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晚棠聽明白了。
霍時淵處境堪憂,和他扯上關係,多半要被拖累。
可是,這件事情怎麼藏得住?
別的不說,他救二哥這件事情怎麼說?
有心人,難道想不到她身上嗎?
魚晚棠其實不怕被霍時淵拖累。
他救了自己母親和兄長,自己就是把命給他都願意。
但是她怕自己家人受累。
所以她點了點頭,又誠懇地道:「月華姐姐,請世子一定要小心。」
「嘿嘿,有你這句話,某人要高興得睡不着覺了。晚棠,你怎麼那麼好騙呢!走了走了,改日我再來找你玩。」
月華無視敞開着的門,從窗戶里跳走。
魚晚棠摸着吱吱的頭直嘆氣。
這麼鮮活可愛的姑娘,她的劫在哪裏?
為什麼她前世不多關心一下外面的事情?
不過如果娘被安大夫治好,二哥也平安無事地歸來,再躲過李晟的算計,她的重生就算圓滿了。
躺在床上的時候,魚晚棠想,從悲觀絕望到現在重新恢復信心,所有的改變,其實都是霍時淵在幫她。
她不能昧着良心說,那都是自己的努力。
她欠霍時淵的,所以希望也能還他一二。
從前她對他充滿了敬畏和懼怕,以為他無所不能,今日聽月華一番話,才明白哪有什麼刀槍不入?
不過是萬箭穿心之後,習以為常罷了。
那都是血淚堆砌出來的。
霍時淵身上的一道道傷疤,都是他這些年悲慘遭遇的證明。
霍時淵,怎麼能和悲慘聯繫起來
前世他還毀了容,是自己大哥設計的。
大哥和他,又有什麼深仇大恨?
難道前世兩人是因為崔霜而鬧起來的?
可是大哥也是君子。
就算兩人都愛慕崔霜,大哥定然也會公平競爭,怎麼會用那麼酷烈的手段?
前世魚晚棠其實也考慮過大哥和霍時淵結仇的事情,但是那時候她以為,大哥是「為民除害」。
眼下,除了要幫助霍時淵,還要想方設法解開這兩人之間的結。
難難難。
魚晚棠輾轉反側沒睡好,然而早上還是早早就醒了。
她去廚房交代廚娘,安排好全家的早餐,然後回到自己院裏練武。
重生之後這幾個月的堅持,讓她覺得現在身體輕盈,精神奕奕。
練完之後她進屋梳洗換衣。
她像從前一樣坐到梳妝枱前,然後自己拿着象牙梳,一下一下漫不經心地梳着頭髮。
月荷也像從前一樣,拉開抽屜幫她挑選今日要佩帶的頭飾。
「咦?姑娘,這是什麼?」
看着她手裏拿着陶土小人,魚晚棠忽而臉紅。
她怎麼忘了這一出?
是什麼?是霍時淵那個自戀的。
「沒什麼。」魚晚棠若無其事地道,「之前在貨郎攤子上看到的,覺得可愛就買了。」
「可愛?奴婢怎麼覺得這個玩偶兇巴巴的。」
魚晚棠:「也可能是假裝出來的。不用,你就放抽屜里。」
博古架正對她的床。
她可不想睜開眼睛,就和「霍時淵」四目相對,時時活在他眼皮底下,想想都瘮人。
秋荷又仔細打量着,「奴婢總覺得這玩偶有些眼熟」
正在說話間,黃先生進來了。
魚晚棠忙起身:「先生,您今日怎麼來了?」
黃先生目光落在秋荷手中的玩偶上,嘴角似乎隱隱有笑意。
「來看看姑娘。」
秋荷見到黃先生就瑟瑟發抖,縮在旁邊不敢出聲。
魚晚棠覺得好笑,笑道:「秋荷,你去告訴廚娘,給我娘蒸的蛋羹要少放鹽。」
秋荷如蒙大赦,匆匆跑出去。
魚晚棠不由莞爾。
「是個實誠的孩子,什麼都在臉上,但是對姑娘卻忠心耿耿,難能可貴。」黃先生看着秋荷的背影點評道。
魚晚棠笑道:「先生應該當着秋荷的面誇她,她就不會那麼畏懼先生了。」
黃先生從她手中拿過象牙梳,要幫她梳頭。
魚晚棠推辭不得,只能乖乖坐好,在鏡中看着她幫自己梳理一頭青絲。
「世子的母親,淮陽王府的先王妃,也有一頭濃密的頭髮,又黑又亮」
黃先生今日難得打開了話匣子,說的卻是霍時淵的母親。
魚晚棠心思微動。
從昨晚的月華,到今日的黃先生,她們是商量好了,一起幫霍時淵說話?
魚晚棠並不傻。
她覺得,這倆人對於她和霍時淵,樂見其成。
她聰明的沒有開口。
「先王妃,是我見過的最好最好的女子。」
魚晚棠默默地想,只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只可惜,她所嫁非人,紅顏命薄。倘若她在,世子不至於活得如此艱難。」
「我受過先王妃的恩惠,雖然沒有答應過她什麼,但是在她離世之後,總也想回報一二。」
「所以先生便幫世子,對嗎?」
黃先生頷首,「世子也是很好的人,姑娘選擇世子,不會後悔的。」
她這般直接,倒是魚晚棠沒想到的。
所以一時之間,魚晚棠不知如何回答。
黃先生又說了些舊事,語氣舒緩,娓娓道來。
魚晚棠從她平靜的講述中,試圖找到蛛絲馬跡,儘可能勾勒出先王妃的形象。
「世子吃過很多苦,希望有了姑娘之後,能讓他過上好日子。」
魚晚棠垂眸道:「先生未免太高看我了。我所願,無非家人幸福安康。」
她連自家人都難渡,又能管霍時淵什麼?
黃先生沒有多說什麼。
她和月華似乎商量好了,都是點到為止,敲敲邊鼓而已。
過了三日,魚景行因為證據不足,被放了歸家。
不過因為他在刑部受過刑的原因,所以他是被抬回來的。
梁氏見了「最不待見」的兒子趴在春凳上看着自己嬉皮笑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而下,摸摸他的臉,「以後還敢不敢胡鬧了?」
說着,她已泣不成聲。
「哎呀,娘,別哭別哭,我不疼,我都被您打出來了,皮糙肉厚,真的一點兒都不疼,嘿嘿。」
「先回家,進屋躺着。」魚太傅連聲道。
「躺着可不行,得趴着。」魚景行悶聲道。
「鞭炮呢?放鞭炮,去去晦氣。」梁氏又道。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響起,魚家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
可是對霍時淵而言,命運帶血的齒輪,才剛剛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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