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軍一處大帳外,領着衛湘君過來的兵士停住腳步,抱拳道:「大姑娘,鄭大夫就在裏頭。不過馬將軍有令,未經許可,閒雜人等都不許入內。您不如在此稍候?」
「多謝!」
衛湘君一路過來,只覺氣氛肅穆,神色也不由凝重起來。
岳家軍出了大事。
那日岳大將軍帶兵巡察武勝關一處要地,回去路上突遭齊國游兵埋伏。岳大將軍帶兵擊退齊國人,卻不料被早早藏在山澗中的細作暗算,不幸中箭,墜於馬下。
隨後齊國派了幾百號人在武勝關外叫陣,明擺着要打探岳大將軍的生死。
教他們沒想到的是,兩天之後,岳大將軍站到城牆之上,一隻長箭射中敵軍先鋒頭盔上的紅纓。
敵寇聞風而逃。可他們不知,為了阻嚇敵人,岳大將軍不過強打精神,最後是被人抬下的城牆。
此後岳大將軍昏迷不醒,軍醫也束手無策。
眼看岳大將軍傷勢兇險,還是岳無咎做了主,派人喬裝成客商,將人悄悄送回衡陽。
一行人前晚到了衡陽城外的岳家軍營,隨即派一名與鄭喬生相熟的軍醫將他接來。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鄭喬生身上。
衛湘君孤零零站了一會兒,直到一名女子從大帳里出來。
「櫻兒姐姐!」
衛湘君忙走上前。
「我陪岳老夫人婆媳過來,在車上便瞧見了你。」
方才那兩輛不起眼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衛湘君猜出可能是大將軍府來人,倒沒想到,孫櫻兒也在。
她應該是代表不那麼容易出宮的岳王后。
衛湘君問,「不知大將軍如何?」
孫櫻兒朝着身後大帳看了一眼,「醒了一時,還和老夫人說了兩句。」
話到此處,孫櫻兒搖搖頭。
看來岳大將軍傷勢並不樂觀。
方才衛湘君使勁回憶,岳大將軍到底何時過世?卻全無頭緒。
「大將軍方才跟老夫人道了不是,說他身為人子,從沒好好盡過孝道」
都說遺言了?
孫櫻兒眼圈有些紅,又嘆口氣道:「這會兒大將軍好了一些。老夫人發話,鄭大夫忙了一天一夜,既是徒弟過來接,讓他隨你回去歇息。」
「我師父性子執拗,從不做半途而廢之事,他肯定不會走。再說,我過來也只為同他說幾句話。」
正修堂這會兒肯定亂成一團,鄭喬生留在軍營反倒清淨,免得回去惹一肚子氣。
注視衛湘君片刻,孫櫻兒道:「昨日郡主進宮,說你跟她抱怨了。」
衛湘君訕笑,「是我冒失。」
也不全是冒失,衛湘君多少想讓岳王后體會到,為了幫岳家軍,正修堂這回吃了不小的虧。
投到鳳儀宮門下,衛湘君沒想平步青雲,或就此讓人高看一眼。她只盼背後有座靠山,別人不敢輕易踩他們。
結果,正修堂如今誰都能踩上一腳。
「娘娘昨兒去找了主上。已然說妥了,宮內府這兩日便把欠正修堂的銀子撥下來。娘娘並不想教你們為難」
「是我為難了娘娘。」
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好消息。
孫櫻兒瞧着衛湘君,「也不瞞你,重華殿那位因為你的事,給了娘娘不少難堪。」
衛湘君不知該哭還是笑。
沒想到自己還有本事讓國主與王后反目,不知算不算長了出息。
可好歹在宮中混過幾日,衛湘君總有一種感覺,國主在鳳儀宮那位面前,佔到便宜的時候少。
只是還要兩日才撥銀子,債主能等,他們後面的人未必肯給機會。
「鄭大夫辛苦!」
衛湘君和孫櫻兒一塊轉了頭。
鄭喬生才出大帳,便被幾位將軍模樣的圍在當中。
阿壽背着藥箱被擠到旁邊,左右張望片刻,意外地瞧見衛湘君,拔腿跑了過來,「師姐!」
衛湘君問道:「一夜沒睡?」
「我還眯了一會,師父一直守着岳大將軍。」
「病人傷在何處?」
到底是做大夫的,衛湘君忍不住想打聽。
「胸口中箭,師父瞧過,不在要害,軍營的大夫處置得也極好。最重的是墜馬,據說人從飛奔的馬上栽下,還被拖了好一段。師父一到這兒,瞧過病人便說,是內動心氣,榮衛受損。」
孫櫻兒在邊上聽不懂,衛湘君卻倒吸一口涼氣,「可有痰急吐血?」
榮衛是由五藏所主,榮衛受損便說明傷到了肺腑,就算此時人保住了,後頭也是麻煩。
「大將軍還在發熱,胸口脹悶,痰喘得厲害方才還吐了一口血。師父也沒瞞老夫人,岳大將軍傷到胸脅,損血入胃,這會兒命暫時能保住,難免落下虛勞之症。」
孫櫻兒感慨,「只要人能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不過,老夫人便是再堅強,也到花甲之年,鄭大夫說話真夠直的!」
