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停在匯金公司對面的林蔭道下,楚文樓用陰冷的目光瞟着對面院內的辦公大樓,說:「你們好好觀察一下周圍地形,行動時間就設在今晚,到時我會想辦法把她引出來,你們把她擄上車後迅速帶到約定地點,十萬塊錢就是你們的了,這是兩萬元定金。」
坐在駕駛員位置的一個男人接過錢掂了掂,揣進了褲子口袋。
這個人留着八字鬍,體態稍顯臃腫,黑綢襯衫、黑綢長褲,臉上戴着墨鏡,顯得又冷又酷。他的領角有幾塊油漬,不過因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不太明顯。
後排座位上坐着兩個男人,年紀比他小着幾歲,大約只有二十出頭,一個寸頭、一個長發。寸頭的小鼻子小眼,睜大了眼也像沒睡醒似的。長發的頭髮染得一僂黃一僂白的,嘴寬眼細邪里邪氣,很有點東邪黃藥師的味道,他們倆正探頭探腦的觀察着匯金公司周圍的情形。
楚文樓又從懷裏摸出一個牛皮信封,從裏邊掏出幾張照片分發給他們,囑咐道:「看清楚了,是這個女人,千萬別擄錯了人。」
「我靠,尤物啊,太他媽妖了,妖得人家小心肝撲通撲通的。」
寸頭的小眼睛一下子睜得比綠豆還大,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大哥,黃毛,你倆認完了人兒把照片給我吧,喜歡死我了。你看這臉蛋兒、這豐胸、這細腰、這長腿……」
「啪!」他後腦勺被黃毛摟了一下:「你這個廢物,照片給你幹嘛,躲被窩裏打飛機呀?今晚上能見到真人,要玩就玩真格的,你知道不?」
他涎着臉對酷哥說:「大哥,今晚叫兄弟爽一下吧,這樣地女人,千里挑一啊你知道不?你看她那眼神兒,那個風騷、那個撩人啊。咱一輩子不定能不能碰上第二回呢,你知道不?」
照片是從不同地方不同角度偷拍的,有鍾情正在水產大廳和業戶聊天的畫面、有她穿着ol裝剛剛打開奔馳車時的、有她正與客戶親切握手交談的。
嫻靜溫雅、儀態萬千,美則美矣。就是不知這位流氓兄所說的風騷撩人從何說起,相片上的少婦可是連正眼都沒看他。如果不是有些女人真的能從骨子裏透着性感,那就是此人有點納西索斯的自戀傾向。
正在扮酷地老大眼中也射出貪婪的光,他一把摘掉墨鏡。仔細盯着照片看了半天,這才記起身為老大的責任感來,他瞟了楚文樓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問:「哥們。這個女人是不是只要完完整整地帶給你就行了,沒有其他要求吧?」
楚文樓明白他話里地意思,嘿嘿笑道:「三位兄弟的意思我明白。放心。我只要她這個人啥零件兒不缺的出現在我面前。神志能保持清醒就行。」
流氓老大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上道兒,哈哈……,既然如此,你放心好了,我保證她身上地零件全都完好無損,不但不會缺點什麼,我們哥三兒還得給她注點潤滑油,嘿嘿嘿……」
三個流氓淫笑起來,楚文樓陪着奸笑兩聲,想了想說:「不過,你們不能誤了我的正事,抓了人得馬上帶過來,等我的事忙完了,你們願意怎麼爽就怎麼爽。」
「行,一言為定!」
楚文樓暗暗得意,到時候威逼利誘一番,只要達到目的,就佔了她身子拔個頭籌,這幾個小子願意替自己刷鍋,那也由得他們去。大家事兒都犯在一起了,更安全。而鍾情,她現在是一家企業地老總,有頭有臉的,她好意思把被人**的事兒說出去嗎?」
楚文樓暗暗打着如意算盤,抬腕看看手錶,說:「行了,快中午了,哥幾個,咱們走吧,找個飯店先撮一頓,晚上還要辦事,酒可得少喝。」
「好!」酷老大爽快地答應一聲,啟動了車子。
「砰!砰砰!」吉普車奮力放了幾個屁,向前躥了幾下。
楚文樓晃着身子,皺眉道:「油箱進水了是怎麼着?」
小黃毛道:「油箱怎麼會進水呢,你腦袋進水了是怎麼着?那是排氣管連接處地墊片壞了,你知道不?發動機也有毛病,你知道不?」
「砰!砰砰砰!」車子又放了一串響屁,然後開動起來,酷老大扭頭吼了一句:「對咱們地依食父母說話客氣點兒!」
然後又扭過頭來對楚文樓不以為然地說:「沒啥,這破車早該報廢了,全都是毛病。」
楚文樓不放心地說:「我說你們可得小心着點兒,要是晚上行動時拋了錨,那可壞了菜了。」
酷老大叼着煙,學着小馬哥地神態說:「安啦~~,我老刁辦事,你儘管放心。」
「砰砰!砰砰砰砰砰!」吉普車時不時地夾帶出一串響聲,拐上了環城公路。
張勝回到囚房,坐在墊上發呆。
今天,又有幾位朋友來看他,他們是哨子、李爾和李浩升。
老友相見,難免唏噓,以前的芥蒂也都一掃而空了。張勝迫不及待地向他們問起秦若蘭地近況,卻如聞晴天霹靂,李浩升告訴他,表姐在英國已經有了男朋友,還是一位有城堡、有封地的貴族。
若蘭的來信中說,她和這個叫雷蒙的英俊男孩在美到令人髮指的英格蘭著名湖區旅遊中,彼此相處非常愉快,現在正在返回倫敦的途中。
李浩升拿出秦若蘭和那個金髮碧眼的英國貴族一齊駕車、登山、騎車、駕駛快艇、打網球、騎馬的相片給張勝看,張勝見了嗒然如喪。
伊人還是那般嬌俏模樣。笑顏如花,份
,然而對他來說,卻已是觸手難及,心靈地距離變得
如果秦若蘭獨居於英國,他無懼於用盡手段去追她回來,可是她已有了男友,去爭一個已經有了男朋友的女孩,那遠遠超過了張勝的道德範疇。
小璐……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找了男友;若蘭,也是如此;現代人的愛情都是這種快餐式的感情?若蘭,我不求你天長地久,也不求你記我念我多久。可是才不過半年時間……這也太快了點吧?放棄一份感情、接受一份新的感情,可以做得到那麼快、那麼坦然嗎?為什麼……我偏偏做不到?
