然備好,我這就給您送來!」
吳娘子說着,便往外走。
衛湘君住的是獨院,吳娘子與她一牆之隔,即是鄰人,也是房東。
衛湘君剛過來時,高熱不退。徐啟哪裏會侍候人,尤其衛湘君還防着,不讓他近身。於是吳娘子便被請過來,照顧起了衛湘君的起居。
如今衛湘君也好多了,她有手有腳,不耐煩總讓人侍候。可徐啟偏要把她當殘疾,連床榻都不許下。
好在,今日這位總算走了。
衛湘君也有了工夫,想離開的辦法。
吳娘子端來的吃食算不上豐盛,一碗湯餅再加一個煮雞子兒。
這個徐啟租來的小屋十分簡陋,連桌椅都沒有。
衛湘君也不矯情,站在屋門口吃了起來。
吳娘子正幫她整理床鋪,口中還道:「五爺臨走之前,讓我給姑娘做幾件衣裳。我剛紡好了粗布,就不知姑娘喜歡什麼式樣。」
衛湘君被救出來,身上沾了不少死人的血。如今衣裳也是跟吳娘子借的。
「我瞧着,這一身就挺好。」
衛湘君正說着,一個孩子站在了面前,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手裏的碗。
衛湘君被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看得侷促,「要不要吃一些?」
那孩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用手背一抹口水,衝着裏面喊道:「娘,我妹子又在鬧了。婆婆說她哄不住,讓您趕緊回去。」
「我養了個什么小祖宗啊!」
吳娘子抱怨了一句,「就讓她哭,我這頭還有活呢!」
「嫂子先瞧瞧去,別是孩子不舒服。」
衛湘君回頭道:「我這兒也不急。」
吳娘子如今一兒一女,大的便是這個叫柱兒的男孩,還有一個才九個月的女兒。
「也沒啥事,那孩子打一出生就膽小。大半月前我同我婆婆鬧嘴,她就擱在邊上,大約被嚇到了,一天到晚地哭。我託了常來咱們村的貨郎,替我去廣隆寺求香灰,說是包治百病。」
衛湘君不禁擰了擰眉頭。
若香灰能治病,要他們這些大夫做什麼?
吳娘子到底不放心,「姑娘先用着,我看看就回來。」
眼瞧着吳娘子出了院門,衛湘君將手裏的湯餅遞那孩子。
柱兒往後退了幾步,堅決不受誘惑。
「你娘辛辛苦苦做的湯餅,可我胃口小,竟是吃不下。若剩了,怕她不高興。你幫個忙,回頭窗台上那個煮雞子兒,便當是謝你的。」
這兒的人都窮,孩子想來是讒了。
「五爺是我表叔的同袍。爹說了,既是二叔託付之事,咱們就得把姑娘侍候好,我不能偷嘴!」
「這是偷嘴嗎?」
衛湘君斜過去一眼,「不肯幫便算了。」
「我幫唄!」
柱兒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地笑了出來。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62s 3.765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