衛湘君朝還被圍着的鄭喬生望過去,「治病是為人保命。這世上話說得最不好聽的,便是救人的大夫。」
「多謝鄭大夫,本將這就派人送你。」
有說話聲傳過來。
「我能去哪兒?大將軍還不到可放手不管之時,馬將軍隨便找個地方,我閉一會眼就成。」
鄭喬生果然不想走。
衛湘君疾步到了他跟前,「師父!」
「你來做什麼?」
鄭喬生埋怨一句,又道:「正好把阿壽帶回去,跟你師娘說,我在這兒好着呢,讓她不必着急。」
阿壽不樂意了,「我得跟師父一塊。」
「鄭大夫,請隨我來!」
有人在一旁恭敬地道。
鄭喬生走了兩步,轉頭叮囑衛湘君,「既是來了,先在這兒看一會兒。若是裏頭有事,你進去瞧瞧。」
衛湘君應了一聲,等想起自己是為契書而來時,鄭喬生已不知被人帶進哪座營帳。
此刻衛湘君站在外頭,也只能幹着急。
岳夫人也出來了,和衛湘君說了一會兒,便帶着孫櫻兒先行離開,說是老夫人吩咐了,等岳大將軍病情穩些,便要接他回衡陽城,她們回去收拾一下。
軍營里氣氛依舊緊張,不時有兵將經過,有人想進去探望,都被守在門口的人擋住。
一個身影冷不丁出現在衛湘君跟前,「杵在這兒做什麼?」
看看又冒出來的徐啟,衛湘君往邊上挪了挪。
「就會跟爺蹬鼻子上臉!」
徐啟嘟囔。
衛湘君沒聽到這句,心裏卻在琢磨,要不要讓徐啟幫忙,把契書送到師父那兒去。
「方才我從正修堂過來,你們那點事,已然解決了!」
衛湘君一愣,看向徐啟。
「沒聽明白?堵着門的債主都回去了。該說的重話,我也說了,日後沒人再敢過來。」
徐啟心下得意,越過衛湘君,朝着營帳那邊走去。
「把話說清楚!」
衛湘君叫住了徐啟。
徐啟故作不耐煩,頭也不回地道:「囉嗦什麼,你回去便知!」
衛湘君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別是徐啟跑去搗亂,把人嚇跑了?
他逞完威風,拍拍屁股就走,可正修堂還要在烏衣街做買賣呢!
「大將軍不好了!」
大帳裏頭,有人驚叫一聲。
鄭喬生衣衫不整地被阿壽扶來時,衛湘君正半跪在岳大將軍床榻邊,三根手指搭在病人的脈上。
「鄭大夫,不好了,六脈無根,只怕」
一名軍醫慌了神。
「我的兒!」
在眾人面前一直故作鎮定的岳老夫人,終於還是撐不住了。
鄭喬生走上前,剛要說話,邊上站着的徐啟一拍衛湘君肩膀,「讓你師父來!」
瞟了徐啟一眼,鄭喬生問,「湘兒,大將軍脈象如何?」
「六脈極虛,確實兇險。不過病人是內傷導致的痧脹,只要將瘀血放出來,還有得救!」
「鄭大夫」
岳老夫人眼巴巴看着鄭喬生。
「後頭便交給我們正修堂的衛大夫。老夫人,她必會盡己所能。」
一位軍醫走上前,「鄭大夫,在下以為不可!令徒雖醫術不錯,到底還太年輕,又是女孩兒,萬一生了緊張,只怕會出紕漏。」
邊上一位將軍也道:「岳大將軍安危,於岳家軍關係重大。鄭大夫,還得麻煩你親自醫治。」
「各位不必擔心,小徒針灸之術,雖不敢說爐火純青,也不會輕易出差錯。」
鄭喬生自然站在衛湘君一邊,「如今在下歲數大的,握針確實沒有年輕那會兒得心應手。」
軍醫們議論紛紛,顯然沒被說服。
「哪位若有十成把握,小女自當讓賢。」
衛湘君索性問了句。
大帳之內,眾人三三兩兩地在議論。
衛湘君趁這時候,跟鄭喬生說了自己想法,等師父點了頭,她便吩咐阿壽,「取只瓷碗過來,對了,還要一副竹箸。」
阿壽得了令,立馬跑了出去。
只是等阿壽拿來碗箸,裏頭還沒結束。
一位年紀不大的軍醫正跟鄭喬生毛遂自薦,「在下雖才疏學淺,可也習過十年針灸,不如今日讓在下一試?」
「這是急痧,最忌用針刺血,大夫您竟不知?」
衛湘君看似不耐煩了,用力將阿壽遞過來的碗,砸在了地上。
一時眾人都驚住。
徐啟也在邊上睜大了眼。
衛湘君不知吃錯什麼藥,敢在這時候發脾氣。
鄭喬生還跟大傢伙解釋,「無事,她就是砸個碗。」
只這會兒,衛湘君蹲在地上,貌似在看那些碎瓷片。
沒人注意到,鄭喬生把岳老夫人請到旁邊,似乎想要說什麼。
「師姐在找什麼?」
阿壽也一臉不解。
「待會你幫我忙。」
衛湘君說着,撿了一塊三角形的瓷片在手上,看得無比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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