記得徐海生說過,他的女友離開他時,哭得死去活來。可是離開僅僅七天,就打來電話分手。說起來,她們都是被我傷過心的,算是夠對得起我了。
張勝苦笑着自我安慰。雖然這樣想着,心裏地難過卻仍難以抑制。
秦若蘭寄來的信中,有一頁是給他的。夾在給李浩升的信中。信中囑咐說:「如果張勝從不念起我。那就算了,如果問起我來。就把這信交給他。」
張勝重又拈起那封信,細細地讀了一遍,還是不明白這封信蘊含地意思。
「佛說:彼岸,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是為極樂世界。有一種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於弱水彼岸,是為彼岸花。花開彼岸時,只一團火紅,花開無葉,葉生無花,相念相惜。卻不能見。生生相錯,獨自彼岸……」
這封信,更像是一首詩,然後張勝卻琢磨不出她的意思。
文先生背着手在屋裏踱步,張勝盤膝坐在地上念念有詞,兩眼發直,仿佛根本看不見他的存在。
文先生停下腳步,皺着眉看了他半天,在他面前輕輕搖了搖手,張勝連眼皮都不眨,文先生又好氣又好笑。
「英國貴族……,很有錢麼?我要是有錢,就去英國買一座最大的城堡,就住在你們家對面……!」
張勝恨恨地想,可是想想那個極有紳士風度地英國年青人,他又頹然一嘆:「唉!就算如此,我終究是沒有人家帥、沒有人家那麼有氣質……」
「為什麼非要嫁洋人?哪怕你找個男朋友,只要也是中國人,我也不會這麼難受。外國人……,從小的生活環境、文化理念那麼不同,你會幸福嗎蘭兒?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恨我,才這麼輕率地決定終身?這首似佛偈似詩歌的信到底是什麼意思呢?為什麼我讀着,卻像是無限遺憾,戀戀不捨?你真的那麼決絕地忘了我?」
「喂,小子,這回來看你地是你女朋友吧?怎麼魂不守舍的?」文先生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文哥?」
張勝的眼珠動了動,突然眼神一亮:「對啊,文哥,你對佛學很有研究,你快幫我看看,這首詩到底是什麼意思?」
張勝急忙站起來,把詩遞給文先生。文先生一看那絹秀地字跡,便笑道:「果然是女人,寫給你地情詩嗎?我能看得?」
「能能能,文哥,你快幫我看看,這詩是什麼意思?」
文先生拈着那頁紙,把紙上地詩句仔細地讀了一遍,雙目微闔起來。
「怎麼樣?文哥,你明白詩里的含意嗎?」
文先生沉吟道:「彼岸花,又名曼珠沙華。曼珠沙華,出自《法華經》,本名摩訶曼陀曼華曼珠沙華,意思是,開在天界之紅花。同時,它又是傳說中唯一能夠生長在冥界地花,佛經中說,它是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嗅到它的花香時,能夠喚醒死者生前的記憶。是故此花與孟婆湯可謂恰恰相對。」
張勝瞠目道:「忘記甚麼?又記起甚麼?不會是這個意思啊,才幾個月時間,我會忘了什麼?還是她要忘了什麼?」
文先生翻翻白眼,揶揄道:「老弟此言太有禪機了,老衲不解。」
張勝一窒,苦笑道:「文哥,你別耍我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信里的意思。」
文先生凝視了他一眼,問道:「這個女人,對你很重要?」
張勝長長吸了口氣,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很重要!」
文先生點點頭,微微思索片刻,又道:「春分前後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後三天,叫秋彼岸。曼珠沙華開在秋彼岸期間,非常準時,所以叫彼岸花。這種花有種特點,就是花與葉永不相見,有花無葉,有葉無花,只能選一樣,這個就是彼岸花的宿命!」
「呃……,文哥,這個有點深奧,到底什麼意思?」
「它長出葉子的時候,花是絕對不開的,待到開花時,葉子已全部落光,所以才有「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的說法。」
「彼岸花,開彼岸,只見花,不見葉。花與葉,永不相見……」,張勝喃喃自語。
文先生又道:「日本對彼岸花的花語是『悲傷的回憶』,韓國對彼岸花的花語是『相互思念』,意思大同小異。用佛經中的註解來說,那便是『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
「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有花無葉,有葉無花,無生無死,無苦無悲,無欲無求……」
張勝的眼睛濕潤起來:「她……是說,要和我天涯永隔,永不相見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性如烈火,難為了她,曾為我委曲求全那麼久,為什麼……總是要失去後,我才懂得去珍惜……」
張勝又陷入痴怔之中,文先生繞着他轉了兩圈,搖頭嗟嘆,給他下了斷語:「情商太低,有點晚熟!這可憐孩子,上學的時候估計連女孩的手都沒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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